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千秋不换(一更)
“该如何验证?贾珍这等纨绔膏粱之辈, 连君父伦常都只是做个表面功夫,指望他自个儿悔过是不成的。”黛玉约莫是恼极,一口一个贾珍, 竟是不肯按着亲戚关系叫一声珍大哥,“若是用那搜魂之术去验证, 固然是容易,可总觉着便宜了他。”不知不觉间, 她已认定了贾珍确是做下了奸污儿媳的丑事, 这份笃定本来并不合她心细如发的秉性, 却发自深心。
心魔境中人,所见所梦,本就是真实。唯其真实,才更显可怖, 更能动摇道心。
孤竹君提醒她:“君、亲是不足道,可在那君、亲之上,还有天地。天、地、鬼、神, 总有一样能拿得住他。”
黛玉眉尖一舒, 将“天地鬼神”四字徐徐的念了几遍,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这世间, 总还有一样能拿得住他的。”
她这一笑, 整夜间徘徊在她身周的那恍若蜃雾的迷离之态便消散了好些, 整个人真切了好些。孤竹君凝视着她的笑颜,心下一时又是甜蜜又是甘苦,不觉喃喃道:“玉儿,倘若……”一语出,他才警醒自己说了什么, 生恐露了馅,一时语塞。
黛玉等了半晌,不见下文,便问道:“倘若什么,你倒是说啊。悬在那里,倒叫人记挂得紧。”
孤竹君紧紧地一屏息,吐出,握住她的手,缓缓与她十指相扣:“没什么,咱俩只管这样静静地躺着就好。”黛玉心中益发诧异,可见他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自己,素来清旷而笑的嘴唇此刻紧紧地抿着,似乎深藏着什么至深而难言的痛苦心事,一时心头一紧,不再追问,而是凑近了些,轻声道:“好吧,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横竖距离起身还有些时候,我们还可以小睡一会儿。”
温声软语,总是最荡人心魄。只要想到这份温存不知还能够存留几时,又由不得会满心哀苦。孤竹君就在这苦乐交织的心潮之中依言合上了眼睛,不多时,居然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像他这般的妖王,几乎很少有睡眠,更鲜少有梦。可依着黛玉发间缱绻清浅的异香,他
就这么幽幽的做了个梦。梦中好一片和风丽日,他倚着一竿翠竹,双臂环抱胸前,居然也在睡觉。一旁似乎有人在做什么,只闻环佩叮咚之声,裙裾拂过芳草的窸窣之音,暗香幽淡清约。他也不去睁眼瞧,仿佛只要对方存在这一事实,便足以让他安然无忧的入睡。
梦中的孤竹君,或者也是此刻入梦的他,在酣甜沉眠之际,脑际惟有一念——此时的清宁能多延续一刻,便是给个长生逍遥,吾也是不换的……
宫闱之中,这一日却起了不大不小的一番波澜。原来昨日大雪天寒,皇后去佛堂敬香时不慎着了风寒,当时尚不显,可晨起便觉得鼻塞喉痛,额头滚烫,连忙传了太医来请脉。煎了一帖药吃下去,仍旧未能大愈,只好静静卧床养神,故此向太上皇、太后并皇帝处报了病,并免了各宫妃嫔请安。只是她能免了宫妃请安,宫妃们却不敢显出懈怠来,自然仍要去坤宁宫中探病,还得拿出比往日还要勤谨的态度来。哪怕皇后无力接待,只由她身边的宫人代为接待,总也要表到心意才好。
宫妃之后,就是六尚局的女官们赶去问安。雪停之后的天气仍是透骨的冷,穿过朱红的大门时,凑巧就来了阵风,哪怕是已穿得足够暖和,宝钗也不由得微微哆嗦了一下。好在进了坤宁宫后,地龙的热度立即驱散了遍体的寒意。尚仪局的女官们来得早些,郑尚仪正与皇后身边的得力大宫女笼珠轻声细语的说着话,见尚宫局众女官来,笑了笑,彼此见了礼,便带着手下的李司乐等女官们离开了。
宝钗跟在刘尚宫身后,隔了帘子远远地向皇后的内室磕过头,起身,刘尚宫问笼珠:“大姑姑,娘娘睡下多久了?睡得可安稳?烧可退了?”笼珠面上略有忧色,但神情总体仍是平和:“娘娘烧已退去不少,可仍迷糊着。御医说病是小病,只是娘娘禀赋柔弱,少不得要多加将养。才太后娘娘让人传了旨,宫中事务暂时交给贵妃与贤德妃两位娘娘打理,想来过阵子就会有人去你们尚宫局传信。娘娘养病这段日子,宫中事务得劳刘尚宫多多
襄助两位娘娘。”
刘尚宫道:“襄助不敢当,我等只是一如既往恪尽职守,待皇后娘娘玉体康健时,能还她一个安安定定的后宫便好。”
笼珠笑了笑,忽地看向宝钗:“皇后娘娘这回病得突然,坤宁宫上下恨不能替了娘娘去,只恨不能,便想着抄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供在佛前,替娘娘祈福。听说薛司言有一手好字,不知能不能拜托你抄经?”
