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封盘
东方微明。
熹微的阳光洒落在了大漩涡的海面之上，随着海水的微微荡漾，一点点金光如同千万只鲤鱼一般在海面之上跃动着。
这场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大规模混战依然没有能够落下帷幕，即便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
这毕竟是双方顶尖战力之间的战斗，哪怕双方之间的实力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但是通过相互之间的配合，不断地更换对手寻找有利于自己的局面，使得哪怕有一方存在着劣势，也能在短时间内消弭这样的劣势，直到下一次被对方抓住机会，更换对手。
即便战斗还在继续，但是却是所有人都已经遍体鳞伤，他们都很清楚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了——这么长久的战斗，已经将他们体内的真气消耗得所剩无几，再打下去，真气一旦耗尽，很可能就会被大漩涡所吞没，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师兄啊，看起来你的孤注一掷，失败了。”梅笙依然站在他的船头，那只小船之上布满了一道道气劲留下的刻痕，更有霜雪、烈焰、雷电、狂风……留下的独特的痕迹。
作为一方的主导者，他自然受到了不少的照顾，无论是来自于对方的，还是来自于友方的。
问君谁眉眼微微一弯，轻声笑道：“师弟的谋划似乎也不怎么成功啊。”
“那不知道，当我们走出大漩涡的时候，看到的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呢？”梅笙声音莫名地低了两分。
“也许已经沧海桑田，天翻地覆。”问君谁倒是很配合梅笙。
大漩涡里的战斗很重要，直接关系着双方的胜负，一旦任何一方在这里惨败，那大漩涡外的局势到底如何都不重要了。
但是大漩涡里的局势一旦陷入了僵持，那大漩涡外的局势就会影响到之后的发展——梅笙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看起来他也在大漩涡外的棋局里留下了后手。
问君谁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猜到了后手是什么。
东海散修与归海妖族的联盟力量就只有这么多，都是明面上一清二楚的，唯一能够作为梅笙后手的，就只有来自神州大陆，太纯府的增援了——太纯府早就已经到了，只是始终隐匿在某个位置，等待着命令，在这个时候才突入战场之中。
“嗯，师弟啊，你身为妖族，却能调动太纯府的力量，这让师兄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问君谁微微咋舌。
“师兄谬赞了。”梅笙的目光落在了那名红袖的身上，“师兄身边的这位姑娘修为如此深厚，却对师兄言听计从，也是让师弟很是艳羡啊。”
红衣女子的修为不低，甚至不低于刀万重刘思训，这是梅笙始料未及的——现在瀛洲台的局势还没有崩溃，这名红袖就是中流砥柱，好几次局势对瀛洲台都极其不利了，结果都是依靠这名红袖悍不畏死的战法，强行将局势拉了回来。
只要这名女子的修为再低上那么一些，这场战斗的胜负早就已经揭晓。
真的是可惜了。
“哈，能得师弟青睐，当真是红袖的福分啊。”问君谁轻轻一拍折扇，眉眼陡然低垂，他抬手将折扇指向梅笙，“师弟，现在只剩你我还未交手了，不妨你我一战，决定胜负吧。”
梅笙微微一笑：“师兄莫不是要仗着自己修为深厚，以势压人？”
“师弟多心了。”问君谁缓缓提起折扇，将折扇抖开，一缕缕水汽便如同一条条细小的游龙一样，螺旋着，向着那柄折扇缠绕而来，在问君谁的身周越凝越是浓重。
梅笙神色肃然，严阵以待。
问君谁的修为到底如何，无人知晓，因为问君谁从来没有出过手，哪怕是最为紧张的局势，问君谁也从未出手过，这让许多人都无法估测问君谁的修为。
这很可能就是问君谁手里捏着的一张分量极重的底牌，所以许多人都猜测问君谁的修为很有可能如同瀛洲台那位天骄萧明月一样，已经破入了天师境。
梅笙也很清楚，问君谁的修为，必然已经进入了天师境——七使徒已经暴露的两人，每一个人都是天师境的修为，还有一个虽然仍然隐匿在暗处，但是能够击杀一独行，修为至少也是天师境。
但是问题却是，问君谁敢暴露他的实力吗？
梅笙很期待问君谁给他的这个答案。
