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女.子
“以后, 再也不许做绿豆汤,同时但凡棠梨阁求见,一概拒之门外。”崇政殿内,傅长烨冷着脸对程宋说道。
程宋默默受了, 一言不发, 只在心底暗想,夫妻二人, 床头吵架床尾和, 情爱这方面, 话不能说得太满, 说不定今日喊着老死不相往来, 明日又会恩恩爱爱。
所以, 他只默默听了,权当空气。
只是程宋怎么都没想到, 他的话很快便应验了, 而且就在傅长烨发火的第二日。
这日, 傅长烨生辰, 按惯例宫里安排家宴, 宗亲贵戚都会参加,这其中就有许意茹。
夕阳斜照,宫铃在风中叮铃作响, 与大殿内的丝竹管弦之音遥相应和。
愉景踏着这清脆悦耳的乐声登上大殿, 甫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傅长烨身侧的许意茹,彼时她正手举一个新鲜的橘瓣儿,言笑晏晏喂送到傅长烨嘴边。
“烨哥哥,这个甜, 你尝一尝。”许意茹道。
愉景微微挑眉,在傅长烨另一侧坐下,面不改色,熟视无睹。
傅长烨的余光从愉景那一身明艳的红裙上扫过,他冷哼一声,接了许意茹喂过来的橘瓣儿,有意大口咀嚼两下,而后又似意犹未尽一般,高声道了一句:“极甜。”
“既甜,那烨哥哥就再多吃一口。”
许意茹本忐忐忑忑紧盯着傅长夜的,在他面前,她总是会不自觉患得患失,现见他并不抗拒,心下欢喜,乐得“咯咯咯”笑出了声来,一壁笑,一壁看向愉景,意思里总多了几分挑衅意味。
愉景眉目淡淡,两耳一闭,只当不闻不见,心思却默默察觉着傅长烨身上气息的变化,嬷嬷说过,男人有些时候也是宠不得的,越是上赶着,他越是不珍惜她,偶尔的冷落,反而会事半功倍。
欲擒故纵,这才刚刚开始。
愉景低垂眉目,取了一颗蜜饯果子塞到嘴里,故意做出很是满意的模样。
女子面上扬起的笑容,一丝不落被傅长烨收在眼底,不知为何,他突然觉着这笑容刺眼至极。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气,手臂扬起,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蜜桔甚甜,茹儿也吃一瓣。”傅长烨故意提高了声音,也取了一瓣儿送到了许意茹面前,可余光却一直落在愉景身上。
他就想看看,上次他与她还没有肌肤之亲,她不在意他喂许意茹,但如今不一样了,她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他想她总该有点反应的吧?
试想,这天下男女,在情爱上,又有哪一个能做到真正的大度?
若是不在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爱。
他静静地等着,用帝王惯有的沉着冷静,一壁举臂准备喂许意茹,一壁细看愉景反应。
“烨哥哥,你真好。”
傅长烨的心不在焉,落在许意茹眼中,她先看了傅长烨一眼,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边心无旁骛享受美食的愉景,她心下一拧,涌起满腔恨意。她故作不觉,笑意盈盈张口去接傅长烨喂过来的橘瓣儿。
他和别的女子亲亲我我,还要她鼓掌欢迎?愉景想,她做不到。所以,就在傅长烨向她投来一瞥的时候,愉景一个转身,也塞了一块桂花糕给程宋。
傅长烨手一顿,用目光狠狠刮程宋一眼,将手中橘瓣儿重新搁到了碟子中。
到口的橘瓣儿又被收回,许意茹顿觉尴尬无比。
“茹儿大了,自己吃。”傅长烨沉声说道。
“嗯。”许意茹低应一声,藏于大袖衫下的手指却将手心掐出了数道红痕,她将眼角的泪珠逼回,再抬眸时又是笑盈盈模样。
歌舞升平。
愉景察觉到两道恶狠狠的目光,她假装不觉,自顾自消化碟中美食,她心下觉着奇怪极了,初次喝傅长烨给的避子汤时,连着好些天她都胃口恹恹,对什么吃食都不感兴趣。
可不知为何近来每次用了避子汤后,她的食欲却不减反增,她明显感觉自己吃胖了许多,而且气色也比之前要好。就如此刻,瞧着碟中之物,她竟每一个都想尝试一番,她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就着傅长烨简直要喷出火来的恼怒目光,吃得津津有味。
她就是想告诉他,不要轻易地去试探一个女人,更不要以为她苏愉景就是没脾气的,他得珍惜点她。
“听闻景昭容也极其善舞。”
愉景堪堪吃了口甜汤,便听到殿中有人提起了她的名字,她举目看去,是一位年纪与养母一般大的中年妇人,一身的雍容华贵,正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举止投足间带着对她的浓浓蔑视。
