第二十九章 小麦子，看哥哥
“你小声点，想喊得全村人听到是不是？”苏德良拦住了朱玉珍的惊呼，低声提醒。
朱玉珍忙捂嘴往院外看了一圈。
他们家住的偏，海拔也高，越过矮墙往外看，能看到村里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
中午下工，都忙着回家做饭呢，哪儿有到处乱逛的。
不过她家这口子提醒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公社时期，一切都是公家的，村里除了平时打个猪草，挖个野菜，捡点柴禾，其他收获都要先上交公家，再由公家分配。
比如去山上打了只野鸡，自己拿回家吃了，这种情况就属于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一旦被人举报，后果就很严重。
村里人其实偶尔都会去山上带回家点东西，只要自己捂好了，低调点，也不会真有人去举报，关键就是要低调。
不过苏家人虽然背靠着一座山，这种‘挖墙脚’的事，这几年反倒很少有了。
一家四口，三口忙着上工，还有个不能出门的，少有空上山。
上山也是晚上下工后匆匆去打些猪草。
山里的野物没那么容易抓，常常是费了一番功夫，空手回来，终究不是正途。
村里真正满山跑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掏掏鸟蛋，捡捡野鸡蛋，偶尔扑个兔子，烤个蚂蚱……时常能听到一些熊孩子胆大跑到深山，回来被家长揍得哀嚎的声儿。
揍挨得一点儿不冤，那深山里的大家伙，可没一个等闲的，遇上了绝没有活命的机会。
朱玉珍主要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这种山里的东西了，才会一时惊讶失态。
苏建民听到爸妈声音，立刻从厨房出来，跟他们说起兔子的来历。
“小麦子上午上山打猪草，她运气好，遇上了个兔子窝。”
朱玉珍惊讶，“麦子？”
苏德良也惊到了，“小麦子抓的？”
他是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最开始的猜测是村里哪家运气好抓了一窝兔子，给他们家送来一只。
苏老三家跟村里很多人家处的不错，知道他家困难，偶尔这家给送点野菜，那家给送点上山顺便薅的药材，不值什么钱，就是一点心意。
他们家也会尽所能地回报回去。
苏建民干不了重活，但手是巧的，在书上学了很多手工活，用麦秸秆编草帽，用竹子编箩筐，还会编背篓，簸箕，竹笼……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能让人家省个五分一毛的，村里人就很高兴了。
这回的兔子，苏德良就猜测是苏建民过去给编了很多东西的人家送的。
好歹是肉，这么大方的送一只，肯定是大获丰收了。
却没想到，是麦子抓的？
他把兔子从笼里捏着耳朵提起来，这么一看，这兔子身条得有麦子个头的一半，这丫头这么霸道的吗？
他还以为这孩子估计没什么力气，至少得再放养个三五年，才能帮家里干点轻省活呢！
他这是，看走眼了？
麦梓这时也从厨房出来了，笑眯眯点头，“嗯！是我抓的！伯伯，咱们中午吃肉吧！”
苏德良一顿，看她眨巴眨巴的小眼神里的渴望，心早化了，随即爽朗道，“行！小麦子抓的，小麦子说了算！伯伯这就去把兔子杀了！小麦子要不要来看伯伯杀兔子？”
他心里其实已经谋划半天，这么肥的兔子，拿到城里，在黑市偷偷卖了的话，大概能换点钱呀票的。
结果麦梓出来脆生生一嗓子，他顿时什么都忘了……
朱玉珍赶紧搡了他一下，“杀兔子有啥好看的，你这人……”
一高兴，就爱现。
苏德良也回过神，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大笑着找补，“哦，杀兔子麦子不能看，那麦子就跟建民哥哥去他屋里玩儿会，等着中午吃肉！哈哈。这兔子真肥，皮毛不小，到时候留着让伯娘给你做双棉鞋，冬天到处跑就不怕冻脚了！”
麦梓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也发自内心地笑，“好！”
如此，午饭又被老两口接管了。
麦梓跟苏建民还挺默契，都没说野鸡蛋和土豆的事，等苏德良和朱玉珍一进厨房，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麦梓在厨房门口捂嘴笑，一声一声应。
“嗯，野鸡蛋我捡的！”
“对，野土豆我刨的！”
“没错，野菜也是我挖的！”
看着两口子又惊又喜，看她满是宠溺喜爱的眼神，麦梓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幸福感。
有生之年，她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这么开心。
哪怕前世刚得到空间的时候，她也仅仅因为不用再为生计发愁短暂开心了一小段时间。
后来钱赚的多了，那种开心就淡了。
一个人，守着偌大的财富，品味更多的反而是孤独。
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她却体会到了这种简单的快乐。
麦梓知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这时候，饭滋味淡，人情味浓。
一直在得到表扬的麦梓，此时此刻贡献欲满满，朝苏建民道，“哥哥，我们去铡猪草吧。”
苏建民看她脸上明显增加的兴奋，心道原来是个爱被表扬的小丫头，看来他得跟爸妈学学这夸人的技术。
哎，让他学爸妈那样一惊一乍实在太难了……
不过这丫头也是厉害，要是从前，这些东西爸妈哪里舍得进肚，都得拿去换成钱存起来，然后继续全家啃窝窝头。
还得是她。
苏家切猪草有个专门的铡刀，就跟古时候那种脑袋伸进去摆好，专门切脑袋的刀很像。不一样的点就是，刀座是平的，没那个凹进去放脖子的缺口。
铡刀可以利用杠杆原理达到省力的效果，铡的时候，一个人负责把猪草扶着放进去，一个人负责提起来压下去得铡。
铡刀的刀身很重。
麦梓就决定自己来铡，让苏建民放猪草。
然而，她握着刀柄，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把刀抬起来，更别说铡猪草了。
苏建民笑，“我来吧。”
麦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断拒绝，“不行！算了，还是等姐姐姐夫回来让他们铡吧。”
使了半天劲，她一身兴奋也平复得差不多了，也没那么迫切想贡献点什么了。
苏建民：“……”
看着麦梓已经走开的小背影，他就很郁闷。
他这是被小瞧了吗？
苏建民登时单手握铡刀，叫住麦梓，“小麦子，看哥哥。”
等麦梓转身看过来，他立刻使力，然后……
铡刀纹丝未动。
麦梓一脸地铁老爷爷的疑惑看着他。
苏建民尴尬，“没事。”
草率了，应该先试下再拿出来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