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虎啸山林
苏南挺进纵队是新四军在江南唯一一支独立的机动作战部队,其前身是第一支队二团第三营,司令员是林欣儿。
这支部队奉陈毅的指示,前往皖东协助皖东部队恢复根据地。完成任务后直接挺进苏南,协助兄弟部队进行开辟苏南根据地的斗争。
皖南事变后,新四军重组,本来挺进纵队也可编入第6师,但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仍然作为机动部队而存在下来,和其他抗日武装战斗在敌人心脏。
1941年11月,为了打通与茅山抗日根据地的联系,林欣儿派年仅22岁的袁尚带领一个排去拔掉日伪设在狗牯垴的日军据点。
袁尚原是林欣儿的警卫员,但到达江南后,林欣儿就着力培养她,让她担任纵队司令部的警卫营长。
狗牯垴是苏南通往茅山根据地的一座关隘,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日军在狗牯垴这个地方设立据点,主要就是为了破坏新四军的交通线,阻挠其开展抗日活动。
为此日军建了一座炮楼,还在周围修筑了非常坚固的工事,由一个小队驻扎在那里,每天定时派人在附近巡逻。
但这个地方西、南、北三面均为高山密林,虽然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却有许多天然因素不利于日军。
袁尚带人侦察敌情后,决定先伏击日军巡逻队,再端掉日军炮楼。
但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袁尚带着战士们连续三天守在日军出巡的必经之路上,却始终没能看到他们的人影。
第四天,有个被日军抓进炮楼修了几天工事的民夫,好不容易被鬼子放了出来。
袁尚找这个民夫一问才知道,日军之所以连续几天不出来巡逻,是因为有个鬼子哨兵大晚上站岗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把日军都吓得不敢出来夜巡了。
袁尚不禁纳闷了:这段时间纵队林司令只派了她们,根本没有其他新四军在夜间去袭击狗牯垴据点啊,究竟是何方神圣把那名日军哨兵给干掉了呢?
“日本人怀疑可能并不是人为的?”那个民夫突然说。
“什么?不是人干的,哪是……”袁尚和战士们都惊讶不已。
“我听到鬼子翻译说,似乎是什么猛兽叼走了哨兵。他们可找到线索了呢!”民夫有点没头没脑地说。
“猛兽?”袁尚恍然大悟,“那就对了,据说在狗牯垴这一带的森林里的确有老虎经常出没。”
她猜的没错,狗牯垴据点的哨兵神秘失踪事件,确实是老虎干的。
这也怪日军不走运,他们偏偏把据点建在一只华南虎的巢穴附近。
当时那只老虎刚下完崽没多久,正是攻击性最强的时候。它被日军哨兵无意中惊扰到,不禁大发虎威,把哨兵拖回巢中喂幼崽了。
当炮楼里的日军闻声出来察看时,哪还有什么哨兵的影子,只有一滩血迹留下,地上有拖拽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日军深入调查,确认这事是老虎干的,个个都吓傻了。
原因很简单,日军对老虎这种大型猛兽的确心存畏惧。
大家都知道,日本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国,境内最大的野兽可能就是狗熊,而且那儿的狗熊比起中国的狗熊要小得多。
毫不夸张地说,日军眼中的成年华南虎就是庞然大物,它们中的佼佼者体重达三四百斤,身长接近25米,那能不吓人吗?
