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宫宴一
那人面容不清,背景也是虚幻的,一切像是隐在了迷雾中。但沈折枝记得那一瞬间的欣悦和欢欣, 他接过糖葫芦,一口咬了下去。他真的想起来了。他总算知道自己此前为何吃到酸的糖葫芦时觉得怪异了。在他的意识里,糖葫芦就该是甜的。
他此前吃的一直是甜的糖葫芦。沈折枝神色恍惚了一瞬,之后有些站立不住,捏着季景之胳膊,慢慢蹲下身来。
快想起来。他还想知道更多。的画面一闪而过,沈折枝却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在这个世上,或许还有在乎他的人。
他或许曾经拥有过朋友,拥有过亲人。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整个世界就只有李盛风,背上了整个国家,无法喘息。
他还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之前的事情,关于那段空白时间里的所有事情,不管好坏。或许他可以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季景之看着一向喜洁的沈折枝蹲在地,上久久不起,衣摆落在地面上,沾染,上尘灰也没有在意,便知事情不对劲,也跟着蹲了下来,撩开幕篱上的白纱直视着沈折枝。沈折枝此刻看上去与平日里全然不一样。至少沈折枝平日里从未露出过这般神情。
他蹙着眉,殷红唇瓣被自己咬得出了血,周边泛起一 片白来。
“折枝,可还听得见我说话”季景之脸色一变,伸手揽住了沈折枝的双肩,轻轻摇了摇他, 语气也染上了些焦急,“若是听见了回一下话可好"很显然,沈折枝没有听见季景之说话, 他仍旧是那副模样,未曾给过季景之半分反应。沈折枝已经全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了。
他想逼迫自己想起来。裂,神经像是被一根根扯开,撕裂般的疼痛在脑中炸开,沈折枝却没叫过一声,更没有打算放弃。在某方面来说,他比谁都倔。沈折枝当了近十年的国师,现实推着他往前且不允许失败,他想做到的事情未曾有一 次没有办成,长久以来,已经习惯在面对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的时候逼迫自己。若是不能逼自己想起来,他要;是再像此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倒还不如一剑了结了自己来得痛快。
“折枝!”季景之声音加大了些,大到甚至连在不远处的温宁仪和一众仆役都看了过来。见到发出声音的是那个嗜杀成性的镇南王,他们冷汗一冒,又快速撇开了视线。季景之一只手扶着沈折枝,另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拍了拍沈折枝的脸。手细腻滑嫩,季景之现在心里却没什么旖旎心思,只瞧着沈折枝, 生怕人出了一点意外。好在季景之拍这几下意外的有效果,季景之看着覆在沈折枝眼上的白绡微微动了动,应是睫毛在颤动。人好歹是回过神来了。心里松了口气,季景之看着微微露出睫毛轮廓的白绡,不自觉就走了神。应当是很好看的罢。
“你先把手挪开。”被季景之带着厚茧的手摩擦着脸,微微刺痛的感觉被他瞬间捕捉到,让他成功回了神。
他这才从如坠深渊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沈折枝随意一擦嘴唇,血迹晕染开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季景之把手挪开。季景之以为沈折枝是不想要他碰他的脸,顿了一 瞬,之后把手收了回去。
“现在可还好些了”他现在也不敢随意碰沈折枝, 只隔着一段距离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是发生了什么吗”
“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并无大碍。但是,”沈折枝指着自己的脸,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沈折枝的脸红了一片,淡粉色的,布在两颊,正好是他刚才碰过的地方。
还挺好看。
“你拿你自己的手碰自己的脸看看。季景之照做了。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淡淡的麻意
常年握剑的手的确不适合用来碰脸。
他皮糙肉厚,尚且还有点感觉,沈折枝皮肤一向敏感,要是被他这手碰到了
