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战·映月林
穆勒上尉和领主拜德路斯的部队往南推进,浩浩荡荡的军队来到橡木大道,遇到狜耳特弓骑兵的主力部队,一场无可避免的遭遇战要打响了。
香草黑骑兵与民兵团同时从两侧发起进攻,敌人在我方强大的兵力优势面前,只能往南紧缩。
被包围在百合平原以北、橡木林地以东的映月林的费力克领导的火莲黑骑兵似乎也察觉到战局的变化。
“上校,敌方的攻击频率好像比刚才减少了。” 某骑兵说道。
“是的,这是怎么回事?” 费力克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谨慎地回应道。
“上校,你听,远处好像传来呐喊声和马蹄声。” 骑兵说道。
费力克闭上眼仔细捕捉远处传来的声音,的确有马蹄声若隐若现。
紧接着又听到西面的山林传来玛德兰语的喊话。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费力克确认是我方军队后异常激动。
“上校,那我们是否杀出去?”一名黑骑兵问到。
费力克点点头,然后举起燧发枪朝天大呼:“兄弟,我们杀出去。”
火莲黑骑兵们得知有援军抵达,个个斗志激昂,快速穿越丛林、越过溪流,没多久,在不远处发现了站立在月光下的一支其拉美弓骑兵支队。
黑骑兵朝山坡上的弓骑兵点火射击,弓骑兵向低处的黑骑兵放箭,数名黑骑兵被射杀,而黑骑兵的火枪也杀了几名弓骑兵。
也许是西面兵力不足,这支弓骑兵支队没有与费力克的部队周旋,而是一轮交锋后便马上撤离。
“追!”费力克号令部队越过山坡追上去。
前方的山路出现溪流,费力克的部队踏水而过,但越过山溪后,敌人却没了踪影。
敌人的马蹄声好像也消失了,四处都很宁静,耳边只听见潺潺流水声。费力克借着月色,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部队两旁是山林,有山水从山涧流出,汇成溪流,潺潺而过。
忽然埋伏在山坡上的弓骑兵居高临下放箭,漫天箭雨反射着月光从天而降,无情地射杀着暴露在山坡下的黑骑兵。黑骑兵顿时显得有些慌乱,执起转轮打火枪朝山坡上射击。
黑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而山坡上也偶尔有被铅弹打中的弓骑兵坠落。
“可恶,我们遭伏击了。”费力克咬紧牙,挥舞佩剑划开落下的箭矢。
一名在费力克身旁的中尉说到:“上校,现在怎么办?是否马上撤离?”
“不行,两旁山势连绵、一路延伸,只要我们还处在低处,跑到哪里都一样,反而会造成更大伤亡。” 费力克冒着箭雨,边扫视着两旁的山林,边对中尉说:“你就先暂时代替已阵亡的维泽少校指挥部队吧。”
“是。”中尉敬了一个军礼,“那我们现在要怎样做,请上校明示。”
“我们杀上去吧。”费力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条不太斜的山路,“中尉,让部队跟着我来。”说完便策马跑进山路。
“好啊。我们可以为维泽少校报仇了。兄弟,我们冲上去。” 中尉召集部队也跟着跑进山路。
费力克带领一队七十来人的分队沿着盘旋曲折的小路冲上山岗。奔驰中,费力克问中尉:“中尉,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上校,我名字叫马提亚斯·黑羽。”
“马提亚斯·黑羽?你让我想起了香草黑骑兵营的营长穆勒·黑羽,不过说真的,你们相貌还真有点像。”
“穆勒是我哥哥。”马提亚斯自豪的说。
“原来穆勒·黑羽少校是你哥哥,怪不得。”费力克接着说:“马提亚斯,你怕死吗?”