宝钗本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刘尚宫之后,这等场合自有上司出面,本没有她说话的份,闻言讶道:“为娘娘抄经祈福?这等尽孝心的好事,大姑姑不嫌我的字难以入眼,我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口中答应着,心下却思量起来。她过去颇帮过几位小宫女的忙,故此在坤宁宫的底层小宫女中口碑极好,想来是她们无意中跟笼珠提过她的字,才有了今日之托。她从前与这位坤宁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本人的大姑姑只停留于公事公办的交情,并无机会有甚私交,这回得了机会,自然要尽心尽力。
宝钗才思敏捷,笼珠与刘尚宫又谈了几句的功夫,她已从经文的装帧到字体到用的纸等等色色想了齐全。待尚宫局众人问安毕,宝钗随众人而出,心中虽想着事,面上却看不出半点异样。只是在经过院子时,注意到院中堆雪人的宫人里并不见魏小怜。她想了想,落后几步,朝一名小宫女招招手,让她过来:“娘娘现还病着,你们怎么倒还玩起来了呢?”
那小宫女旧年也是得过她接济的,见她和自己说话,连忙露出笑脸:“薛司言不知道,皇后娘娘昨儿临睡前说了,这雪下得有趣,明儿定要堆几个雪人在院子里,看着也活泼。”宝钗点点头:“果然还是皇后娘娘风雅。只是这雪冷得很,你也该仔细着,别把手冻坏了,看看都红得跟胭脂似的。也亏得你身体健壮,换做是那魏小怜,怕是更受不住了——怎么不见她和你们一起?难不成是真的怕冷,躲开了不成?”
那小宫女道:“那会子她还和我们一块儿扫雪来着,后来碧纱姑姑叫她过去一趟。她便走了,这
会子还不见回来。”想了想,努努嘴,神色间满是不屑,“许是她母亲又来看她了吧?她家里艰难,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都不是成器的。她母亲隔一个月就要托太监们传消息进来看她,每回都要哭穷,等她把自己攒的银钱东西交出去了,才欢欢喜喜的回去。”
宝钗微微一怔,回去尚宫局,正好碰见家里人托人递信给刘尚宫,说是薛姨妈思女心切,请刘尚宫给宝钗准假半日,让母女二人稍解思念之苦。左右近来无事,宝钗又素来是轻省的,提前半个月就能把一应事务布置妥当,刘尚宫自然乐得给这位得力手下一点方便,当即允了宝钗假,只叮嘱道:“明儿一早你便回家去吧,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便可——只是那药师经需得紧着些。”
“我省得。”宝钗笑道。药师经篇幅不少,因是要替皇后祈福用的,自然得赶得紧些。不然等你一笔一划抄罢,心血花了不少,却发现要祈福的贵人的病都痊愈了,岂不尴尬?故此宝钗在理完了手头的事务后,便即取了最好的玉版纸,饱蘸徽墨,于纸上那细淡秀致的冰裂梅花纹间细细书写起来。
抄经最需凝神尽心,否则有一字错漏、一笔偏差,整整一折子少不得都要作废。宝钗这般抄写不可谓不专心一意,中间莺儿进来问她要不要摆饭,她也充耳不闻。莺儿见状,不敢扰她,便悄悄退在旁边,替她添了两回茶,点了一回灯。
落罢最后一笔,宝钗舒了口气,这才发觉房中已点起了灯烛。莺儿坐在一旁打络子,见她终于停下,忙说:“司言抄到这个钟头,肯定是饿了。我领了晚饭来,一直搁在炉子上温着,这就拿来。”宝钗点点头,活动了下微僵的脖颈,道:“明儿一早就叫人把这经裱好,封面需得挑有如意云纹、平水杂宝或者海水江崖纹样的锦缎。完事后你亲自拿去西佛阁供着,不要假他人之手。”
这一趟跑下来,没个半天的功夫是做不完的,莺儿盘算了一下,愣了愣:“明儿司言回家,不需要我跟着吗?”
宝钗道:“横竖有太监跟着,你跟不跟了去也无
甚打紧。”往日家里往宫中递消息,大多时间是传些银钱给她,供她在宫里打点,能特意让她回家一趟,必是有大事想商量,先前家信中提到,近日正忙着给她的兄长薛蟠相看亲事,想来应与此事有关。
想到此处,宝钗改口道:“罢了,你只管盯着裱好经文,等我明儿回来,亲自送去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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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赋闲的前朝天阙执剑使、现边关女捕快许自在的安宁生活在新年到来的那一刻忽然一去不复返——
第一天,她接到未婚夫高空飞行不慎摔死的噩耗;
第十天,她受到了一位俊美的外域画师的猛烈追求,十动然拒然而对方仍屡败屡战;
第十一天,她死了的未婚夫提刀杀了过来;
第十二天,朝天阙总部决定,追杀你未婚夫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而此时,距离世界末日,只剩十年。
许自在:……想要个自在,好难。
白若叶:还有呢?你还想要什么?
许自在:还想和你一起……去你讲过的天外天看海。
不可见的异形之物,死灵之书,夜幕后的黑衣祭司团。
不可见的侵蚀,三头六臂的太阳,锈蚀又重铸的剑。
东方玄幻+西方魔幻+微克系,所以出现什么炼金魔法破雷劫,身骑羽鹤过拉莱耶,青龙大战克苏鲁……都正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