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既遂
忆兰师太忽然笑了，她用手撑住床榻稍稍坐正，看着坐在对面的鱼离和狄采，“当我回到前堂，窗上不见那道士的影子，说实话，我有些慌了，但是为了报仇雪恨，我必须要镇定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抓住报仇的机会。”
“于是，我假装夜里巡查路过，扣响了前堂的门，那人闻声便来开门了，果然，我没猜错，那人就是个道士！当时，我虽面上对他笑脸问候，但心中全是阴暗的一面，我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表现出来，但又恨之入骨，只能暗自握拳——指甲嵌入我的手心之中，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杀死他！”
“那道士虚伪得很，见我敲门进去，他还给我倒了杯水，似乎想让我多留一会，好再次对我下手一般，可他没想到的是，我早已经看出来了他心中所想，并且，我前去找他，其实就是为了杀他！”
忆兰师太咬牙切齿，说得解气，鱼离还是第一次见到忆兰师太不发病的状态下如此严肃吓人的模样。
“于是我刻意告诉她，我是来巡夜的，看到前堂灯未灭，因此前去看看，问问他有何需求，那人假装客气，说什么都不需要，但是却一直与我交谈。”
“为了达到目的，我也问了他一些问题，得知他是要前去汴州青虚山五庄观，为皇上炼长生丹，还说道家俸禄有多丰厚之类的，我越听越气，眼看着时间不够用，再拖下去秋明回去发现我不在，一定会着急的，所以，我得赶快下手。”
“我谎称对佛教没了兴趣，听他叙说后，对道教很感兴趣，因此想借他两本道家的书籍看看，并承诺在他离开之前将书籍还给他。”
“那人说他正好随身带了两本，而观内书籍还多，因此不用借用，直接赠予我便是，随后便转身去取书了，我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错过了就只能再费更多力气。”
“于是，我掏出匕首，悄声跟了过去，他背身去包袱中取书籍，我趁机靠近，待他回身，我便将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前，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我看到当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有诸多疑惑和不解，为了让他死能瞑目，我告诉他，我之所以这么做，就因他是个道士，而我——与道士不共戴天！”
鱼离听到这，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你不必如此的。与你结仇的，不是他，是别人，你错把他当成你的仇人，不过是为了心理上的慰藉罢了，而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忆兰师太听后，非但没有因此愧疚或后悔，而是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怎会不明白这些，你以为我只是发疯吗？不！我就是恨道士，一见到他们，之前那些能将我推进深渊的回忆就会一股脑翻涌上来，这让我不能置之不理，我必须要做出些什么，方能缓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她又大笑起来，“至于你说的那个道士，早死了！我就知道，他做了错事，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不过，还是让他活了这么多年，老天真是瞎眼了啊。”
“死了？”听忆兰师太如此说，鱼离隐隐担心那个道士死亡一事的真实性，若他真的死亡了，又是否同样与忆兰有关。
忆兰没有回答，只是无力地苦笑。
“云姑娘，莫要听她所言，”秋明师太急着解释，“你也一定看得出来，她如今虽看似好转，但每遇情绪激动之时，还是会有些难以自控，因此才会说出这些，还望二位多多见谅。”
“看忆兰师太的样子，也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啊，好了哪还有这样的。”狄采小声嘀咕着，也不敢直视忆兰师太。
“狄采！”鱼离看向他，示意他不要再说。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秋明师太听到了狄采的话，于是说道，“忆兰如今这个样子，确实还需继续稳定些时日。 ”
忆兰师太在一旁听着，只是微笑地看着鱼离，并未反驳任何人的话。
鱼离心中疑惑甚多，她的确怀疑过忆兰，可是如今忆兰所表现出的样子，却反而让人难以认定她就是凶手的事实。
“师太能够第一时间将自己做下的错事告诉我们，就说明师太心中仍有善心，不管真相如何，我愿相信师太，也会向我哥说明情况，也请师太放心，按照本朝律法，师太此等特殊情况，或许还有宽恕的余地。”
鱼离只能暂时接受忆兰师太所说，她要先顺着忆兰的思路说下去，只有先安定好对方，她才有时间仔细考虑忆兰如此做的原因。
忆兰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躺下身去，背对着他们。
“若是能有宽恕的余地，那便太好了，有劳云姑娘了。”秋明师太眼睛中似乎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鱼离进屋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秋明师太如此反应。
“师太言重了，您安心休息。”
鱼离说完，拉着狄采出了门。
“哎，我怎么觉得那忆兰师太的病并没有好，只是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更平静一些，但说起话来，实际上还是那么过激易怒，反倒是让人觉得病情更重了似的。”狄采前脚刚迈出门，就忍不住跟鱼离吐槽。
“并非你所想那样。”走出院子，鱼离才停下脚步，她对狄采说，“判断一个人是否处于精神欠佳状态，大多是要从其各种表现综合考虑，语言逻辑便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你回想一下方才忆兰师太说话，她能流利的将前因后果清晰明了地告知我们，那就说明她脑中逻辑清晰，并未受到病情的影响，这是她与之前最大的区别。”
“好像是这样，”听了鱼离的话，狄采也觉得有些道理，“之前见到忆兰师太，的确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讲话也总是让人听不懂，难道，她现在病情真的好了？”
“应是如此。”
“那她既然不疯不傻的，为什么病情刚好，就着急跟我们说她自己杀人的经过，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如果她不主动说，我们或许也不会完全将嫌疑放到她一人身上，可如今她主动坦白了，我反倒又觉得凶手不该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