“不怕,自抵达露菲依奥斯战场时开始,我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
“ganz gut(很好)!我们冲上去,把他们全杀光。”
“好。”
费力克和马提亚斯带领仅存的七十多人的黑骑兵部队杀上岗顶,弓骑兵马上放箭截击,前排的两名黑骑兵中箭掉马。后排的黑骑兵顶着飞来的箭,拔出转轮打火枪,朝弓骑兵开枪射击,几名弓骑兵被射杀。
费力克挥手示意继续冲锋,马提亚斯即率领黑骑兵往前推进。
一个营的弓骑兵兵力不断从山坡上奔驰而下,一路放箭。箭矢携带冰冷的箭头,与空气磨擦产生高频声响,穿越树丛,直刺进黑骑兵身体,不少黑骑兵死于箭下。
黑骑兵在费力克和马提亚斯的指挥下,摆出排枪战术,前排黑骑兵使用转轮打火枪朝从山坡上袭来的弓骑兵开火,一枪过后,迂回阵列后方,通膛、倒火药和装弹,第二排黑骑兵上前接力开火。
不少弓骑兵被火枪击中,身体被震出碗口大的洞,内脏随血泉飞出,连人带马滚下山坡。
枪膛内的火药爆炸产生震耳巨响,枪声响遍整个山岗,在群山间回荡。对射中双方互有死伤,经过一轮惨烈死拼后,奔袭而来的狜耳特弓骑兵全数被歼灭。
马提亚斯在马背上喘着气,杀红了眼的他渐渐冷静下来,刚才一直闻不到的血腥味此时冲入鼻子,内心的恐惧在战后得到充分体现。看着眼前的镜像,仿佛身临地狱,尸体遍布山野,血花刻进树身、沁入泥土,战争是死神的盛宴,战争一开始,就意味着地狱之门已经打开,马提亚斯此刻只好闭上眼睛,希望以此缓解内心的恐惧。
“我们今天的杀戮,就是为了明天的和平。”费力克骑马走上来:“你军龄尚浅,经历的战争还少慢慢你会习惯的。”
马提亚斯轻轻地睁开双眼,但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尸体惨白的脸,尸体正瞪眼望着自己,马提亚斯强行让自己接受此刻的恐惧,因为他知道,除了接受外,没有其他选择。
费力克问马提亚斯:“我们还剩多少人?”
马提亚斯拉马回头,对身后的部队说:“你们报数吧。”
幸存的火莲黑骑兵立刻列队报数:“1,2,3,,10,11”
“只有11人”费力克拉马步行到一棵松树旁,松树树干上还流着鲜血。
此时,援军的呐喊声再次在山上响起,费力克抬起头。
马提亚斯和仅存的十一名黑骑兵马上兴奋起来,仿佛又再找到了战斗的希望。
“兄弟们,你们愿意和我继续杀上去吗?”费力克高声地问身后的黑骑兵。
此时,一名黑骑兵说道:“上校,从战争打响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从没有想过后退半步。”
马提亚斯大喊:“兄弟,我们跟随上校杀上去吧。”
十一名黑骑兵一同举起火枪,齐声说:“好。”
“vielen dank(非常感谢!)!”费力克向这队忠心的部下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月色朦胧,山林雾气趁着月色肆意集结,满身尘土、血迹和铁锈的黑骑兵在马背上抽动缰绳,战马飞快地在林间穿梭。如果没有战火的污染,映月林其实是个美丽的幽僻之所,这四面环绕的青翠群山, 倚石演奏的溪涧流水,真让人恍如隔世。
费力克与马提亚斯率兵抵达岗顶,发现顶上的其拉美士兵正紧急备战,看来在山的另一端正开展着一场激战。
马提亚斯伏在草丛里,透过望远镜观察情况。
“上校,是一支弓骑兵小分队,大约三十来人的样子。”
“很好。看来他们的主力都集中在东面橡木林道的战场。”
“上校,我们进攻吗?”马提亚斯放下望远镜。
费力克望着马提亚斯点点头,“由你来下进攻命令吧。”
马提亚斯望着身后的黑骑兵迟疑了一下,摆手小声说:“兄弟,进攻。”
四名黑骑兵在树丛隐蔽处向四名正在装备箭筒的其拉美弓兵开枪。四声枪响过后,三名弓兵中枪倒地,另一名弓兵立即边大喊边跑回营地。
费力克策马上前扣动扳机,“bong”的一声巨响,该名弓兵被击毙。
枪响惊动了岗顶上的弓骑兵,弓骑兵们纷纷把箭头指向杀进来的黑骑兵部队。
费力克和四名黑骑兵立刻退回树丛,后排的四名黑骑兵从树丛冲出,向前来的弓骑兵开火。
两名弓骑兵被击毙,但却换来近十名弓骑兵的连翻射击,三名黑骑兵被冰冷的箭矢贯穿身体。
马提亚斯和三名黑骑兵从树丛跳出,冒着箭矢向弓骑兵连开四枪,三名弓骑兵中枪掉马,而马提亚斯身旁的两名黑骑兵也同样被射杀。
费力克和四名黑骑兵策马上前扣下扳机,射杀了三名弓骑兵。
一队十多人的弓箭手补充上来,并同时放箭,雨箭划过身旁,三名黑骑兵中箭倒下,马提亚斯也被箭矢插进左肩。
面前的一名弓箭手从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上弦,并将箭头对准马提亚斯,马提亚斯忍受着肩部剧痛,右手迅速从马鞍前桥拔出手枪向该弓箭手发了一枪,弓箭手头部中枪卧倒地上,箭从弦上飞出,划破星空插进一棵橡木里。