“母亲,景妹妹何止是善舞,女儿听闻,她的舞技更是压过坊间花魁。”许意茹接上。
愉景听着话音,心下明了,这是许意茹的母亲帮女儿来向她找茬儿来了,母女齐来,阵仗不小。
愉景缓缓搁下手中调羹,笑意盈盈看向她二人,心道:妖孽出没,必有风浪。
果不其然,听了她二人的话,整个大殿中一派安静。
“茹儿,不得无礼,快向景昭容道歉,你怎能将她与坊间花魁相提并论。”听了许意茹的话,她母亲连声呵斥道,声音之大,令整个大殿听得清清楚楚,生怕别人没听清“花魁”二字。
往事不堪回首,那日为了吸引傅长烨注意登上花车,愉景便知道,这事儿不会就这么过去。京中贵女,一个个都自持矜贵,虽羡慕花魁貌美,但又都不耻提及,都觉这是丢了女子颜面,是很下作的行为。
愉景坐正身子,目光不躲,迎向她二人。
“母亲,不妨事。”许意茹笑道,“景妹妹向来大度,想必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生气。”
愉景心中连翻白眼,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容温和,鼓励她接着说下去。
“景妹妹,今日是烨哥哥的生辰,如此良辰美景,你何不也为烨哥哥舞上一支,算给烨哥哥助兴?”许意茹接着说道。
“是啊,瞧着景昭容这身段儿,想来起舞是极美的,何不也让我们沾沾光,看一看上等舞姿到底是何样?”许意茹母亲接着道。
这母女一唱二合,很快调起了殿中人的兴趣。
前面说她是花魁,后面又要她跳舞,其中的羞辱之意,明明白白。
若此刻她真的上前跳舞,便是坐实了她与歌姬舞姬无二,可若是她不跳,难免又会落人口舌,说她持宠而娇,目中无人,不将皇室宗亲放在眼底。
这时,该如何是好?
愉景侧目看向一边的傅长烨,男人似乎是有意一般,独自斟酒,一言不发,还在记恨昨夜她戏弄他的事情,故意不来罩着她。
臭男人,愉景在心底暗骂一声。
“景昭容莫不是怯场了吧?”对面许意茹母亲笑着说道,眉目弯弯,看上去极尽风情,可愉景知晓,所谓笑里藏刀,说得便是她了。
“怎么会呢?”见傅长烨不搭腔,丝毫没有想要出手相助的意思,许意茹心下一喜,又跟着说道,“景妹妹虽不是丞相府嫡女,但起码也是知书达礼,温婉谦和的女子,这样的场面,又怎么害怕?说不出,岂不是丢了丞相府的人?”
“原来景昭容是丞相府出来的人,听闻丞相府出美人儿,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许意茹话音刚落,殿中又一人起身附和道,愉景闻声看去,竟是曹国公。曹国公是三朝元老,辅佐过先皇,更对先皇有救命之恩,当年先皇亲征时,坠马受伤跌入敌营,是他孤身一人,以一挡百,硬生生将先皇从敌军兵马下救回,所以先皇对他尤为器重,而他对傅长烨也是忠心耿耿。
愉景虽不懂朝政,但她知晓曹国公在朝中的地位,与她养父苏舜尧不相上下,而且他二人,政见多有不合,常常在朝中争执得面红耳赤,原先在府中之时,愉景曾不止一次听到养父怒骂:“曹国公个老不死,我早晚要收拾了他。”
如果说,刚刚许意茹母女的挑衅,愉景可听可不听,但是现在又掺和进一个曹国公,愉景便不能怠慢了。
朝之重臣,国之栋梁,一身正气,不能也不该得罪。
“景昭容,若老夫也想见一见你的舞姿,总是够格的吧?”曹国公冷声又添一句,“苏丞相的心思,都用在养女儿身上了,老臣就是想看看,他苦心钻研的结果,到底如何?”
曹国公话里话外,都是对苏舜尧的蔑视,养父苏舜尧心术不正,想着用女色迷惑君王,这一点愉景承认。
可是,若她真的在这时候跳舞?只要她伸出了脚,纵使愉景不愿,那也会洗不清了。
不跳,是对老臣的不敬。
跳,是坐实自己魅惑君王。
愉景心下踌躇,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怎么?景昭容,老夫也请不动你了吗?”曹国公说罢,狠狠将手中酒盏搁到桌面上,沉闷的响声重重地砸在大殿内,原先的喧闹,霎时荡然无存,反变为压抑的逼迫。
殿内鸦雀无声。
苏舜尧与曹国公的矛盾由来已久,傅长烨早已经习惯他二人在朝中斗得面红耳赤。但一个好的君王,总要懂得制衡之道,他现在还不能动苏舜尧,所以极需要曹国公为他牵制他,打压他,待他受不了,起身反抗之时,他正好可以找着错处,一并收拾了他。
曹国公的羞辱,傅长烨心下一清二楚,他明白其实曹国公本意并不是要羞辱愉景,只是借着这一由头,再一次向苏舜尧挑衅罢了。今儿是家宴,苏舜尧不在,但经过话传话,明日苏舜尧必定会骂上朝来。
傅长烨端坐着,侧目看愉景,他想作为君王的女人,以后需要应对的事情还有很多,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以后还怎么在后宫存活?
