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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画家(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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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到惊吓的人们有的抱头蹲在地上,有的四处乱跑,一时间海滩乱成了一片。

    只见杨子文右臂中弹,许闻时当即握住他左肩,用力一按,把人压低护在身后,豹子一样的眼神迅速扫向岸上的树丛,低吼一声,“警戒!”

    带枪的警员纷纷掏出/手/枪,围着杨子文,背靠背拉开警戒。

    刺目的烈日下,萧辰羽凌厉的眼神快速在茂密的树林搜寻,突见寒光一闪,他迅速下蹲,用力一靠,手一拉,江落羲的沙滩椅瞬间侧了过来,被他挡在身后。他左手快速扯过旁边的桌子挡在身前,右手已经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接连在空中炸开!

    只听“当”的一声,一发子弹居然正中萧辰羽面前的桌角,萧辰羽顿觉后背一紧,一个微弱而紧张的声音传入耳中,“辰羽!”

    随即岸上响起摩托车的引擎声。紧接着又是连续两声枪响,许闻时已经飞奔过去。

    萧辰羽一回头,看江落羲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慌乱,颤抖的手紧抓着他。她睁大眼睛看着萧辰羽,神色紧张地又叫了一声,“辰羽”

    萧辰羽心头一颤,手指轻抚她皱起的眉心,低声说:“我没事。”

    江落羲长长舒了口气,脱力地松开手。不想,身子一动,手机滑落到地上。

    萧辰羽捡起手机,神色猝然一变。亮起的屏幕上写着,“他们来了。”

    他抬起眼睛,目光看向江落羲毫无人色的脸,快速掏出电话打给许闻时,“乔主任家在哪儿?”

    许闻时刚跑到树丛边,摩托车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地上几滴血迹。

    “妈的!”他飞起一脚踢在树干上,就接到了萧辰羽的电话,“什么?”

    “去找乔主任!”

    “我操,这娘们儿又捣鬼!”许闻时这才反应过来,“我去吧,你送杨子文去医院。”他停顿了一下,“让凌沫也跟着你。”

    “好。”

    挂断电话,萧辰羽又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灯塔,炙热的日光由天边狂肆地铺洒下来,扫过海面、布满沙滩,仿佛要就此遮蔽这片海滩的前尘与过往;萧辰羽的目光落在江落羲身上,恍然觉得那好像只是一种不真实的假象。

    ———

    一小时后,甬州第二人民医院。

    萧辰羽在处置室里陪着杨子文处理伤口。在他的要求下,江落羲的小手已经被裹成了熊掌,跟凌沫两人坐在外面等,申州两名警员守在门口。

    江落羲看着乔主任发给自己的信息,又回忆起刚刚的枪击现场,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

    凌沫:“什么不可能?”

    江落羲放下手机,转头看她,“凌警官,我记忆力很好的。”

    凌沫脸色一变,随即抿嘴笑了,“可再过两年就不一定了。江顾问这种身体情况,我看最好还是不要连累别人。”

    “当然。”江落羲轻哂一下,向凌沫伸出了厚厚的熊掌,“可无论如何,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吧?”

    凌沫瞥了一眼门口的警员,看他们并没注意这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递给了江落羲。

    江落羲边把药瓶塞进兜里,边问,“许队长那边有消息吗?”

    “你怎么不自己问?”还没等凌沫开口,就见许闻时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江落羲一愣。

    “江顾问是没有我电话吗?”许闻时坐到她另一边,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江落羲看着他,电话往兜里一装,“没关系,人不是来了嘛。”

    许闻时:“”

    江落羲打量着许闻时,“又没找到人?”

    许闻时往后一靠,斜觑着江落羲,“怎么是‘又’?唉我说,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江顾问显然没心情废话,“那开枪的人呢?有线索吗?”

    许闻时看着一心搞事业的江顾问,忽然笑了,沉默着起身走去了处置室。

    江落羲:“”刑侦队长的脑袋瓜子都特制的吗?

    没两分钟,许队长就回来了,“江顾问,借一步说话?”

    江落羲瞥了凌沫一眼,凌沫笑而不语。江落羲觉得许闻时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好。”

    2分钟后,江落羲手里夹着许队长的香烟,坐在后院长廊边,低头看人造水渠里悠悠流转的花瓣。

    许闻时也不吭声,靠在长廊柱子上看她。

    比之昨天,江落羲又憔悴了一些,松散的头发勾在脸颊边,未着脂粉略显苍白的侧脸,却在藤蔓交织、光影斑驳的廊下显出一种少见的清丽,让许闻时瞬间失了神。

    “许队长到底什么事?”江落羲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显得有点清冷。

    许闻时一抖被烟头烧到的手,回过神来,“江顾问没有男朋友吧?”

    被无数男学生追问过这个问题的江老师,声色不动地咬着烟,伸手捡起脚边一朵落花,“你们甬州人民可真爱多管闲事。”

    许闻时一听不乐意了,一屁股坐了过去,“这怎么能叫闲事儿呢!没有的话我还有机会呀。”许队长拉了一下衣襟,“江顾问觉得我怎么样?”

