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好玩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赵德昭简单的答道。
朝廷的战报比邸报自然要详细很多。
领军大将大败蜀军的一路夹杂着大量的烧杀掳掠，打下来的地方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俘虏回来的，不管是军是民，想杀就杀，一点都没有留手，杀完劫掠了钱银就扬长而去。
这也是发兵前，赵匡胤为了激励将士们当众宣布的过。
朝廷只要地盘、粮草、兵甲，其他缴获的金帛财物一律赏赐给前线将士。这样的说法可以钻的空子就太多了。
赵德昭虽然心有不忍，但跟得蔡嘉上久了，也学了一些战事的皮毛。
战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蜀地，山民多，民风彪悍，地势险峻，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为了让将士们奋勇向前，许下这样的说法是激励，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爹，我觉得还是略限制一二，这才刚刚开始打，不是殊死抵抗的，何至于杀戮震慑。蜀地富裕，此等暴行或让蜀民长久无法归心。”
后蜀跟后蜀国主孟昶，在五代会要里评价不低。
李冬儿把书给了蔡嘉上，赵德昭就也看了。
孟昶虽然后来穷奢极欲，但前期不失为明君，将蜀地这种本是穷山恶水的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
要不然也没有那么些钱供他挥霍。
据说还颇得民心。
“嗯，长进了。”赵匡胤老怀宽慰。“只是要怎么限制呢，话我先说出去了，君无戏言，这会反悔，军里也会有想法。”
“换将？”
赵德昭踌躇着提议。
“不妥，临兵换将，兵家大忌。”
赵匡胤否定了。
“私信？”
赵德昭又提议。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蔡嘉上跟他分析过，平南平时，李处耘烹煮俘虏，面上看起来，残酷野蛮，但目的达到了，死了几十个俘虏，换了南平不战而降，南平境内人心涣散，宋军伤亡也微乎其微。
给后面接手的人留了很大的施仁政的余地。所以南平后来几乎无风无浪，晋王在南平实施新税法，称得上一帆风顺。
但残酷暴政，过犹不及，老百姓本是有条活路就能苟且求生，真的逼急了，揭竿而起，就麻烦得多了。
“我再想想吧。”
赵匡胤没肯定也没否定。
赵德昭的想法都是中规中矩的，他不太满意，但守成之君，脑子太灵活也不好。
赵匡胤还是寄希望于赵德昭的下一代。
他打下江山，赵德昭坐稳江山，下面的就是开疆辟土了。
“要送去给嘉姐儿的东西，你备好了么，明儿个礼官就出发了。”
想起下一代，赵匡胤就换了个话题。如果不是李冬儿坚持要蔡嘉上十八出嫁，他都想赶紧娶回来，赶紧生了孙子。
为了给赵德昭增加几份储君的筹码，他这几年肯定要把赵德昭安排到军里去历练一二。
意外这个事，谁也不知道哪天到来。
早点生了孙子，他也心安。
“准备好了。”
赵德昭微红了脸。
“备了什么？拿来看看！”
赵匡胤好奇。
“嘿嘿，不跟你说，哪有当爹的问这个看这个！”
赵德昭不好意思了，直接就放赖了。
自己亲手做了一只发钗，挺丑的。原来都不想送了，后来想起关羽长去山里还巴巴的捡了狗尾巴草扎成一捆送给李冬儿，就觉得自己甩关羽长八条街。
那就还是送吧。
不过狗尾巴草好像是比发钗好玩些，去了草梗，放在一个箩筐里，就扑棱几下，毛茸茸的狗尾巴就在箩筐里自己动起来，像一堆绿色的毛毛虫，煞是好玩。
“哈哈哈，不问不看！”
赵匡胤哈哈大笑，儿子也开始慕少艾了。
两父子又说了些闲话，到时间就出发去太后宫里用饭。
木石村，关家老宅。
“这几个各打十大板，都送回去，我不爱用。”