他静静地等着,等她为自己化解这一尴尬且进退两难的局面。
一侧,愉景心中恨得牙痒痒地。
她不惹麻烦,偏麻烦自动找上门,而那脱衣有力,穿衣无情的男人,竟对此无动于衷。
他还是不是男人?
他还懂不懂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罢了,罢了,对于这种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男人,一切还得靠自己,待自己处理好这些,她绝不能饶了他,她要一脚踹了他,独自安好。
愉景想了想,徐徐起身,缓缓挪步,挺胸昂首,目不斜视,走过许意茹母女二人面前,看都不看她二人一眼,最终在曹国公面前停下脚步。
“哼。”曹国公冷哼一声,并不将愉景放在眼底。
对于此类羞辱,愉景毫不在意,愉景想此生最大的羞辱,便是与养父养母之间,那看着情深义重,实际千疮百孔虚伪至极的养育之恩。
本以为的至亲,反过来都能往她身上扔刀,那曹国公给予的小小羞辱,又能算得了什么?
愉景举手及额,向曹国公行大礼。
以德报怨,对于忠臣,无有不可。
“景昭容这是做什么?”很显然,愉景这样的举动,很是出乎曹国公的意料,他微微后退,说话的声音不觉有些低了下来。
“曹国公为了国朝出生入死,愉景心中敬佩不已。”
他话语里的松动,愉景岂能不知?其实对于这些老臣,愉景明白,他们都是满腔热忱,一身勇猛,与养父的奸诈狡猾不同,他们所求是真心实意对着国朝,所以她还不至于真的生了他的气。
礼毕,愉景起身,缓缓抬袖,取过酒盏,又亲自给曹国公斟了一杯,举双手恭恭敬敬端送至他面前,“国公爷请慢慢饮,容愉景换身舞衣。”
秋风瑟瑟,孤寂宫墙掩映在一片黑幕之中,唯有各处宫檐下的琉璃灯笼,在风中散着柔和之光。
等愉景再次入殿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愉景却是不理,快步向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傅长烨面前。身上盔甲重极了,使她跪下之时,忍不住眉头一蹙。
“景昭容这是何故?要跳舞又不是要上战场?”一侧许意茹母亲笑道,语含嘲讽。
“管家,臣妾想借您佩剑一用。”愉景不睬,只抬眸看向傅长烨。
“你想跳剑舞?”身前穿着盔甲的女子,让傅长烨心下一喜,忍不住为她暗暗叫好。
“是。”愉景扬声回答,举起双手伸至傅长烨面前,请他赐剑。
“在天子面前舞剑,成何体统?”许意茹母亲呵斥一句。
手中一沉,是利剑在手,愉景微微一扬,高高举起,轻飘飘落下,直抵说话人颈边,动作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
“母亲。”许意茹见状,吓得立马站起,手中酒盏顿时落地,洒了一地酒水。
“许姑娘怎地这般无礼,需知道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愉景轻轻一笑,从许意茹母亲脖边移开利剑,转而挑起许意茹落在地上的酒盏,安安稳稳送到她面前,轻而易举报了先前她母女二人嚣张跋扈之仇。
愉景双手捧剑,对着众人款款行礼,一壁退下剑鞘,亮出明晃晃的利剑,一壁展开手臂,开始起舞。
“作为国朝子民,今日愿以最豪迈的舞姿,敬国朝最英勇的将士。”
刀光、剑影,照过酒水。
女子声音清脆,身姿飒爽,或出剑,或收臂,动作行云流水。
傅长烨漫饮杯中酒,目光却始终不曾从她身上挪开过。
他突然觉着,他好像看错她了。
这样勇敢利索的女子,哪里像那个一直依附着她,口口声声说离了他不能活的女子?口中烈酒,火辣辣地烧着嗓子,傅长烨心间一凉,不知为何,竟然觉着她离开了他,也可以独自安好,自由自在。
这个念头,始终盘桓在傅长烨心底,直到愉景收臂,稳当当将利剑还到他手中之时,他还沉浸在她给他带来的怔松之中。
“官家。”男人眼底,写尽惊羡,愉景暗自欢喜,故意跪在他面前,就不起身离去,“官家,臣妾跳得可好?”
