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想要我说出那句话,除非……
卧室的风扇呼哧呼哧转着, 陈寅精神萎靡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
魏一闻进来说:“人都走了。”
陈寅没反应。
魏一闻坐在床边,背比平时驼得更厉害。
陈寅躺了很久才出:“你弟出什么事了?”
“魏明爱上了一个女孩子, 想结婚, 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就带人私奔了。”魏一闻低说,“结果被抓回来还要跳窗跑, 他为了那个女孩子要跟家决裂连命都不要了。”
陈寅一脸愕然, 他还以为又是豪门破产或者公子哥闯祸, 没想到是风流浪子从良。
“你家, ”陈寅改口,“魏家为什么不答应?”
魏太太从不孕到高龄产『妇』可是吃了不少苦, 孩子生下来后立马就把养子扔到了国外,一心一意爱护自己孩子,还舍得打骂?
魏一闻说:“那女孩父母是小贩, 家境普通。”
“……”陈寅把这原因给漏掉了, “门户对”这四个字在他脑中乍,有钱人的婚姻关系到门面, 誉,名望, 至于情情爱爱的,靠边站。
“虽然魏明跟方泊屿是一个圈子的,但他比不上章珉在方泊屿面前说话的量,私下玩是玩, 生意是生意,魏家这年一直想要他拉拢方泊屿都没成功。”魏一闻抓扯了几下清爽的短发,“方泊屿出面替魏明说话, 他女朋友的价值就上去了,家也就不反对了。”
陈寅很久都没听到章珉这个名字了,印象只记得又小又精致的唇钉,发臭的金鱼,玻璃碎片扎破脚底的刺痛,暗黑的颜料,他深吸气,集中注意力看向魏一闻:“那你……”
魏一闻看着床沿的木纹:“一始我对他是嫉妒跟恨,我是怀着报复的心态窥视他的,后来就习惯了观察收集他的生活,再后来我也说不清对他是什么心思,在……”
顿了顿,他看了眼陈寅,没往下说了。
安静片刻,陈寅起来上厕所,魏一闻把拖鞋拎到他跟前摆好,他瞥瞥手掌心,伤口处过了,扎了个蝴蝶结。
“阿寅?”魏一闻见陈寅坐在床头不,便喊了他一。
陈寅穿上拖鞋:“你跟我说实话,方泊屿是哪天联系你的?”
魏一闻语出惊人:“差不多一个月前。”
陈寅的脚步一停,竟然那么早。
“他联系我的时候,就已知道你在这了,不是通过我知道的,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过一个月才来,可能跟他准备方宋家的联姻有关。”魏一闻顿了顿,“也不排除是身体不好,听说他办公出差,医生都跟着。”
陈寅头晕的进了洗手间,听到魏一闻站在门外说,“这一个月,他要我把你吃什么做什么都告诉他。”
“他完全可以安排自己人监视你,我相信附近也一定有,所以我不明,他为什么多一举的答应我的条件帮魏明,要我做这些。”魏一闻纳闷。
陈寅站在马桶边放水,放不出来,好一会才滴了几滴,还有点疼,这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影响,他趴在水池边往脸上扑水。
方泊屿是为了看他知道身边的人背叛自己,好嘲一通。
故意恶心他。
“结婚的消息,回国方面的事,都是他要我问的。”魏一闻没有再隐瞒。
陈寅拧上水龙头出来:“那天你问我的所有,都是他指你的?”
魏一闻的视线落在他下巴的水珠上:“不全是。”
陈寅没有细问哪些是,哪些不是,魏一闻挡在门口:“阿寅,你不生我的气吗?”
