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处可藏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有过，那个人，是不是王琳琳？”
宋晟乐没想到他会突然聊起这个话题，他沉默了一会儿，偏向选择了欺骗，“嗯。”
方才明明讲到的是他爸爸宋高盛，结果邢予呈似乎始终陷在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上，马嘴不对驴唇的来了一句疑问。
邢予呈听到意料之内的答案并没有什么回应，他打开车窗透气，温声道：“正常，一般那种情况下，很难不心动吧。”
宋晟乐沉默了。不特指王琳琳这件事，这个观点他不认同，不管他的性取向是男是女，他觉得喜欢的人没有绝对的取向，而是听从内心，如果非要解析这句话，他可以列举一个有力的证据。
他忍不住望向邢予呈被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心动还留着一段余震。
【喜欢上你，是在你救我之前。】
帮助我，我会心存感激，会想方设法回报，但喜欢和感谢的心不一样，好感和喜欢也不同。况且因感动而生出的喜欢大多不会长久，试想一下就能知道，那对哪一方都是一种无形的负担。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那样的恋爱毫无意义。
“没有结果的暗恋，也毫无意义。”
宋晟乐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邢予呈看向他，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顺着话锋走：“你们看起来关系一直很好，为什么后来不喜欢了？你当初跟她说你给她吃了一个暑假的闭门羹是因为……”
他迟疑的发问：“学习？”
说这句话的具体场景和时间早已在他的记忆长河里慢慢淡忘了。宋晟乐不禁笑了一下，“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闻言，邢予呈无奈的笑了，答非所问道：“是你记性太差。”
宋晟乐点头默认了，对于王琳琳的事，他心存感激和愧疚，但远离她也是无可奈何，况且……
他紧了一下身上的外套，苦涩的笑了一下。还是没能逃过邢予呈的魔爪，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彻底搭进去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抓人心于无形中，实在是他可恶了。
原以为还能多逞一段时间，谁知道那个吻来的那么猛烈，措不及防就被扒下所有的伪装，一颗真心暴露无遗。
宋晟乐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反省自己，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哀伤，他又很庆幸至少那时候是清醒的。
幸好，幸好有月考。
倒计时三年，大概一千零九十五天，目前已经过去一月零两天……
邢予呈关闭车窗，把车里的空调打开。夜晚刮起了冷风，两人穿的又比较少，再这么吹下去迟早要感冒。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歪头倒在宋晟乐放在大腿上的手掌里，被风吹的有点冻住的耳朵瞬间接收到温暖的手心，一脸依恋的蹭了蹭。
宋晟乐看着在他手里像只小狗一样撒娇的少年，明明长着一张“总裁脸”，不苟言笑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惹，一面对他就跟网络上的热词“小奶狗”一样。
他的手穿梭在他柔软的发丝间，静静地盯着他，认真的想了想，虽然这个词有点怪，但又发现没有更贴切的形容了。
邢予呈蹭够了睁开眼睛，想到他最后讲到宋高盛进了icu以后，故事戛然而止，他很清楚这不是结局，一切都还没有结果。
他看向宋晟乐，问道：“然后呢？难道你的过去，除了王琳琳的出现，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我不信。”
难得看到他孩子气的一面，宋晟乐笑问：“为什么不信？”
“如果老天这么捉弄好人，那他绝对是世界上最混蛋的混蛋，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信徒。”邢予呈理所当然的说道，自己都没发觉字里行间里展现的幼稚。
一直以来他们都扮演着大人的角色，道理张口就来，十几岁的年纪因为坎坷的成长经历，比一般用年纪的少年要早熟，鲜少有展现自己的时候，蠢蠢欲动的青春还没开始，就有种要被扼杀在摇篮一样。
邢予呈是个很神奇的人，幼稚与成熟并存，偶尔还会带领他，让他想起书中描述的少年模样。
宋晟乐突然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个宝藏，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好几倍。他笑容不改的说：“也有，那在我讲后来的事情之前，讲点开心的故事听听？”
邢予呈满意的点头微笑。
“我爸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昏迷了，我妈在救护车里不停的哭，听她说，当时她以为我爸不行了，吓得也差点哭晕过去，旁边的医生护士一直在安慰她。”
说到这里，邢予呈耷拉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比他还不高兴。
宋晟乐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爸被送进了抢救室，我妈只能在外面等着，但因为没来得及给亲戚朋友打电话来，当时也比较晚了，医院人很少，所有人都在忙碌，自然没人照顾我妈的情绪，她最后还是哭晕过去了。”
邢予呈听不下去了，他起身反抗，“这就是你说的开心故事？你糊弄我？”
宋晟乐笑着把他的头按回去，一手捏起他的脸，“别打断，听我说完。”
“哦。”邢予呈的脸被捏变形了，只能说这一个字。
宋晟乐松开他，继续说下去，“关键剧情就在这里了，前方高能啊，我妈她大概只睡了两个小时，凌晨四五点左右，直接就被噩梦惊醒了，这时候隔壁床位的护士姐姐给病人输完液之后跟我妈说了一些话。”