问君谁一旦暴露他的实力，哪怕是同样想要开门的瀛洲台，内部都会对这位一直隐藏自己的军师心生疑虑吧？
现在，问君谁就要给出他的答案了。
梅笙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脚下一条条细密的纹路顿时便布满了那条小船，如同萤火一般缓缓地明灭了起来。
他又不傻，既然先手布局，那自然要多留手一些以防万一。
这艘小船就是一个阵法，用来提防问君谁突然暴走，不再掩藏自己真实实力的后手——虽然未必能够完全挡得下问君谁来，但是至少，用来挡下最重要的攻势，给他争取撤退的空间已然是绰绰有余了。
问君谁折扇之上水汽越积越重，彼此螺旋缠绕的水汽已然汇聚成为一片汪洋大海，发出了海浪一般的呼啸，此起彼伏。
梅笙微微皱了皱眉。
下一刻，问君谁腰身轻轻一拧，手中折扇一转，那片汪洋顿时从如同一场暴雨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每一颗雨滴之中都积攒着一道汹汹的剑气，锐利万分，刹那之间便将身周十里方圆全部覆盖。
“轰！”
“轰！”
“轰！”
一滴滴雨滴打入大海之中，一道道汹汹的剑气与真正的汪洋激烈碰撞，发出了如同烧红的铁块浸没入水中的“嗤嗤”声响，一缕缕浓重的烟气顿时便在海面之上弥散了开来，刹那之间，十里方圆，便如同一片云海一般，朦胧万分。
浓重的水汽严重影响了所有人的视线和感知，方才还在交手的众人在这一刻，动作都有些压抑迟缓，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已经有些摸不清这片水汽之中到底有着什么了。
“走！”
问君谁大喊了一声，声音已然是从遥远的南方传来了，似乎已经是借着这片水汽的掩护，向南撤离了。
“不要追，迅速向北退出水汽。”几乎是同时，梅笙也开口说道。
这片水汽是问君谁布置下来的，他不知道问君谁能不能完全掌握水汽之中的动态，从而利用视野的优势，和感知的差距设下埋伏——如果他是问君谁的话，这样优势的地利，用来设伏是再合适不过的，尤其是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竭，只有他还状态饱满，他想要借着这股力量伏杀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太大的难度。
所以梅笙阻止了这场追击，追击的风险太大，他不能承担。
梅笙第一个退出了水汽，接着是刘思训，谢君实……
直到刀万重铁青着脸，最后一个退出水汽之后，梅笙才算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刀万重的脸色很难看。
“那刀前辈想个办法？”梅笙笑着说道。
刀万重没有吭声。
“他们就算离开了大漩涡，外面的局势也不会太好。”梅笙淡淡说道，“最好的局面就是他们手里还留着安塞岛，最坏的局面，就是他们连安塞岛也丢了，他们在大漩涡附近，再也没有据点了。”
梅笙说着，看向了照澜。
照澜冷哼了一声。
高手离场，瀛洲台必然会选择人类作为下手的一方，他们往西北方向围剿东海散修，自身的后防就会空虚，由归海妖族倾巢而出，攻下安塞岛，彻底夺取瀛洲台的最后据点，这也是他们整个计划之中的一环，也是归海妖族担负的任务。
这是必然成功的事情，归海就算再没落，那也是归海妖域，怎么会连这样一个任务都无法完成？
丢掉了安塞岛这样的据点，瀛洲台的人就只能继续南撤寻找新的据点安身，距离大漩涡越远，瀛洲台能够用的人就越少——更何况，据点的丢失，就意味着大量物资的丢失，再强的修士也需要丹药来疗伤，激烈的战斗一旦损耗真气超过临界值，他们也都需要进食来补充体力，加速恢复。
丢失的物资过多，他们所能得到的补给自然也就大幅减少，能够走上战场的人就更少了。
整个局势都在向着对瀛洲台极其不利的方向倾斜。
这就是梅笙的布局。
他从来没将胜负赌在一个点上。
“如果今天他们战胜了我们呢？”照澜冷冷问道，他其实很好奇，如果今天瀛洲台的人取胜，真的就冲入了大漩涡里，打开了那扇大门，那梅笙要如何为他错误的决定负责。
“那大漩涡外，不是刚好就构筑起了一道防线吗？”梅笙淡淡答道。
照澜眼中有一丝寒光闪过。
说得太轻巧了。
“放心吧，既然之前是能够僵持的局势，那在这里，就没有会出现变化的可能。”梅笙的眉梢微微一颤。
至少问君谁现在还不愿意暴露他的真实修为，他在提防一个人，一个一旦他过早暴露自己真实修为，就会与他反目成仇，必定先杀他而后快的人。
真期待……那一战的来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