赵匡胤的礼官过了夹马营谢家宣旨求娶后，走完形式，谢嘉上就回了木石村。
随礼官一起来的有二十几个宫里的姑姑跟宫女，都是赵匡胤安排过来给谢嘉上的班底，谢家自然住不下，顺理成章的，谢嘉上就带着他们回了木石村。
山上新宅没有那么多房间，李冬儿就让谢嘉上带着这些宫中人住回了关家老宅。
在李冬儿的认知里，孩子大了，就该放出去溜溜了，建府以后掌一府之事，将来赵德昭登基，谢嘉上要掌一宫之事，甚至一国之事都是有可能的，
谢嘉上带回来的宫人，看几眼就知道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身份地位在这儿放着，嘉姐儿如果没有立起来，这后面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怕是太后娘娘安排的。
只当蔡嘉上提前适应了，也是锻炼这些贴身人的机会。
炼好了带回去，都是臂膀。
老一些的宫中人，原对于赵匡胤让赵德昭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女实在不理解。
谢家人土里土气的，谢三郎的祖宅就一个二进的院子，全家上下，连一个有官身的都没有。
接待这些宫里来人的时候，谢家人虽然不至于卑躬屈膝，但也略显底气不足。
于是，宫人，在言语之间对谢家不甚恭敬有之，指手画脚的有之，没有吱声的也不是一门心思向着蔡嘉上。
到了木石村，看到关家的宅子，又见到了李冬儿，有知机的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有那等傻乎乎的。
谢嘉上看在眼里，也并不出声。
谢家人当得这个王妃的娘家人，当然也要付出一些该付出的。
回到木石村谢嘉上又冷眼看了两天，在第三天早上，把所有人召集到正院门口。
点了几个，话说出口，自然就有关家人上前把人拎出来，麻利溜的数着数打完板子，直接掩嘴把人拖走。
连一句说话的余地都没留下。
“谢娘子，她。。。她们错在何处？”
吴姓尚宫是这次来的人里面最大的，手下的人被拖了下去，她自然要出声询问一二。
只是一句称呼，再后面那句话，被蔡嘉上看了一眼也顶着压力问了出来。
“我，不，爱，用。这话以后不用问，你们初来乍到，我就说多一次。
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你们来了也就来了，该走的我也会送走，余下的好自为之。
吴尚宫，以后我只对你一个说话，其余的，你来安排。”
蔡嘉上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但话里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却是让人心里起了嗖嗖的凉意。
“是。娘子。”
吴尚宫先是被谢嘉上的凌厉眼神镇住了，后面又被砸下来的甜枣打昏了，只是楞楞地应了下来。
谢嘉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再抬头的时候，下面齐刷刷的都是脑袋，头低得一点儿脸都看不见了。
六个尚宫，每个尚宫底下三个宫女，各有职司。二十四个人，各怀心思。
蔡嘉上这种过目不忘的，看过了人名册也就记住了。
王妃标准配备是十二个尚宫，每个尚宫底下六个掌事。
足足八十四个人要围着她转。
想想都觉得很是聒噪。
这么些人，干些什么你推我，我推你，事情没干多少，规矩还不少。
太后来木石村住过，都没那么些讲究。
到她这里，恨不得起床哪条腿先下地都有个说法。
看她不吱声，还颇有一些变本加厉的模样。
早上她要去李冬儿处，还要规劝她，女子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舅母有句话说得好，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只鸡了。
李冬儿对整个木石村的管理方法，她耳濡目染，拿来一用，效果上佳。