余下的三名黑骑兵见前来增援的其拉美弓兵人数增多,也从马鞍前桥抽出两支已上好弹的手枪与对方对射。
五名弓箭手在手枪齐射中倒下。黑骑兵扔下手枪,再从鞍桥抽出另外的两支手枪进行射击。
在黑骑兵的掩护下,费力克冲进弓箭手阵中,拔出佩剑,把剑刺进弓箭手的脖子。
经过一轮厮杀,这队弓兵被费力克和黑骑兵们全数歼灭。
此时,拜德路斯和穆勒的部队杀进岗顶,民兵挥舞着斧头,把守在岗顶的最后的狜耳特弓骑兵砍下马。
费力克闻到附近的厮杀声,马上下马爬上山坡,看到正在作最后挣扎的其拉美狜耳特弓骑兵部队。
大敌当前,几名弓骑兵正保护着一位军官往树林后退。费力克马上躲到暗处伸出手枪准备暗杀该军官,但军官触觉特敏锐,转身向费力克射出弩箭。
费力克转身躲到树干后,箭打在树身上。当费力克翻过身准备再射击时,发现该名军官已下马跑进树林。
费力克跟随其后也跑进树林,两人并行奔驰在树林小道里,奔跑途中双方都没有射击,一路跑至小溪涧前,前面是难以登上的岩壁。
看到前方无路可逃,军官突然伏倒并翻滚到岩石背后,此时费力克扣下扳机,铅弹打进岩石上。
“投降吧,狜耳特人,你逃不掉的。”
军官使用不标准的玛德兰语答道:“我根本没打算逃跑。”
“那你逃到这里干嘛?”
“我只想和你来一场生死决战,上校。”军官持弩突然滑出,将箭射向费力克。
费力克迅速翻越到身后某块岩石作掩护,箭在岩石右侧划过。。
“你叫什么名字?”费力克躲在石背面边上膛边说。
“我名字叫塞米赫”军官迅速上弦并一步一步从右侧靠近费力克。
费力克闻到塞米赫的脚步声,便打算绕过岩石从左侧发起突击。
塞米赫的触觉也很敏锐,听到费力克马靴刮过草叶的声音渐渐倾向左侧,便马上把弩箭对准岩石左侧。
费力克探出半个身体,并举枪指向塞米赫,但塞米赫比他更早一步扣下扳机,费力克只好迅速把身体缩回石后,箭从岩石左侧擦过,差点射中费力克肩膀。
塞米赫见箭打失了,立马翻滚后退,躲回岩石后面再上弦。
此时费力克持枪扑出岩石,塞米赫也同时执弩从别一侧冲出。费力克察觉到对方的动作,瞬间做出反应,迅速把枪口指向塞米赫。
双方的武器都几乎同一时间指向对方。
看着对方待发的武器,两人都吃了一惊,但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塞米赫,放下武器投降吧,我承诺我不会开枪。”
“可笑,玛德兰人,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施舍,包括我自己的生命。”
“蠢才,无谓为一口气而丢下性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的骑兵团已败阵于你们玛德兰军,我的手足都已成为你们的枪下亡魂,我又岂可偷生于世上。”
“那你的家人呢?我相信他们一定都在其拉美等着你回来。”
“哼哼哼” 塞米赫低沉地冷笑了几声,“我们的尊严,你们这些自认高人一等的金发碧眼民族,是不可能理解的。”
“和你们这些野蛮人交淡,简直是浪费唇舌。那就尽管来吧,看谁先倒下。”费力克双手托紧枪托,将枪口对准塞米赫咽喉。
此时此刻,山林仿佛变宁静了,夜风掠夺梢叶,溪水轻触草蕨, 而风却是如此悲凉,水也是如此冰冷。
忽然塞米赫大声狂吼:“去死吧!”
随着扳机落下,箭从弦上飞出,直贯入费力克胸膛。
费力克顶着箭的冲击力也扣下扳机,铅弹从枪膛爆出,打进塞米赫下巴,塞米赫瞬间倒下,只见他躺在地上,双腿挣扎了几下,便文丝不动了。
从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湿透了军装,费力克背靠岩石坐下,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
此时穆勒和几名黑骑兵快马赶到,穆勒见到中箭坐着的费力克,连忙下马跑过去,边跑边大呼:“费力克上校!” 其他黑骑兵也下马跑上去。
“上校,没事的,顶着,军医马上就到。” 穆勒跪倒在费力克身旁。
费力克把手上带血的燧发手枪送给穆勒,穆勒接过手枪,惊恐地望着费力克。
费力克微笑着,用呆滞的目光,把每位黑骑兵都细看了一遍。
“上校!”“振作啊,上校!”“费力克上校!”
这位上校向这队忠诚的部下行了最后的骑兵式军礼然后,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月下飞花,舞影零乱,溪流像丝绸,此起彼伏,遇石化成皱褶,反照着淡淡月光,鲜血汇入溪流,最终随水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