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二十四章天籁之声,甜蜜春风(一)
贺昀和阮萝没想到方浔会做出这种举动来,在玻璃碎裂的声响里一起惊住了。贺昀以为哑巴阿姨母子在方家待着不出门,邻居们都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是方浔突然停在这户人家窗下,他才猜测出窗户内那报幕似的声音是在讲方浔的妈妈。
阮萝和方奶奶知道邻居们在私下猜测梦蝶母子的身份,但上门的邻居掩饰得很好,她祖孙二人便也跟着做戏,佯装不知邻居们在私下猜测议论方家。
从没人问过她们什么,私下里的话却已经如此难听。方浔这一拳虽然让她吃惊,但吃惊过后就是解气。不管哥哥的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总归是哥哥的妈妈,容不得外人如此诋毁侮辱她!
尖叫声过后,立即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李秀梅几乎是蹦跳着出来的。阮萝目光里一出现李秀梅阿姨的身影,立刻护在了哥哥身前,动嘴的事情得她来。
接连的声响也引出了几个邻居看客,神情里带着紧张,还带着兴奋。方浔妈妈跑了总有二十年的时间,突然间带着一个野种回来,虽不是大事情,却没有离开过邻居们的茶余饭后。那野种是谁的种?反正不能是方浔爸爸的种,年龄对不上!其实就连方浔是不是方家的种,也存着疑。四十九号的住户换了一茬又一茬,知道方浔爸爸长相的已经没几个。就连知道的,为着那一份闲谈的神秘趣味,也自动忽略了父子二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事实。
阮萝以为自己冲在了最前面,李秀梅最先看见的却是方浔。那布满汗珠的脸庞,阴冷愤怒的神情,以及啪啪滴血的拳头,一下子让李秀梅想到了方浔的疯子爸爸,尤其他和他爸长得那么像。谁知道他有没有遗传到他爸的疯病?现在砸他们家玻璃,回头要是积了仇,借着精神病的由头杀他们全家也说不准,他又是个从小练武的。
阮萝的嘴巴刚要蓄力,李秀梅却转身走掉了,连玻璃钱也没有叫他们赔。这始料未及的转折落在几个看客眼里,不免有些寡味,互相搭讪着回了家。
在贺昀和阮萝的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方浔的。如果他们的妈妈能够重新回家,哪怕他们刚开始接受不了多出的那个弟弟,时间长了也还是能适应的。
他们心间呢喃着一句“妈妈回家了”,忽略了妈妈和妈妈之间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妈妈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而方浔的妈妈根本连一点回忆都没有给他留下,只留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方浔护卫妈妈声誉的这一拳打出去,贺昀和阮萝知道,他心中是预备让妈妈和弟弟留下来了。这也在贺昀和阮萝的预料之中,因为他骨子里是那么的单纯善良、重情重义。
方浔阴郁着一张脸要回家,贺昀让他去街道卫生所处理一下伤口,他固执地摇摇头就要往家走。贺昀指着阮萝的脸说:“你不管自己的伤,总要带萝萝处理一下伤口吧。”方浔这才赶紧看向阮萝,她右脸被碎玻璃划了两道口子,虽不深,脸颊已有几滴血迹。阮萝经贺昀提醒才意识到疼,正要抬手擦,贺昀抓住她手腕,说:“别碰,手上有细菌。”阮萝根据痛感推测,自己的伤并不严重,没有必要去卫生所处理,反倒是哥哥需要去卫生所。贺昀没有理会她的不愿意,径直拉着她往外走了。唯有把她拉到卫生所,方浔才会跟着一起来。
三个人两前一后地出了四十九号大门,往街道卫生所方向走时,身后有俏丽女声喊了两声“班长”,三人皆循声看去。
来人是贺昀的同班同学冯向佳,她以为贺昀生病了,但她一个女同学来探男同学的病,说出去不好听。于是以还录音机为由,找到了宁奶奶家。宁奶奶见她长相白净,身材高挑,爸爸又在本市的工商局上班,喜欢得不得了,拉着她的手,把她家里祖孙三代都问候到了。她实在受不住宁奶奶的热情招待,答应以后常来玩,立即找了个由头脱身离开,却在路上看见了贺昀。
冯向佳和方浔、阮萝虽然不太熟,也算认识,大概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走近以后,目光不禁看向了贺昀的手,他还抓着阮萝手腕呢。
贺昀经她目光提醒,猛地放开了阮萝的手,一心念着方浔的伤,竟忘了手上的动作。他知道冯向佳对他的那种心思,但他对冯向佳没那种心思,也不想冯向佳误以为他对阮萝有那种心思。
阮萝不知道贺昀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胳膊被他猛地闪一下,不由白了他一眼。可他的女同学在这里,自己总要给他留点面子,就没有说什么。
冯向佳把录音机举了举:“说好今天把录音机还给你的,但是你请假了,我不想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只好找到你外婆家。你不在,我怕以后录音机有什么损坏,我说不清楚,又拿走了,想等上课的时候再给你。你看看,录音机是否有损坏?”贺昀把录音机接了过来,也没有检查,直接说:“我不担心的,女同学用东西向来爱惜。”他语调平淡,神情是惯有的平静儒雅。冯向佳对他微笑了笑,从一个小手袋里掏出一盘磁带,递过来说:“你还是放上磁带检查一下吧。”贺昀说:“不了,我们急着去卫生所。你赶紧回学校吧,路上注意安全。”他一面说着一面点点头,算是道了别,转身扯了扯愣神的阮萝,带着方浔兄妹俩继续朝卫生所方向去了。
与贺昀交谈的时候,方浔立在阮萝身后,冯向佳没有看见他血淋淋的手,只看见了阮萝脸颊上浅浅的两道伤口。她见贺昀十分紧张的样子,心里思忖一会儿,又立即摇了摇头。心想贺昀的眼光高到头顶上去了,怎么会看上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裁缝呢?她虽然安慰着自己往公交站台走了,一路上捏着身上衬衫的衣角,心里还是特别不舒服,因为她穿的衬衫是小裁缝新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