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孟黎苏，我喜欢你。”
“噗。”
隗砚的告白与苏桃的笑声同时响起，后者显然是憋得狠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整片天空都回响着她那巨大的回音。姜丝突然明白过来，他们这是上了苏桃的当了。
姜丝站起了身，冷着脸朝天喊到，“闹够了没？还不快现身？”
苏桃的笑声赫然止住。林中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四周的景象以惊人的速度消失殆尽。
转瞬之间，姜丝一众已回到了坞潞巷内。粉色的雾气散去，露出街道两旁的景色和熙熙攘攘的行人，时间仿佛倒流到了众人刚出店门的时候。
孟三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一边嘴里大声地念叨着“退！退！退！”，一边手舞足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样子，她刚才正在与黑熊战斗，战况还很激烈。
“抱歉，我看你们演得挺投入的，就没忍心打断。”苏桃笑得用力过猛，此刻正轻揉着太阳穴，脸上飘起一丝诡异的红，“不过亲眼看着自己的小说被人演绎出来，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受害者一号隗砚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受害者二号姜丝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瞪了苏桃半晌说道：“下辈子别写小说了。”
太狗血了，鬼都不想看。
执妄已破，这一路走得便无阻无碍。
苏桃乖乖跟着姜丝来到了九泉之下，临别之际眼珠子一转，悄悄附在姜丝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我看你和那位小哥哥登对的很。”
姜丝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冲苏桃点头，“是是是。”
登不登对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苏桃看谁都能磕cp，简直比八里铺的王婶还要能拉郎配对。况且……看隗砚先前的表现，八成是心有所属了，她又怎能扰人姻缘？
登对？简直是无稽之谈。
姜丝瞥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隗砚，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情绪难辨，姜丝顿时像是做了亏心事，飞快地收回目光。
一定是受苏桃的影响，要不然为什么她的心跳又乱了一拍？这个隗砚，一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
简直是莫名其妙。
“姐姐，谢谢你们。”
苏桃冲众人扬起一抹笑容，嘴角的小梨涡圆润可爱，“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帮我了却了心中的遗憾。”
苏桃站在忘川前，冲姜丝等人鞠了一躬，再抬头已红了眼眶，只是嘴角的笑意依旧不减。
“给你们添麻烦了。”
送走了苏桃，姜丝便疾步往回走。
孟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问道：“老板，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去鬼市。”姜丝头也不回道。
闻言，孟三顿时来了精神，“都说鬼市里的东西千奇百怪，只要想，什么都能买到。诶老板，咱们去鬼市买什么？”
姜丝停下脚步，纠正道：“不是我们，是我一个人前去。”
在孟三不解的眼神中，姜丝解释道：“我先前答应了程堂柱要给他的夫人送橘子，总是该亲自去送才有诚意。”
“而鬼差的身份始终不方便，得想法子不让人察觉出来。”
孟三咋舌：“什么办法？难不成鬼还能还阳？”
姜丝缓缓点头，“你与隗砚可先行回去，我一个人去办这件事便可。”
闻言，孟三顿时惊得双目圆瞪，她从前只是听说过可使鬼魂短暂还阳的丹药，可她只当这是传说，可如今看姜丝的表现，难道传言是真的？
隗砚身形微动，开口道：“老板，我也去。”
姜丝的心中无故地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烧得整个人烦躁不堪，尤其是见了神情真挚的隗砚，这种情绪越发强烈起来。
“阳间人多眼杂，莫要给我惹是生非，你们守好饭馆，我很快就回去。”此话一出，姜丝便再也不给二人机会，拂袖离开。
看着姜丝匆匆离开的背影，孟三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讷讷道：“老板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虽说不出哪里怪，可总觉得老板好像……生气了？
隗砚负手而立，沉默不语。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
穿过忘川河边系满红丝带的忘忧古树，姜丝便进了鬼市。
虽说叫鬼市，在姜丝看来这与人间市集也没有太大区别，在这鬼市做生意的无非是些游走于人间与阴间边缘的游魂野鬼，无个正经工作，也不愿入轮回台投胎转世，因会一些手艺而留在这方寸夹缝之间做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终年不见天日。