”季景之看向沈折枝,“抱歉。”枝没有回答,季景之自觉亏欠,主动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沈折枝被季景之拉着,慢慢站了起来。待季景之准备放手的那一瞬,沈折枝突然发难,直接上手捏上季景之的脸,使劲揉搓着。季景之也没想到沈折枝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 将沈折枝接住后怕他摔下去,伸手揽住他的腰, 往后退了几步才停了下来,一张俊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沈折枝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要时笑开了,使劲蹂躏着季景之的脸。季景之看着沈折枝的唇角,也不自觉露出了笑,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凡十八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他亲眼看着季景之去哄沈折枝,又看到沈折枝扑到季景之身上去捏他的脸。
还看到季景之专注地看着沈折枝,丝毫没有恼怒的样子,看上去还有些开心这是谁他主上在哪里凡十八心如刀绞,站在不远处的温宁仪-行人也被吓得心里一惊,安静如鸡。他们此前确实听到过镇南王爷带回了个美人不错,但都没有相信,觉着应该又是凭空而起的谣言。今日见了这两人,发现传言似乎不假。甚至事实有过之而不及。只是带了个美人回府,这是直接将小情人带回来了啊。他们原以为照季景之从未开窍的性子来说,有生之年应当瞧不见镇南王妃了,没想到现在就亲眼目睹了。就是被幕篱挡住了,要不然他们也想瞧瞧那人长什么样。但今日是注定瞧不见了的。大仇得报,沈折枝将季景之的揉够了后,这才站直了身体,理理衣襟,看着又是一 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季景之笑着哑声问了句:“可尽兴了”沈折枝接过捏脸时交由季景之保管的糖葫芦,闻言也只是轻微一挑眉:“也就一般吧。”季景之轻笑一声。糖葫芦,拉着他往回走。
“今日算是逛够了,回去罢。季景之不疑有他,朝温宁仪微微颂首,带着沈折枝便往城门走去。沈折枝掩在幕篱下的面上带着笑,不时侧过头与季景之低声交谈着,心情看上去挺不错。只是藏在长袖里的右手掌心已经被掐得出了血,血迹沾染在内衬上,晕染了一片。发现季景之确实没有察觉到异状,沈折枝笑了下,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
一滴暗红血滴滴落到地上,风一吹,被枯黄干草完全地遮掩住了。带着沈折枝回了府,管事的迎了过来,说有从宫里来的圣旨,拿着圣旨的太监已经等了许久了。季景之表情不变,又细细地交代了几句,让府里的医师去给沈折枝瞧瞧, 之后又回了院落换了身衣服,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太监所在的院落走去。太监瞧见了季景之的身影,连人面都没见着便垂下了头,连忙道了声安。原本因等得太久还想发个威的心思早已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儿去,太监低垂着头,比见了季行迟还恭敬。季景之接过圣旨,也不道谢,太监权当做没看见,将圣旨交到人手上后便快速离开了。季景之看了几眼圣旨,眉头慢慢蹙起, 之后将圣旨扔给了侍立在一旁的侍卫,跨步向沈折枝所在的院落走去。季景之去时,沈折枝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现在虽还未至春天,但已经有些品种的花可以活得下来了,甚至有些已经长出了花苞。作,但沈折枝似乎还挺喜欢给花浇水的感觉,便代了这工作,平日里闲来无事便喜欢浇浇水。沈折枝甫一听到脚步声,身边的侍女便对他道:沈折枝应了声,之后又继续不紧不慢浇着花。季景之走至他身边,看着他浇花,不经意道: “方才皇宫来了旨意,今晚有宫宴,你可想去”
他早已厌倦了宫宴,比起去寒风中坐着看其他人勾心斗角,还不如就在屋里浇浇花。
“那好,”季景之点头, “我已经让十七去叫医师了,今晚正好看看你的身体到底如何。沈折枝虽一直说是身体没问题,但季景之见他今天这样子,觉得怎么也放心不下,还是想要让医师来看看。医师来沈折枝将手里浇花的物什放下,指尖微动,不自觉碰了碰手掌心尚未结痂的伤口。疼痛感顺着传出神经一连传到了脑海,刺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