那名哨兵被拖走后,老虎偶尔在据点附近吼几嗓子,更是把日军吓得丧魂落魄,哪里还敢走出据点,索性连巡逻都省了。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这么说来,老虎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新四军的“同盟”,这情况还真让袁尚和战士们哭笑不得。
日军不出据点了,他们伏击日军的计划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几天后,袁尚得知一个新情况:突然从上海开来十多辆汽车,把100多名日军送进了狗牯垴据点。
这多少让袁尚有点为难:新四军只有一个排,而日军总人数将近150名,兵力如此悬殊,真要交起手来,显然不好对付。
但新四军的侦察员们意外地发现,日军并不是来攻击新四军的,他们突然调兵过来,只是为了干掉那只华南虎。
日军首先出动军犬,嗅探到老虎藏身于据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之后,100多人跑出来把那片林子包围了,然后持枪一步步搜索前进。
没过多久,侦察员突然听到林中响起了一阵枪声,然后是慑人心魄的虎吼声。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看到日军抬着一副担架惊慌失措地跑出林子。
看样子是日军发动围攻,激怒了老虎,在它的反击下,有一名鬼子受了重伤。
按理说,这么多日军手持先进的武器,对付一只老虎应该不在话下。
可是很多日军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生生的大老虎,多多少少有点发怵。
在他们一愣神的工夫,迅如闪电的老虎早就从包围圈中逃走了,只留下几根虎毛让日军拿回去交差。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日军又好几次全体出动捕杀老虎,可是每一次都落空了。
这是因为老虎经过第一次被围攻受了惊,警惕性为之大增,再加上其视觉和嗅觉远比人类发达,日军就再也没法接近它了。
然而日军兵员有限,不可能因为一只老虎,让这100多名士兵长时间耗在狗牯垴据点,因此几次围捕失败就撤走了。
留守据点的日军只得抓来大批民夫,在炮楼外围加设木桩和铁丝网,以防老虎前来复仇。他们的巡逻队再也不敢走出炮楼半步了。
袁尚和战士们得知这些情况后,干脆“得寸进尺”,在狗牯垴据点附近建了一座兵站,一来监视日军动向,二来确保部队交通线的运转。
由于日军谈虎色变,因此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狗牯垴据点基本上形同虚设,任由新四军部队南来北往,竟畅行无阻。
也就是说,老虎与新四军的“结盟”,让这个日军据点完全没能发挥作用。这只华南虎也因此被新四军将士和当地群众称为“抗日英雄虎”。
苏南挺进纵队一直是处在敌、伪、顽的包围夹击之中,但却巧妙地生存下来了。纵队领导中,只有林欣儿没有结婚,林凯之的夫人何文丽一直跟在军中。
1941年九月,林闯也与袁尚结婚了。林闯为第一团团长。只有黄金、范中骏和易云珍的夫人不在身边。
黄金、范中骏是在罗山结的婚,他们没把她们带在身边。而易云珍的夫人柯黑姑一直呆在皖南军部,皖南事变前随第一批医院撤往江北,现在仍在江北军部里。
大家都盼着司令姐与华卓然的重逢。
1942年的二月,林欣儿找到林凯之和易云珍,说,为了扩大抗日挺进纵队的影响,牵制日伪军,减轻日伪军对第6师的压力,纵队决定去上海闹闹动静。
结果易云珍自告奋勇带林闯、黄金等十几二十人前往上海。
易云珍他们做了认真准备。他们化装出发,从驻扎地沿宁沪公路一直走到上海外城门。发现沿途日军都疏于戒备,“一路上出奇顺利”,看守城门的也是日军新兵。
易云珍和林闯黄金他们一直走到了上海西城门边,才看到有四个“比较正常”的日军在站岗,但个个骄横无比,对来往的行人盘查也不严。易云珍详细记录下沿途日军的情况。
回到部队后,易云珍向林欣儿详细汇报侦察的情况,几人经过研究仔细制定出作战计划。
第二天,易云珍林闯和黄金就带着从全纵队精心挑选的17名精干战士,连同他们自己,组成了一支二十人的“特遣分队”。
他们每个人腰里都别了一把20响的“快慢机”驳壳枪,配上几十发子弹,还有日式手榴弹。
