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家（三）
一会过后，莎拉端上一碟面包和一壶牛奶。
“妈，这些面包是我和莎拉一起做的。”凯恩看着托盘上的面包对母亲说。
“真的吗？那我要尝尝了。”母亲仔细观察着面包，高兴地说，“嗯，看样子，还不错。”
他拿起一块面包，熟练地涂上果酱，然后递给母亲，“妈，这是你的。”
母亲接过面包，优雅地尝了一口，“还不错，真的是你做的？”她一边咀嚼一边问儿子。
“是莎拉教我做的。”他答道。此时，莎拉递给他一块涂了草莓酱的面包，“谢谢。”他接过面包。
“想当年，你爸爸就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面包师，他制作的面包，在希尼沙塔远近驰名。”母亲叹了口气，“他离开了这个家，已经有二十年了。”
“妈妈，对不起，”他低下头，“我未能找到爸爸。”
“妈不怪你，玛德兰军这么多支部队，你哪找得了。”母亲和蔼地说，“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放下了，或许，你爸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放下面包继续说，“其实你也不用勉强你自己，找不到就算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甚至是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是幸福的。”她看向站在她儿子身后的女骑士，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她叫莎拉，是教会分配给我的侍从，我将她和布莱登都视为我的亲信。”
“莎拉吗？这名字和当年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卡莎的名字很像，”母亲回忆说，“转眼已经二十多年了。”
“如果不是达丽和卡莎出现，或许我们一家人还在希尼沙塔过着富裕的生活，”他平静地说，他知道自己对那两母女没有仇恨，但是仍是心有不甘，“如果当年，父亲不理会她们，那该多好。”
“孩子，你不能怪达丽和卡莎，她们都是受害者，是一对苦命的母女。”母亲接着说，“你也不能怪你父亲，他也是出于善良才求助她们，我相信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是义无反顾的。”她呼了口气，凝视着儿子，“或许你会在你的人生路上因为某些事而感到迷惘，但是千万不要迷失，你要以你父亲为榜样，做一个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敢作敢为的男人。”
“嗯，”他点点头，“我会将父亲厚德博爱的精神铭记于心。”
母亲再一次露出喜悦的笑容。
“莎拉，”楼下的布莱登呼叫，“下来一下。”
“哦，”她回应道。她看向凯恩，“主人，我有事要走开一下。”
“快去吧，或许他有事需要你帮忙。”
莎拉快步走出房间，在阁楼处向下望，发现布莱登已经在楼下客厅等着她，她快步下楼，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我们到户外再说。”布莱登脸色凝重，走向屋外。
莎拉脸上充满疑惑，跟着出去了。
莎拉走后，两母子继续坐在房间内愉快闲聊。凯恩很久都没试过这么轻松了，在这里，他不需要戴着长官的面具，只需要愉快地做自己，尽情享受被爱的感觉。
在敌人眼中，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战士；在柳美斯平民眼中，他是血债累累的侵略者；在上司眼中，他是一位得力干将；在同袍眼中，他是一位可靠的战友，而在这个温暖的家中，他没有这么多身份，他只是母亲疼爱的孩子。
走在泥泞路上的布莱登来到农场的护栏前，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这么神秘，要出来说？”莎拉问。
“米莱娜女士的身体状况怎样了？”他问莎拉。
“她今天特别有精神，胃口大开。”莎拉欣喜地说。
“让他们两母子好好聊聊吧，”他抬头看着凯恩家房子的窗户说，“恐怕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这不是病情有好转了吗？”
他摇摇头，“人死前，身体会将体内仅余的能量来一次爆发，让将死之人可以借此机会向外界传递最后信息。”他伤感地说，“已经到了道别的时刻了。”
“不，不会吧，”莎拉难以接受，“你意思是，这是回光返照？怎么……怎么会这样的。”
“pang……”楼上传来金属掉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凯恩激动的喊叫声，“妈，妈，你怎样了，妈，你说话呀。”
两人立刻跑进屋内。当他们来到房间时，看到凯恩正跪在米莱娜女士面前，米莱娜女士瘫软地挨在座椅上，她已经合上了眼睛，“刚才还是好好的，吃得好好的，聊得好好的，突然就睡着了。”凯恩颤抖着说。
“主人，我知道你会一时无法接受，但是请你务必要撑住，”布莱登说。
“这么难得才回到家，这么难得才回到妈妈身边。”他更咽着说，“我一走就是十三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我留在她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他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迫使泪水从眼眶倒灌进咽喉。
此时，莎拉迅速上前，双手抱他入怀，“主人，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她坚定地说，“直至生命尽头。”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我爱你’。”他强忍着哭泣说。