    江落羲用手裹了一下宽大的外套,微微一笑,“许队长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许闻时深邃的眼神盯着她的侧脸,“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有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闻言,江落羲“倏地”站了起来,跨过长凳,向室内走去,“我觉得许队是不是更应该关心关心案件,你们再找不到枪击的嫌犯,说不定再见他就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许闻时一惊,下意识去摸手机,但随即顿住,立刻站起来跨过长凳,挡在江落身前,“追查嫌犯的事我自会安排,”他脸上再次浮起玩味的表情,“但你知道的好像有点多。顾问,该不会你还有其他身份吧?”

    江落羲把花扔在垃圾桶上,随即将烟头狠狠捻了上去,她抬起黑眸,“我还知道更多,你想不想听?”

    许闻时从残破的花朵上移回视线,盯着江落羲修长翕动的睫毛,“哦?”

    “许队长从小便没有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你的生活环境让你成长为一个如履薄冰又不容失败的人,因为这是你自认为凭一己之力可以立足的最大筹码。你表面懒散实则谨小慎微,你们刑侦支队所有警员的办公桌都整洁得有点过分,这显然不是自发的巧合,而是你的刻意要求。”

    许闻时依然维持着淡定的神色,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江落羲淡然直视他,“你条理清晰却性情多疑。跟萧辰羽见面就动手,表面是切磋,实际却是试探。一出手目标就是他左肩,从当时的站位看,他最好的应对招式应该是向左侧身出右臂阻击,但他偏偏用了受伤的左手,就是在告诉你,他没事。所以,你那句‘果然还是萧辰羽’,说的并不是他的身手,而是在说他看穿了你。”

    许闻时眯起眼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我没说错的话,你的这种多疑却并非与生俱来,而是3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你,从那时候起你才开始穿黑色的衣服,也更喜欢隐藏自己。”江落羲黑亮的眼眸盯着他,“有没有这样一件事,许队长?”

    震惊的神情不受控制地从许闻时眼底溢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江落羲淡然一笑,“如果更早以前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萧辰羽隐瞒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成为他信任的人。而从官方数据看,甬州近3年侦破的命案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前年留下的积案,但期间你们甬州可没换过刑侦队长,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不要告诉我唯独那一年的案件特别难侦破。”

    许闻时呆立在原地,在炎热的季夏午后,骤然生出一身冷汗。

    趁他愣神,江落羲已经绕过他向前走去。许闻时一回身,猛然抓住她胳膊。

    从杨子文住处赶来的丁帆正好从门里经过,看到了这一幕。他稍一迟疑,就撒丫子往里跑。

    “你不是也一样喜欢隐藏自己吗?”许闻时低沉地说:“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喜欢萧辰羽?”

    江落羲猝然停步。

    “否则,这么热的天,不会一直穿着他的外套吧”

    江落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对着许闻时,裹着绷带的熊掌在小脑袋瓜上蹭了两下,悠然答道:“那可能是因为,我只是喜欢这件外套,反正比你那些黑乎乎的强。”

    许闻时看着江落羲的背影,终于明白了萧辰羽警告他的话。

    丁帆迎面就碰上了萧辰羽,眼看着一群人,他快速更换了台词,“那个萧队,车准备好了。”

    萧辰羽一挑眉,“”车还需要准备吗?随即看向经过的后门。

    江落羲正走过来,后面跟着许闻时。

    萧辰羽瞟了一眼许闻时的猪肝脸,轻推了下眼镜,转向丁帆,“有吃的吗?”

    ———

    警员已经押着杨子文上了车。

    丁帆呵气带喘买了一大包吃的回来,看了眼杵在牧马人身侧的江小姐,鬼鬼祟祟凑了过去,“江小姐,烟。”

    江落羲瞟了他一眼,一转身上了车。

    丁帆:“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赶紧把烟装回口袋,偷瞄了眼树荫下的萧辰羽。

    “我说,你这说走就走啊?”许闻时皱着眉头问。

    “嗯。”

    “姓乔的不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管了?

    “嗯。”

    “那枪击嫌疑人也不追查了?”

    “嗯。”

    许闻时终于炸毛儿了,“你除了‘嗯’,还有没有别的?”

    萧辰羽看着他舒了一下眉头,“手续都给你了,趁你现在手头没什么大案,我先回去结案。”

    “趁……不是,你这案说结就结了,我怎么办?”

    萧辰羽忽然收起了云淡风轻的神情,“闻时,我总感觉即使找到了这两个人,整个案件也还不是终点。”他握了一下许闻时肩膀,“你先查,我回去换老成过来配合你。”

    许闻时咬咬牙,只好无奈地点头。

    “辰羽!”萧辰羽刚一转身,许闻时又叫住了他,“江落羲真的是顾问吗?”

    萧辰羽望着车里,“她有资格当这个顾问。”随即回头看着许闻时,“闻时,这次谢谢你,保重。”

    看着丁帆和萧辰羽的车相继绝尘而去,心里乱七八糟的许闻时点起根烟,吐字不清地嘟囔着,“一个清心寡欲”

    “哼!一个人淡如菊!”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沫站到了他身边。

    许闻时哑然笑了,一搂凌沫的肩膀,“走吧,同是天涯沦落人,革命友谊最单纯!”

    凌沫斜眼看他,“单纯?”

    许闻时立马收了熊掌背到身后,“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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