二十勇士化装成送石灰的苦力,分别拉着6辆板车,大模大样地来到上海的老西门(仪凤门)。
与前一天一样,日军新兵还在训练,周围是一群围观的伪军。易云珍等默默地拉着板车走过,进城卸了石灰,见城里的敌人懒洋洋地四处闲逛。
回到城门处,见那伙日军正在休息,枪都架在操场中间。
易云珍当即向队员们做出一个手势,大家随即装作看热闹,迅速爬到敌人操场旁的小土坡上。
“给我打!”易云珍一声令下,20把“快慢机”同时开了火。正在休息的日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击毙了一大半。
“扔手榴弹!”易云珍大声喊道。
结果,他、林闯、黄金,他们一人带了一个战斗小组就扔开了手榴弹。不到十分钟,战斗胜利结束。
易云珍他们带领战士迅速打扫战场,然后撤回到根据地。
上海城里的日军听到枪声也乱作一团,等他们拿起武器、冲出城门时,只见尸体遍地,新四军却未伤一人。
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战斗,但对当时的上海人民的抗日情绪起到了很大的鼓舞作用,上海城里的老百姓纷纷传说,新四军都打进上海城了,赶走侵略者的日子不远了。
第二天,上海的报纸和广播不顾日军的封锁,就报道了这次战斗胜利的消息。易云珍等和17勇士也得到新四军的嘉奖。
此后,日军加强了上海城的戒备。易云珍等随即改变战术,在上海郊区积极开展游击斗争。
同年6月7日清晨,一队日军汽车在宁沪公路遭到伏击,少佐、大尉以下40余人无一人生还,武器弹药也被新四军全部截获。
8月2日,上海城里的日军步、骑兵4500余人,分三路合击苏(州)无(锡)抗日游击根据地,新四军挺进纵队派虎将林闯率一支精悍的特遣队直插上海老西门外的郊区。
特遣队夺取制高点,架起机关枪,对准仪凤门城楼扫射,城内整整闹了一个夜晚,日伪个个不得安宁。
特遣队的行动一举粉碎了日寇的“扫荡”阴谋。
这年的年底,挺进纵队向太湖进攻,攻打敌人的炮楼,击毙日军47人、伪军60余人,解救出被关押的劳役群众100多人。
1943年初,新四军在上海郊区青杨浦设伏,缴获天皇“御赐”的全部慰问品,闹得日军和汪伪首脑狼狈不堪。
同年8月间,新四军在上海城郊六角亭附近炸毁一列日军货车,切断了津浦线。
从1943年起,新四军苏南挺进纵队与新四军苏浙支队打通了联系。
苏浙支队是江南抗日的劲旅。早在1937年9月,日军进攻到了无锡,先后制造了探花墩惨案、南前头惨案、许巷惨案、寺头惨案、马山惨案等数十余起大规模的屠杀事件。
无锡人民进入了最惨痛的梦魇,日寇光天化日下当街恣意奸淫无锡妇女。在无锡县掳夺妇女超过3000人,道路两旁躺着一些烧焦的尸体。
日军仅在无锡县就杀害14150余人。全县被烧毁房屋16万多间,数十万群众流离失所。日军的暴行,也激起了无锡人民的无比怒火,大家纷纷组织队伍奋起抗争,抗日组织雨后春笋般地成长。
严公伟在寨门,陈凤威在东亭,黄达三在周潭桥,顾复兴在许舍等地区纷纷组建了抗战组织。
这些组织后来变成苏浙支队。从此以后,那些地方性小规模的抗日行为,就逐渐被大规模的战斗代替。
不久,新四军第一师叶飞的一旅,也进入无锡地区开展游击活动。
皖南事变后,谭震林在苏南地区成立了新四军第六师,在江南的太湖地区游击,师部就在今天无锡锡北镇的寨门。
薛永辉出任了太湖游击队的司令,顾复兴的抗日游击队也被新四军收编为太湖游击队,太湖游击队也迅速打响了名号。
太湖游击队依托辽阔的太湖,神出鬼没,结合无锡地区的水网密布的地理特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持续地狠狠打击了日寇的气焰。
1939年年底,日本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茨亲自策划从前线抽调一个师团,同时从京、沪、杭各据点抽调兵力,突然出动向太湖地区新四军实行封锁扫荡。
日军这次行动极为隐蔽,扫荡前一星期,敌人就秘密将兵力运到各据点,伪军的指挥官都不知道。日军开始对太湖地区实行最残酷、最凶恶的大扫荡。
为了应对这次扫荡,新四军化整为零,以排或班为战斗活动单位,同敌人进行周旋。
太湖芦苇多、湖岛多,大小不等的芦苇荡,非常利于新四军打冷枪的游击战。
周旋了一些日子后,敌人天天减员,也没找到新四军的影子。于是就想以华制华,勾结利用湖盗、湖匪,在湖中同新四军战斗。