“她一定会收到的，”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米莱娜女士说过，她为你感到骄傲。”
“主人，你是银狼骑兵团和圣语骑兵团的团长，你一定要坚强，”布莱登说，“以后，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你呢。我相信，米莱娜女士的灵魂，会一直守护着你。”
“安达里斯，你这个让无数家庭破碎的魔鬼，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屠城命令，”他咬牙切齿，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的两位亲信顿时一脸惊恐。
三天后，骑兵团的神职人员为米莱娜女士举行宗教式葬礼。
葬礼结束后，凯恩跪在母亲坟前，布莱登和莎拉守在他身后。“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凯恩说。
“遵命！”布莱登回应道。“我们走吧，让主人单独和他母亲说说话吧。”他小声对莎拉说。
两名亲信结伴离开了墓园，他们走在乡间小路上，“莎拉，你要多开导他。”布莱登边走边说，“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和他年纪相仿，你比较容易进入他的内心。”
“嗯，我会的，我也很担心他。”
“千万不要让他被仇恨蒙蔽，从而迷失自我。”
突然，背后一道强光闪过，紧接着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墓园后面的秃山有碎石滑落，“这是圣光爆炸，”布莱登不安地说。
凯恩使用圣光能量发泄他的情绪，然而这一击，充满了悲伤。
另一方面，在露菲依奥斯城东郊的民兵团总部……
经过军医的悉心照料，罗恩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他当起了老师，在为民兵们讲解着杜兰德魔法，他们人手拿着一本用露菲依奥斯语改写的《杜兰德法术原理》的手抄本，认真地学习着。
而在操场的另一边，索拉娜正在指导着召唤师们如何感应月光能量。
这是他们的第二批学生了，上一批学生已经顺利毕业。他们原本就是能熟练使用月光法术的召唤师，现在只需要学习如何感应自然界中的能量，并将其收集利用而已，学成后就可以自行收集和使用月光能量，不必向神祈求了，而且只要头上有月亮就可以使用，不论黑夜还是白昼，无需局限于月夜才能施展法术了。
领主拜德路斯对罗恩这位老师十分满意，罗恩也与民兵战士们相处融洽，他完全融入到民兵团这个大家庭之中了。他发现这里的人思想比较自由开放，民兵大院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来自宗教条例的枷锁，没有压抑，虽然民兵部队内同样有层级关系，不过长官与下属之间更多的是兄弟情谊。在民兵大院的生活过得非常舒适，他甚至觉得，比起修道院，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他早上教导基础理论，晚上指导实操。中午到傍晚有一大截空闲时间，他用来整理资料和学法师韦达所创的咒术。
这些咒术是在杜兰德传统法术基础上，利用数理方法，将用于感应和引导元素的魔法公式简化后的新魔法。优点是，咏唱时间大大缩短，精神力与魔力虚耗也大幅减少，在同等魔力损耗下，法术威力大幅增强。简化后的魔法公式，韦达称其为“咒语（modules formule）”，这就是这种新魔法被称为“咒术（magie modulaire）”的由来。
韦达只化简了火与水两类魔法，上册为火之咒，下册是水之咒，罗恩手上捧着的，是韦达手记的下册，上册在他的好朋友莲娜手里，她本身就是火系法师，所以比较倾向于学习火之咒。
罗恩每天都在拼命练习咒术，凭着过人的天赋，他仅仅用了两个月，就已经能做到一瞬间聚集到水元素了，也算是略有小成。
这天下午，他在宿舍的书房里安静地看书……
忽然有人敲门，“谁啊？”他问。
“拜德路斯。”
他合上书本，去开门。是领主和副团长索拉娜。
“领主阁下，午安。”他向领主问好。
寒暄几句后，领主道出了来意，他有事咨询罗恩。他向罗恩道出了组建一支精锐骑兵部队的想法，因为民兵团与护教军的决战终将来临，他想在开战时，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对付敌方的祭夜者部队。
“我认为战场上对我军构成最大威胁的，是敌人的祭夜者部队。他们法力强大，尽管我军也有召唤师等施法者，而且掌握了直接获取月能的方法，但是法力就和对方差远了。”领主说，“如果双方都在后方辅助时，效果就差了一大截。”
“那阁下的想法是什么？”罗恩说道，“短期内，我们肯定找不到感应灵能的方法，就连它是否存在于自然界，我们也未能搞清楚。”
“我不是说提高我方施法者的能力，而是寻求另一种方法削弱敌方施法者。”领主认真地说，“我想组建一支月骑士部队。”
“月骑士？”他追问道，“是指骑兵吗？”
“嗯，”领主点了点头，面带笑意，野心勃勃地说，“然而不是普通骑兵，而是能熟练使用月光法术的骑兵。”他推着自己的杯子绕过索拉娜的杯子，再推到罗恩的杯子前面，“用骑兵强大的机动性实施边线突破，将龟缩在后方的祭夜者们消灭。”
“或许可行，”罗恩看着领主的杯子，思考着说，“阁下意思是，要我教导骑兵使用月光法术吗？”
“不只是这样，因为他们是有着特殊任务的月骑士，原有的月光法术招式并不适用，”索拉娜说，“我们来为他们量身定做一套月骑士专用的月光法术吧。”
“吓？”他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看着索拉娜。
“别担心，我们有一整支召唤师团队协助你，我们一起干。”她自信满满地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