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传鸿雁·相惜

    这日夜色皎皎，虽已入夜，蝉鸣依旧聒噪，辰珩自用过晚膳便在大书房批看折子，正专心致志之时忽被从屏风旁窜出的合一吓得不轻，只见合一笑嘻嘻得拿着一镂花木食盒走到辰珩桌前，将食盒中的莲子羹与桃花饼端出放在案前近左手边儿的地方：“爹爹近日劳苦，夜深辛劳，女儿特意备了好吃食来犒劳您呢。”

    辰珩自合一进来便停下手中的笔，见她这般笑盈盈得，因问道：“晚膳时尚未见你，怎得不早些回来？”说着便饮了几口莲子羹，又取了饼来吃。

    但见合一又从食盒下层端出一小盘热腾腾得百合炒肉，笑道：“爹爹心系大宁社稷，女儿岂敢打扰，方是备了心意才能回来的。昱哥哥虽不在府里，这心意也是他的。”

    辰珩打量着合一道：“端王府风水好，养得你愈发清润了。”说着叫来清夜道：“叫大厨房把酿好的米酒送到王妃屋子去，再添置些爽口的小菜。”接着对合一道：“你瞧，爹爹这儿还有数不清的公务等待处置，你先去你娘亲那儿吃酒，她若知道你回府来先不见她偏来了我这儿，又不知道要吃哪门子干醋呢。”

    却见合一扭扭妮妮得说了一句：“昱哥哥出门儿前便叫我回来陪爹爹和娘亲呢，若不是我身子懒，早几日便回来了，这下回来了第一个来爹爹这儿，爹爹却嫌我烦，忙要打发了我，哼，当真嫁出去的女儿，不招人疼咯！”

    说着话，便嘟着嘴，叉着手靠着一侧的书架。

    辰珩因笑道：“都嫁人的姑娘了还这般小丫头脾气，你这左一个右一个昱哥哥，真拿爹爹不知道似的？”言罢，便从右手边的折子旁取了一沓信递给合一：“拿去吧，看过再送回来，至于写了什么也莫说出去便是。”

    合一点点头，兴冲冲得接过信，一溜烟儿得跑得没了踪影。

    厨房已将酒食备好送到雩轩，我正纳闷辰珩可是又从哪儿得了手艺好的厨子，但看到米酒，才猜到定是合一回来了。厨房的人刚走，便见合一手中拿了一沓信进来，向我行了家礼，便坐在一旁笑道：“娘亲可安好？”

    我拉过她的小手，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娘亲自然好。可是泽昱应差事去了，留着你野回来。”

    她一仰头：“娘亲这话可是厌烦我回来，爹爹还说我若不先来娘亲这儿，娘亲必定要吃醋的，现在看来，这话不真。”

    “吃醋，娘亲醋意可浓了，刚瞧着你爹爹命人送的吃食，我可气了许久，想着你这丫头不先来我这儿，好了吧，这回你可没得挑剔吧！”

    她抱着我轻轻地亲了一下：“这才对嘛，不然还以为娘亲不疼我了呢。”

    她抱着酒坛子斟了满满一杯子米酒，又叫莯儿取来了温过的女儿红为我斟上，与我对饮一杯后，方笑道：“今儿便打发了爹爹睡书房吧！我要同娘亲睡！”

    我因笑道：“你爹爹近日累的紧，只怕也是要在书房安寝的，正好儿你陪陪我。”见她从信封中取了信，于是问道：“泽昱的家书吗？”

    “从爹爹那儿诓来的，想必那儿也不易随时送信来。”

    我从那一沓信中取来一封，只见上用有力的行楷写道：“小婿昱字，固安灾情甚急，然朝廷赈银十万送抵，原十之仅余七成，修固坝河，以安百姓尚且紧张，如此之下，处事愈艰。望叔王张良计，查明此事。叔王王妃安，合一安否？”

    我微微一笑，将信放好，又取了一张来看：“昱敬启者，请叔王遣能通风水之吏前往，甚急，甚急。灾情暂稳，然难久持。叔王王妃安，合一安否？昱甚安，勿念。”看罢便举信笑着念到：“叔王王妃安，合一安否？昱甚安，勿念。”

    合一一听吃惊之余忙将信从我手中抢来，只见她面色绯红：“娘亲最坏了，总是讨人家羞。”我饮了一杯酒指了指信道：“人家可不觉修，这明是写给你爹爹的信，泽昱偏又写什么自己甚安的话，本便是你爹爹第一个看见，如此一来，你又羞什么！”

    “哼，就是娘亲坏，又饶些机灵，我不依！”

    我手中拿着信封，清了清嗓子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正唱着她便假意恼我，我连忙跑到桌子后头道：“让人说中心思偏不承认，这会儿反倒脸红，可见你才最羞！”

    “娘亲才坏！哼！还说回来陪娘亲的，这下看来我才不理娘亲呢！”

    “我将信封放在她手上：“娘亲哪里是笑你，娘亲为你高兴，他便是那般时候，也时时想着你，也想着我们，这样的男子，夫复何求呢？”她这才抿嘴笑笑，却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欢欣。

    我与她吃了许多酒，又说了许久的话儿，说话间我又拿了那几封信瞧，最短不过二十余字的信，他终也会问一句安否？有时亦会答一句甚安。心中不禁感慨：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像泽昱这般心意澄澈之人，更不知合一修得了怎样的福气。我与合一畅饮，直到近丑时方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