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尸
暴雨下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势才逐渐减小。
鱼离觉得四肢酸痛，忽而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向窗外，天空依旧黯淡，但天光稍稍亮了起来。
她急忙拿起胳膊底下的两卷册子，匆匆出了案卷室。
昨夜睡着前，她找到了七年前的一起死亡案件。
死者是一名二十岁的女子，家住城西，尸检记录记载尸体并无任何他杀迹象，因此判定为自杀。
尸检记录还在末尾标注“六趾”二字。
这一切很难不与现在的案件产生联想。
若是能问清当年案件细节，或许对此案能有所帮助。
鱼离径直奔向云渊的屋子，见灯亮着，敲门无人应答。正好遇上江见月从房间出来。
她将她的发现一并告诉了江见月。
“你没回房休息？”
鱼离摇头。
“如此拼命怕是当不好仵作。”江见月语气有些奇怪，具体如何奇怪可能是不像之前那么生硬冰冷了。
“你可知仵作需要多大精力？一个姑娘家硬生生地担了大理寺录事分内之职，放眼百川国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
“今日怎变得如此话密？”鱼离揉了揉眼睛，对于听到江见月方才所讲之话一事，她更多的觉得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
江见月没应声。
“对了，医馆那边情况如何？”鱼离忽而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寅时星云的人来报，暂无异常。”江见月简言道。
“如此甚好。”鱼离松了一口气，“若是没有砒霜这个环节，料想凶手也无法继续完成下一起案件。”
“城门那边守得如何？哥哥那边可曾说起过？”
“如今城门无论什么人，但凡入京师，必定人车停步检查，两名把守查验无误后方才放行，若是真的带着西域草乌头前来，怕也是无从藏匿。”
鱼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西域草乌头只长在西域？中土的环境可以栽养吗？”
江见月听后看向她，“中土土质和气候不比西域，这西域草乌头独爱寒冷天气，雨水也不能太多，否则会烂根死掉，因此在百川国几乎没有适宜它生长的环境。”
“你是担心百川国内有人栽植此物？”
“既是药物，总会有人栽种吧。”鱼离猜想道，“这点很难说。”
“若真如你所说，药材种植之地倒很有嫌疑。”
“没错。”
二人说着，已行至前堂，却仍不见云渊身影。
门口看守见他们二人走来，立马小跑着迎了上来。
“江公子，云小姐，云大人出公务了，特意让小的转告二位，若是手头无事，就去城西光佑坊常保街寻他。”
“什么公务这么早？”鱼离疑惑道。
看守脸色有些难看，“大人走得匆忙，没具体说，不过我听着好像是说又死人了。”
鱼离惊问，“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就是昨夜到今日凌晨之间，具体我也说不清，反正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听有人抱着孩子哭着来报官，说是一觉醒来就发现妻子死在了身边。”
“还有呢？”
“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看守皱眉头挠头道，“不过听说丁伯已经去了，估计是急着做尸检之事。”
“我哥去了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
“好，我知道了。”鱼离说着，将案卷放在前堂桌上，转身向马厩走去。
二人一言不发，一路上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就只剩两人的气息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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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初，光佑坊，常保街。
此处是住宅区，离商铺闹市有些距离。
好在时辰尚早，路上行人不多，此时街边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围观。
二人骑马直接到了事发地门口，院中只有两名守卫站在屋门左右，但闻屋内传来阵阵讲话声。
进门，奔着人多的方向来到这家人的内室之中，只见一男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呆坐在地上，床榻边上是丁伯和云渊二人。
再往前看去，床榻上躺着一具尸体，死者女性，一眼看去没有明显的血迹和伤口。
看男子情绪低沉的样子，料想死者就是这一旁男子的妻子，也是怀里这孩子的母亲。
“怎么样了？”鱼离开口问道。
“暂时未检出伤口，”丁伯说着，取出死者口中的银针，“无中毒迹象。”
“可是残障之人？”
云渊摇了摇头，“身体各处均无缺损。”
鱼离不敢相信，这完全不像凶手一贯的作风！
难道并非属于此次连环杀人案？
丁伯收回银针，擦拭干净，放到器具盒内，拎着箱子颤巍巍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鱼离不敢相信，若非之前四起案件创口加毒物双重因素致死，死因又该是什么？
这就变得很难解释了。
她作为法医，自是不甘放过任何一个尸体遗留下的线索，她始终相信，尸体会留下想说的话，不可能存在完美的杀人手法！
看到女子衣衫整齐，鱼离忽然意识到丁伯所说的完好无损不过只是表面含义上罢了。
古代男女有别，仵作虽为了伸张正义不得不打破礼节约束进行验尸，但经过初步查看若无必要，便不再仔细检验异性尸体的身体。
这在他们眼中，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
可若是不仔细看漏了线索，便会令尸体蒙受冤屈。
“死亡必有原因，既然不是毒物和外伤，就不得不怀疑有其他损伤可能，比如昨夜雷电交加，就存在电伤的危险。”
鱼离语气坚定，“而电击会在体表形成电流斑，因此，我需要对尸体进行详细检查，此过程需要解开死者衣物仔细查看，多有不便，还请在座各位回避。”
丁伯听后愣了一下，看向鱼离，“也罢，我这老头子不便之事，便让姑娘家来做吧，如此详细检验也好放心。”
“不行，你也不能查验！我妻子已死，就让她安宁地去吧，莫要再折磨她！”一旁的男子忽而大声反对道，怀中的婴儿也被惊醒大声啼哭起来。
鱼离惊奇：这妻子死了，官府和大理寺的人前来查探究竟，死者丈夫竟如此相拦，莫非有什么隐情？
“将他带出去，”云渊看了男子一眼，命令随从道，“照顾好孩子。”
随从领命，一人接过啼哭的婴儿，其余两人将还在挣扎的男子拖拽出去。
众人都离开屋中，此时只剩鱼离一人。
她将死者衣物小心脱下，露出皮肉，她从头开始检查，然后是手臂，腿脚，最后是躯干，她发现死者身上遍布大大小小淤青，有的青紫，有的已经发黄，还有的地方落下疤痕……
她终于明白男子为何如此反对她查看尸体体表之事，原是怕自己的非人行径因此暴露。
鱼离看的心痛，若不是因为孩子，死者还会如此隐忍吗？
可回到致命原因上，这处处伤痕都不足以致命。
不过，若是死者生前常常遭受殴打，也不能排除内脏破裂出血致死的可能性。
不过，一般来讲，血量需至少达到1000毫升才会危及性命。
况且，出血过多会出现贫血状，死者口唇未见明显苍白，眼睑处尚可见轻微血丝，这些并不符合出血征兆。
她又查验死者胸腹，经过触摸、按压、叩击等方法，发现死者脏器大小及位置均属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