湖匪、湖盗熟悉太湖,是祖祖辈辈在太湖边上生存繁衍的渔民,那些匪盗不过是渔民中的败类。
新四军打他们时,总是打不着,因为湖匪对太湖比新四军更熟悉,岛上灌木丛生遮天蔽日,大小石洞到处都是。
他们受日军的指使,白天、晚上都和日军一起出动,搞得新四军在湖中难以立身。
太湖游击队第三营营长温逢山命令,相对集中兵力,首先消灭湖中的匪盗。
只有渔民才更了解匪盗,新四军在渔民们的全力帮助下,只用四五天的时间就全歼了太湖中的匪盗。
盗匪消灭了,新四军可以专心对付日军了。
因为日军被新四军的冷枪打怕了,伤亡大。他们每天上午8时左右下湖,仗着弹药多,不管有没有发现目标,都用机枪向芦荡乱扫一通,像例行公务一样。
下午5时左右就必须收船回营,夜晚的冷枪是防不胜防。
新四军在湖岛上有地形地物可以利用,怎么扫射都奈何不得新四军。
于是日军狗急跳墙,他们采用合围的办法强行登岛,双方只好血拼一场,这种情况下双方伤亡都较惨重。
日军用这个办法尝到了点甜头,就天天向岛上扑,新四军在岛上站不住了,又转入湖中芦苇荡。这样时间长了,部队的伤亡也逐渐增长,伤员和病号又无医无药。
新四军的粮食也吃光了,战士们子弹少的只有四五发,已濒临弹尽粮绝的境地。
怎么办呢?营长温逢山召开会议,大家想来想去,就是跟敌人要粮要弹,去抢他们的。
全营立即组织了十几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五个人,配上两三条小船,深夜潜上岸,袭击敌人的做饭地点和弹药存放处,抢了就跑。
这个办法还真不错,有的战斗小组一下子就搞了30余箱弹药,有的搞到了好多粮食。
虽然部队粮弹解决了,但是伤病员和战斗减员问题很严重。
但是新四军总不能把太湖丢了吧,战斗到最后一人也决不撤退。
咬牙坚持下,奇迹终于出现了。日军伤亡更大,病员更多。他们原计划15天扫荡,现在超过一个月还没有达到扫荡的目的,只好收兵回营了。
新四军连日苦战,终于粉碎了日军合围大扫荡。
时间到了1944年,日军为了打通交通线,发动了一号作战命令,作为敌后眼中盯的太湖地区,日伪军300余人突然包围冲山岛,再次强力扫荡游击队。
冲山岛是位于苏州太湖中的一座小岛,面积不足3平方公里,地理位置偏僻,是太湖游击队的主要宿营地之一。
中共苏西县委书记兼太湖游击队司令薛永辉等县区干部及各区民兵骨干共50余人集中于冲山岛。
由于叛徒的出卖,前来偷袭的日伪军上岛后即开始大搜捕,当天逮捕10余人。
薛永辉当即决定,分组上山或下芦苇荡,在群众掩护下,先隐蔽起来。
7天过后,敌人已在冲山抓捕40余人。芦荡中仅剩下薛永辉等5人。
为了找到薛永辉等人,日军运来的一桶桶汽油往芦苇荡中倾倒后点燃。但是汽油烧光,青青的芦苇仍挺立在湖滩中。
日军遂下令冲山群众不得下湖捕鱼,并增派岗哨,将芦苇荡严密封锁,妄图将薛永辉等困死在里面。
敌人对抓捕的游击队员和民兵严刑拷打,要他们说出薛永辉等人的隐蔽地点,但这些同志在敌人的淫威面前没有一个屈服。
敌人无计可施,在冲山枪杀太湖游击队员和民兵骨干22人。
芦荡中的薛永辉等5人,处境极其恶劣。他们要忍受日晒雨淋、蚊叮虫咬和饥饿的煎熬,皮肤浮肿,甚至溃烂化脓。
后来,冲山岛外的同志放出“薛永辉已利用水车突围出冲山”的消息,并派人冒充薛永辉活动。
太滆地委也与新四军苏南挺进纵队取得了联系,林欣儿派出范中骏二团一部在冲山外围游弋、佯攻。
日军无奈,于9月29日清晨悄悄撤离了冲山岛,薛永辉等5人终于被冲山群众从芦苇荡中救出。
薛永辉领导的太湖游击队,创造性地发展了江南水乡游击战。他们灵活地运了阻击战、伏击战、迂回战、突围战等各种战术组合,沉重地打击给日伪军。
经过八年抗战,无锡人民终于迎来了胜利。薛永辉领导太湖游击队,建了被打散、打散了再建,他们先后有200多名成员以身殉国,英雄事迹可歌可泣壮烈感人。解放以后,太湖司令薛永辉出任了第一任无锡县县长。
挺进纵队、苏浙支队,还有太湖游击队从作战序列上来说,是属于谭震林领导的新四军第六师。挺进纵队与苏浙支队打通了联系后,这种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就水到渠成了。
正当挺进纵队欲编入第六师序列时,林欣儿接到军部的电令,火速西进赶到鄂豫湘赣边,与八路军南下支队汇合,共同开创鄂豫湘赣粤抗日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