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孟扬的三巴掌
本朝虽已取消了宵禁，但因为秀阳县偏远贫困，所以夜晚时分，街上人行萧索，这间小院更是一点杂音都没有。
氛围安静的可怕。
忽然，木门嘎吱一声，从外面打开了，似乎有两个脚步声响起，一前一后。
淡月惊恐的抬眼望着门的方向。
木板咯吱作响，门，在下一刻猛然被推开，来人先是熟悉的点了两根拇指般粗的蜡烛，又拉了一张板凳，细致的用丝绢擦了擦，确认无灰尘后，才躬身把另一人引进来。
来人一袭月白色广袖锦袍，上面绣着仙鹤，身姿玉树，进门时，微微矮着腰，因为门对他而言，有些矮了。
呜呜，淡月杏眼圆瞪，惊恐的看着来人。
竟然是扬少爷？怎么会？
置身在朦胧暗黄的烛光下，贵气尽情释放，恍惚中，淡月又看到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扬少爷。
不对，淡月摇头，从前的扬少爷如玉般柔和，如竹般清贵，眼前的扬少爷却如利刃般尖锐，如寒冰般冷漠。
方才看到他，一瞬间，她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他怎么会绑她呢？
孟扬一言不发，径直来到淡月面前，伸手解开缠缚在她发髻间的绿发带，轻轻一拽，发带落到他的手中。
淡月期期艾艾的喊了他一声：“是扬少爷吗？”
她到现在都不敢认他，潜意识里觉得少爷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扬俯身，突然扣住她的下颚，不露声色，“淡月，你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啊，从孟府的一等丫鬟到钻狗洞的贼，不过才离开我身边半月有余，你看看你自己混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他一掌打在她的左脸颊。
“这一掌，是为了老夫人打的，她待你如何，你心里自当有数，从未短过你的吃喝，把你当小姐一样养着，你竟自甘下贱的做起钻狗洞的毛贼，她老人家若是知道，在佛祖面前又该落多少泪！”
又一掌落在她的右脸颊。
“这一掌，是为了你父母打的，我放你自由，劝你回家安养父母，你不顾生育之恩，宁肯滞留外地，也不愿承欢父母膝下，你不配为人子女。”
再一掌落在左脸颊。
“这一掌，是为了青夫人打的，为何打你，你说来与我听听。”
孟扬打完三巴掌，退回去，撩起锦袍安坐在板凳上，明明是那样不起眼的一张长木板凳，被他一坐，却坐出了太师椅般的气度。
淡月这才惶恐的确认，眼前这个人正是她心中那个温和的少爷。
他绑了她，他打了她。
他还知道了她偷窃的事。
淡月口中的布条早已被拔下，挨了三巴掌，已是泣不成声了，内心的羞愧和惶恐让她的精神和体力达到了极限。
哭着喊道：“扬少爷，前面两巴掌我都认，唯有最后一巴掌我不认。”
孟扬敛眉看向她，等待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听淡月自行狡辩：“青夫人为一己之私挑拨我与你的关系，逼的我口出狂言，惹你寒心，扬少爷，我爱慕你多年，对我而言，你就是天上的月亮，永远高悬着，是我触摸不到，却又想触碰的圣洁之人，我说出那番叫你迎娶玉珠小姐的话，也是切切实实的为你着想。”
“你本就天生尊贵，翰林院，内阁，那才是你将来要去的地方，你应该站在权力的最中心，而不是窝在这么个地方当个小小的主簿。”
“我不甘心，老夫人不甘心，老大人定然也不甘心，整个孟氏都不甘心，您就甘心吗？”
未娶亲前，孟扬是实实在在的教导过她读书的，她口齿这般伶俐，这番话乍听也很像一个学富五车的学者，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孟扬没被她这番充满了冲击性的话语挑动，只是淡淡的道：“可是怎么办呢，不甘心又能怎样，淡月啊，我如今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鹰，想要往上飞，是万万不能的，除非，有人肯做我的翅膀。”
淡月点头道：“我愿意做，那徐家很有权势，我若是能得了徐至宾的宠爱，将来徐家会助少爷一臂之力的。”
孟扬唇角一弯，对淡月失望至极。
“你何德何能叫徐家来帮我？就算徐家倾尽全力帮我，也不过是一斗水进大海而已，连个响声都听不到，你把我看的太低，又把自己看的太高。”
孟扬起身向前，扶起她，失了发带的发髻松松垮垮，散乱在耳边两侧，他拿起一缕头发绕到她的耳朵根后，手指划过耳根时，淡月激起了浑身的颤栗。
“你冒名顶替青青，去和徐至宾私会，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淡月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当面被戳穿，心里还是很羞愤。
“所以方才我替青青打你的那巴掌，你理所应当的受着。”
“我，我只是……”淡月喃喃自语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辩解，她觉得自己太丢脸了，捂着脸小声啜泣。
“徐至宾是徐家二房的庶子，他娘亲出身不高，但他自己很有出息，会试后，博得一个进士的功名不在话下，有徐家财力相助，他将来定能在朝堂大展风姿，这样的人，你有几分把握能拿下他？”
“纵然他把你当成了心中的佳人，心属于你，但是徐家绝不会容许他娶你的，你的身份，徐家只要去查，就会知道你只是孟府的一个丫鬟，怎配嫁给他？”
淡月没想的这样远，她只是想接近徐至宾，证明给他们看：她淡月也是有人要的，忙急着说道：“扬少爷，我没想嫁给他。”
“不嫁他，那你为何费尽心机接近他，引诱他？”孟扬盯着淡月，目光阴晴不定。
“做个外室就很好了。”淡月没有任何把握的说道。
“外室？”孟扬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淡月，我不需要你做我的翅膀，我只希望你在离开我后，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原本想在你回到京城后，找人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现在你既然有意徐至宾，那我就帮你说好这门亲事。”
淡月心中燃起一股惊喜：“扬少爷，我以为你厌弃了我，再也不肯理会我了，没想到，你竟会为我谋划亲事。”
孟扬嘴角挂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你我当初的恩情还在，我一直都记着，淡月，我想让你下半辈子能够锦衣玉食，徐至宾那里，你自己要多费心思，我能帮你的不多。”
“我的老师有个旧友，是名满江南的一名隐居学士，我休一封书信，把你挂在那位学士的名下，你以他义女的身份和徐至宾来往。”
淡月激动的跪地不起，“扬少爷，我的心永远属于你，你的这番筹谋，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