然而这其中不乏有一些真本事的鬼怪，并不需要开门揽客，而需要客人亲自去寻。
姜丝要找的，便是这其中一位高人，鹤发翁，有个诨名叫“魑居仙”。
说来也怪，这魑居仙分明是只游魂，偏偏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别名，别人问他此中何意，他只说他不愿当鬼，只想成仙。
笑话，冥界可从没有鬼成仙这一说法的。
若是别人说出这种荒唐言恐怕只会被人取笑，而魑居仙却无人敢嘲笑，他是有真本事的，他会制丹。
姜丝在外袍外罩上一只墨色斗篷，宽大的帽檐兜头罩住，将一张脸遮了个大半，远远望去，只露出了个清冷白净的下巴，以及下巴两侧轻垂的两缕细碎的头发。
许是工作日的原因，今日的鬼市冷清了许多，姜丝走在不太平整的石子路上，看着路两旁毫无生气的商贩们冲着自己招手。
“卖剑了卖剑了诶……铁剑铜剑银剑应有尽有。”
“配钥匙嘞，挂锁、抽抖锁、防盗锁嘞，客官配么？配几把？”
“……”
“大人，人/皮面具要么？男女老少、丑的、美的都有，定制款也有。”一道年轻活力的生意乍然响起，令姜丝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只见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做人/皮面具生意的年轻男鬼，看模样约莫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出头，青涩的脸上挂着憨厚朴实的笑容，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生意人，反而更像个学生。
男鬼蹲下身子，指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面具说，“大人，看看吧，都是新鲜货。”
姜丝顺着男鬼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一张张形态各异的人/皮面具，忍不住眉头一挑。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姜丝捡起一张布满皱纹的妇人脸皮，细细地看了起来，“真是毫发毕现，做工精细。”像是从人的脸上剥下来似的。
男鬼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自谦道：“嗐，大人您过奖了。这些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您若是看好了只管试试，我保准你戴上去就跟换了张脸一样，谁也认不出你本来的模样。”
姜丝轻抚着面具上的褶皱处，不答反问，“戴上面具后，五官神态可与常人无异？”
“这”
男鬼挠了挠头说：“不能说是百分百的无异，只能说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大人，实话跟您说，只要戴上我这人/皮面具，除了眼神无法改变，其他的地方要想被人认出来，难。”
这做生意的倒还挺诚实，说起自家的商品来也没有不遗余力地闷头夸赞，姜丝点点头，从地摊上挑出来一张细眉长目的年轻女子面皮，问道：“这张要多少钱？”
男鬼笑得眉眼弯弯，“不贵，三万冥币。”
姜丝掏口袋的动作一滞：“”你怎么不去抢？
然而话已出，这么快变脸也不太好，于是姜丝试图讨价还价，“老板，便宜点。”
男鬼像是预料到会有人砍价，依旧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大人，我看您面善，自然是要给你打折的，这样吧，两万五。”
嚯，这折打得还挺狠。只是姜丝心中总觉得怪怪的，感觉……被人宰了。
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老实人，姜丝忍痛付了冥币，接着将那昂贵的面具揣进兜里。
男鬼笑容憨厚，“欢迎下次光临！”
姜丝皮笑肉不笑。
离开了面具摊，姜丝便往鬼市深处走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魑居仙应当住在鬼市的尽头。
这鬼市虽地处阴阳交接之地，可却十足的阴气森森，越往深处走去，越是寸草不生。下面的鬼商为了装饰房屋，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堆假花假草，在房屋前堆得层层叠叠，远远望去倒是绚烂得很。
而魑居仙的门前却放满了高高的木架，架子上铺着一层层看不懂的药材，这便是他用来炼制丹药的材料。
姜丝来得巧，从前魑居仙的门前总是挤满了求丹的鬼魂，而此时却空无一人，无人与她抢丹。
“叩叩——”
姜丝轻敲房门，高喊道：“老头，是我！”
姜丝静静地等待着，接着便听见屋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听这动静，估计是丹药出锅了。
也有可能是炸炉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声，姜丝眉头微拧，看着一个黑发老头远远地走了过来。
待那人走近，姜丝缓缓开口问道：“老头，你什么时候染了黑发？”
老头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一张圆滚滚的脸上黑漆漆的，像是在锅底蹭了一圈似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老头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眼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