“不错,极好。”待女子的身影全现在眸中之时,傅长烨才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他接过剑,准备将它收回,可刚刚收臂,这才发觉女子的手还紧紧握着剑身。
“怎么了?”女子面颊通红,汗如雨下,傅长烨瞧一眼,心下不由得起了怜惜,于是柔声问道。
他话语里的心疼,令愉景心下欢喜,该挣的面子,自己帮自己挣回来了,但这事儿怎么可能就这样轻飘飘翻篇?
愉景瞥一眼一侧对她恨得牙痒痒的许意茹母女,若是换做以前,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有可能。但是如今,愉景想不可能了。
有些仇要报,有些怨,该怼回去就要怼回去。
她许意茹不是嫉恨她吗?
那愉景也不介意再将仇恨拉深。
愉景想了想,低垂眼睫,装作很是无辜和憔悴的模样,身子一歪,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小景。”焦急中,傅长烨唤了一声,忙从案桌后快步上前,将跌倒的人扶到怀中。
“官家啊”愉景眨眨眼睛,挤了几滴泪珠下来,哽咽着说道:“官家,我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她柔弱不能自理”
你的女人,她柔弱不能自理,这句话像被下了蛊,一直盘桓在傅长烨脑中,让他既觉好气,又觉好笑,更无计可施,摸不着头绪。
她柔弱?笑话,她跳剑舞的时候,分明生龙活虎。
可是,她不娇滴滴的?那怎么会一支舞毕,就整个人软了?而且,尚医局的御医也说她劳累过度?
棠梨阁内,女子睡颜亦如孩童,只是眉心紧蹙,似忧心不已。
明明是自己的生辰宴,偏偏变成了他来伺候她。傅长烨心下无奈,褪了鞋袜,在愉景身侧躺下。可甫一躺下,那纤瘦的小身子便似感觉到了一般,不由分说,直往他怀里钻来。
傅长烨一怔,心想莫非她是装睡的?可就在这一怔间,他的手臂已经沦为了她的软枕,傅长烨无奈地将心头的郁闷压下,一手枕到脑后,一手帮她掖了掖被角,使她不至于肩膀受凉。
女子“嘤咛”一声,微微动了动身子,将他好不容易给她盖好的被子挣脱了开来。
傅长烨无奈,垂眸准备再帮她重新盖好,可一眼却看到了女子光洁的美人骨,以及骨下雪峰雪谷。
秋风吹拂着宫墙,传来呼啸呜咽之声,令闻者生寒。
可大红纱帐之内,却是温暖如春,使人心襟荡漾。
傅长烨默默吞咽了身上燥热,移目看向一侧,重新帮愉景将被子盖好,幸而这次怀中人并没有再掀了被子,他心下欢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但,幽幽而出的气息还没有落地,他又觉身子一沉,竟是她张牙舞爪,完完全全盖住了他。
连绵起伏,或山脉,或平川,使他乱了呼吸。
傅长烨动了动,想要移开身子,可刚刚有了一丝动静,那缠着他的人便极不满地对着他唇角啃了一口,使他刹时如被火烤,承受着百般煎熬。
“疼。”娇滴滴的人儿,喃喃低语道。
一腔焦躁无处纾解,明明是他吃亏,可他还没有怎样,她反而倒打一耙。
“不生气,不生气。”
傅长烨默默安慰着自己,因为隐忍,两颊也跟着顺了好些汗珠下来,可纵是汗落眼底,因为被困着手脚,他也无法将那汗珠拭去。
身上人睡得安稳至极,时不时呓语两句:“母亲,我好苦,夫君一点都不疼我”
“母亲,早知道您就不该生我,既然生了我,为何还要将我锁在这宫墙里,每天过得好不凄凉”
“我这个夫君啊,他没心没肺,眼底只有他自己”
“我夫君,他不是男人,他竟然不帮我出头,你说他可不可恨?”
傅长烨无奈地看了看帐内燃着的高烛,夜深人静,他一句句被她说落着,可他却无法还击。
他怎么能和一个昏迷了的人计较?
他连连深呼吸,一壁汗流浃背,一壁让自己淡定,幸而无人发现他的狼狈,及至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融化的红蜡顺着鎏金烛台垂落,身边男人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愉景蹑手蹑脚下了榻,取来笔墨,解开了他的衣襟,徐徐抬笔,在他心口落下了一只大大的王八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工作很不顺心,周末找父母疗了心伤,不好意思,连假都没请。这章赶了点,没来得及修改和斟酌,留言送红包吧,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