想起后面发生的事，宋晟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护士姐姐跟我妈说，辅助主刀医生的另一位医生在她昏迷前跟她说，我爸进手术室的时候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真正昏迷前他拜托医生帮他带给我妈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邢予呈听傻了，表情有点茫然，只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于是他使劲儿摇头。
宋晟乐垂下眼睫，望向邢予呈的眼睛，眼底如同一潭平静的清澈湖水。
“’今天是五二零吧，没能来得及送她什么，对不起了。‘”
邢予呈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晟乐。
宋晟乐瞥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妈当时就崩不住了，在病房哭出了声，病房里的其他几位病人也听到了护士姐姐说的话，看我妈哭也都没说什么。”他叹息一声，“他们俩夫妻的爱情挺浪漫的吧，我爸把最后那句当成遗言传达给我妈，那段时间的苦日子，突然就感觉都不算什么了。”
邢予呈生生愣了这么一会儿，随后直接弹起来了：“是太浪漫了！我的天，最后一刻叔叔心里也都是宋妈，不像电视剧里播的，说的都是一些帮我照顾好孩子母亲之类的废话。”
宋晟乐非常认可的点头，而后一本正经的说：“父母才是真爱，我和欣欣只是一个意外。”
其实还不止，五二零是宋晟欣的生日，宋高盛夫妇俩只字没提，还是他单独给宋晟欣过的生日，此后的生日也是，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
邢予呈乐呵呵的笑起来，小幅度的鼓起掌来：“这个故事我喜欢，让人听了立马想结婚。”
宋晟乐偏头咳了一声，说：“我当初也是这个感受，挺感慨的，这才是谈恋爱和结婚最初的目的，为了和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我妈说了，按那时候的情况，但凡她嫁的不是爱情，二话不说直接离婚。”
邢予呈静静地听着，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不知不觉想到一些事情，竟有些出神。
结婚这两个字，在他们十几岁的世界，这个词简直是在宇宙之外那么遥远，只是想到嫁给爱情这四个字，其实也不是所有嫁给爱情的人都能一直幸福，其中有太多改变轨迹的可能性，也都归咎于一个道理，人心难测。
唉，想远了，现在还未成年呢，都是无稽之谈。虽然她姐和他们家都鼓励早日成家。
但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原地，未成年谈恋爱都是早恋，而亲吻……应该是叫偷食禁果没错吧？
“禁果……”邢予呈舔了下嘴唇，不合时宜的想起唇上的柔软，似乎还残留着他唇膏的香味。
宋晟乐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凑近了问：“你在说什么？”
邢予呈看到宋晟乐单纯的脸，自己满脑子龌龊心思，他干笑几声说：“没有没有，我自言自语。”
他转过头背对宋晟乐，嘴抿成一条线，面上一片祥和，实则在自我洗脑中，他觉得毕竟俩人都是直男，因为一些正当意外而嘴了一个并不算什么，造不成什么影响，而且看样子，小乐乐是真的没当回事。
邢予呈觉得这番推理非常正确，安心的闭目养神，“叔叔出事以后呢？看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中途一定是因为发生了转机吧？”
“嗯，后来……”宋晟乐故作深思，说道：“他们离婚了。”
“嗯……”邢予呈眼巴巴的看着他，时常反应迟钝的他果然没让人失望，给他来了一个变脸表演，从懵到惊，眉毛都惊讶的竖起来了，“嗯？？”
只见他一脸呆滞的起身，过人的身高使他差点碰到头，“是我耳朵瞎了吗？”
宋晟乐被他这副傻样逗笑了，“真的，也是假的。”
邢予呈似懂非懂的又躺回去，“为什么？”
“我爸后来因为长期无力还债，被立了黑户，他怕拖累我妈才这么做的，一开始我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我姨家的姐姐因为同样的原因也要离婚，她们组团一起去，我妈才愿意的。”
邢予呈觉得好笑，把宋晟乐的手主动往自己头上搭，“组团离婚？再然后呢，宋叔叔腿脚不便，还债和生活都靠晟妈一个人打工？”
邢予呈这么主动，宋晟乐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就着这个姿势，骨节分明的手指卷起他的一缕头发玩，淡淡道：“还有我。”
邢予呈这次不淡定了，屡次三番抬起头都险些碰撞，这次实实在在的磕到头了，还发出不小的声音。
“嗷！嘶……”邢予呈感觉头碰的那一下晕乎乎的，还在那瞎嘀咕，“不会脑震荡吧。”
听到他的话，宋晟乐气笑了，转而又无奈的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摸头。
邢予呈见他一点表示都没有，拽了拽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袖子，又开始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装模作样：“你不给我摸摸？”
宋晟乐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挪开了，他强忍下迁就的心，偏过头不去看他，长时间惯着他，还不知道他以后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等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就成了他的不是了。
宋晟乐暗暗做深呼吸。
保持理智，保持距离。
他迅速做好心理建设，换上如往常一般冷淡的态度，指着邢予呈的眉心一本正经的说：“今天摸头的次数超支，你没有权限了。”
邢予呈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头不但不疼了，还被提起了兴趣，“那我怎么做才能获得被摸头的权限呢？”
忘了他从不按常理出牌。宋晟乐僵硬的张了张嘴，脑子给出的答案是：怎么做都没用！
嘴说出来的却是：“看你表现。”
下一幕画面，邢予呈小鸟依人的抱着宋晟乐的胳膊，宋晟乐心如死灰的看着窗外下起的濛濛细雨。
“……”
脑子不好使，既然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还是一刀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