“吴尚宫，当的住，还要当得稳，送回去有什么下场，你们自是知道的。
我这里没什么规矩，但也自有我的规矩，回头我给你列个单子，我不管下面如何，不合意我只问你。听明白了没。”
“是，娘子，听明白了。”
被打板子的人哀嚎犹在耳边，吴尚宫不敢造次，压低了身板回道。
“散了吧。”
“是，娘子。”
说完，蔡嘉上也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想，带上李冬儿给她的小丫头阿乐就出了老宅往山上新宅而去。
亲娘嫁人，舅母很忙，自己又得去夹马营呆着等礼官。
这都好一阵子没跟李冬儿坐一起在起居室里聊天喝茶议事了。
这些人真碍事！
～～又能跟偶像喝茶分界线～～
【建隆四年（乾德元年），十二月下旬。
北路军东路军两路军队会师后，占后蜀咽喉之利州。
东路军，再入三峡，连破三会。歼水、步军一万两千余人，夺战舰二百余艘，乘胜向夔州急进。
再破夔州后，宋军沿江西上，收降万、开、忠、遂等州，直逼成都。】
【建隆四年，十二月下旬，南阳县捕获巨象，献其齿革。朝中曰太平有象，大吉之兆。】
【诏乾德二年春，开制科，取史官。】
“真快，这就快到成都了？”
谢嘉上到的时候，战报也刚刚送到李冬儿手里。
李冬儿诧异了一下，川蜀之地，易守难攻，这两路军，居然速度这么快，这赵匡胤手下还是有良将的嘛。
“官家天子气象大成。”
李冬儿看到的是打仗，谢嘉上看到的却是大象。
“怎么说？”
李冬儿问道。通常像这种歌功颂德的，她都会下意识的忽略。
“我记得建隆三年有一封邸报，说有象至黄陂县匿林中，食民苗稼，又至安、复、襄、唐州践民田，遣使捕之。
这次抓到的应该就是去年的那些象了。
《史记》有云：
【舜耕于历山。有象为之耕，有鸟为之耘。】
圣人用象，集天地灵气才有鸟儿追随。
象，自古就是灵兽，又与祥字相字发音近似。象后来就成了吉祥如意、出将入相象征。
再后来坊间流传，灵象现世，则天下太平。
有象来归，天下太平啊。”
谢嘉上的唯心主义说法，让李冬儿一头黑线。
古人就是古人啊，她拍马难及。
大象都能编出花来，马上有对象，嗯，后世脱单必备表情包！古今传承没断，就一个字，编！！
有吉兆好过没吉兆吧，这种神神鬼鬼得一出，赵匡胤又能把龙椅坐稳多几分。
这会世人就信这个，小祥子在宫里养得膘肥体壮，虎背熊腰。李冬儿上次去看到的是，豹子体型像狮子。。。。
真是无语凝噎。。。
大象会出现，也是绝了，这又不是亚热带。
难不成大象游泳过了黄河，不对，应该是黄河经了这么些年的干旱，有些地方水位低了，象群才能过来。
“我记得去年今年闹了好几次饥荒？”
李冬儿输入搜索内容问道。
果然万能的人工智能，谢嘉上就答了出来：
“去年春正月，淮南。夏六月，宿州。冬十二月，蒲州、晋州、慈州、隰州、相州、卫州六州。今年春二月，澶州、滑州、卫州、魏州、晋州、绛州、蒲州、孟州八州。其中蒲州、晋州、卫州三州连年饥荒。”
谢嘉上缓冲都不用，一下就刷新了出来。
“下半年就没了？”
李冬儿听了一大串，实际一个没记住，不出门的人，哪里记得住那么些州。后世的清晰明了的地图都记不住，更别说这会的。
“没了，应该是占城稻种过去了。”
李冬儿松了一口气，占城稻也算是普及的及时。
但随即又倒吸一口冷气。她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这会黄河水位下降，就是旱情加剧。
占城稻普及，确实止住了这个饥荒的势头
但又会产生新的问题。
这问题真是大了去了。
连年战乱，民生民计凋零，这会终于到了相对稳定的时期。
后世对于这样的时候有个报复性增长的说法。
粮食充足导致人口暴涨，人口多又会促进经济增长，最后城市不得不扩张。
城市一扩张就会破坏原来城市边缘的生态环境，其中最主要就是伐木开荒。
森林能防风固沙，制止水土流失；大面积砍伐，就会造成当地和相邻地区的生态失调、环境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