“生不起来。”陈寅耷拉着眼皮,“你出去吧,我睡会。”
“阿寅,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魏一闻拉住他的手,语气有些急躁。
陈寅惊愕:“你干嘛给我这么重的承诺。”
男人哭了。
是真的哭,眼滚落出了大颗的眼泪。
陈寅:“……”
“不是,大哥你哭什么啊?”他去拿床头的纸巾盒,手一直被拉着,魏一闻那么个大高个硬是软绵绵的被他拖了过去。
“我才是惨的那个吧。”陈寅好道,“我都没哭。”
魏一闻抽抽嗒嗒的吸鼻子,骨节线条匀称的手抓着纸巾,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陈寅叹气:“老魏,你马上就要四了。”
魏一闻这会儿的情绪降下来了,整个人窘迫的耳朵通红,不好意思看陈寅,他眉间的“川”字纹路比平时还要深,透着难以言明的忧愁。
陈寅把柜子上的沙漏倒过来,看沙子往下淌,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很忙,没有多少时间能用在私事上。
尽管他在还不清楚,他都出来这么久了,方泊屿找到他后又要发哪门子神,但只要不再把他关起来,日子肯定还是能越走越稳,不会再比那时候差了。
“一闻,你说方泊屿到底想干什么?”陈寅这么跟魏一闻打听,想的是天才之间也许有某些脑电波上的共同点。
魏一闻把纸巾扔进垃圾篓。
“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不爱他了。”陈寅恹烦的自言自语。
魏一闻回头:“他应该是……”
“什么?”陈寅问。
魏一闻看着他眼睛的自己,半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陈寅睡前跟魏一闻聊天,想要跟他。
魏一闻场就急红了眼。
陈寅解释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为人,是我相信方泊屿。
魏一闻有很多话想说,都被陈寅打断了,他说“算了,还是我走吧”。
谁知走不成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律师上门,表明身份拿出合同文件通知陈寅,债款的偿还协议正式启用。
“什么债款,什么协议?”陈寅第一时间是懵的,手还拿着半个苹果。
律师不徐不疾的读给他听,他听到后面头晕目眩。
是四年前满子的事。
修车几百万,医『药』费,疗养费,精神损失费,长钺股权加一起快六千万。
所有都有发|票,数据详细。
协议写得明明,不需要他还相应数额,只需要他在方家做事抵债。
四年。
“陈先生,以您的收入平均额,四年赚不到那么多钱。”律师不是扑克脸,相反的全程都很温文尔雅。
言下之意是,我的老板已是手下留情了。
陈寅的手始发抖,苹果拿不住的掉下去,滚进土脏兮兮的,他抢走协议『乱』翻,纸黑字,有他签的名字,按的指纹。
年他看不太懂,安管家催他快签,终止了他想找时间好好看仔细的想法。
陈寅攥紧纸张,那时候就算看懂了,他也会签,迫不及待受宠若惊。
律师说:“在的长钺科技规模比几年前大很多,已是如日中天,股权不知翻了多少倍,没有另算已是仁至义尽。”
后半句没讲出来的是,如果非要纠缠下去,那就一点情面都不会留了。
陈寅用手捂住要裂的头,脸上脖子上都是冷汗:“四年……四年……我要找律师……”
他语无伦次的念着“找律师”。
旁边的魏一闻掩去愤怒,蹲在椅子边扶住陈寅:“不能确定有人会接,更不能保证,接了就能打赢。而且打官司的流程很复杂,耗时也……”
音量越说越低,他看陈寅脸『色』惨手还抖得厉害,紧张的一把握住:“阿寅,你先冷静,我们想办法……阿寅!你别咬舌头!快松!”
陈寅没办法冷静,他控制不住的颤抖,张嘴流出血水:“打给方泊屿,一闻,你打给他,我要跟他说。”
“我打不了,早上我打过了,打不通。”魏一闻笨拙又无措。
陈寅扭头看律师:“那你打。”
律师口气友善:“陈先生,我建议您先平复……”
后面的话在陈寅快窒息的状态止住。
电话一接通,律师就把手机递给了陈寅。
陈寅艰难的喘着气:“方泊屿,你说只要我走出那个小屋,走到山庄大门口,你就放了我。”
手机那头,方泊屿深坐在皮椅,面前是落地窗和a市夜景,背后是整洁冰冷的办公室,他闻言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
陈寅的喘息停止。
手机传来薄凉的音:“少把你自己幻想的东西拿出来。”
陈寅天旋地转:“你明明就说过!”
方泊屿站了起来,皮椅转几圈,被他一脚踹出去撞上书架,他单手捋几下梳到后面的发丝,语调平淡。
“那是你的幻听,陈寅,少异想天日做梦,想要我说出那句话,除非我死。”
陈寅喉咙像是有刀片在刮,疼得他头皮发麻四肢战栗,后来他是出了幻觉,不太清实,他脑子混『乱』的摇晃着蹲下来,汗打湿他的鬓角:“你还要关我。”
方泊屿不言语。
陈寅不断重复着:“你还要关我……你还要关我……”
“我借你的,你还不是天地义?”方泊屿冷,“要不你回忆一下,那时你在书房是怎么求我帮你解决王满惹的麻烦?”
陈寅的视线变得模糊。
承认自己是废物吗?
我是废物。
陈寅是个废物。
陈寅晕了过去,他醒来就要去找萧裴让那。
去年是魏一闻车带他走的,这次是车带他回去。
萧裴让带女儿到外地做手术去了,不在家。
陈寅通过安保联系上萧裴让,他来不及叙旧,直接就说:“萧医生,我有东西落在你家,我想进去拿一下。”
萧裴让到嘴边的关怀收了回去,他犹豫着告诉了陈寅:“那个牛皮袋,去年方泊屿就派人挖出来了。”
不止陈寅了解方泊屿,方泊屿也了解他。
料定陈寅不会把袋子带身上,而是还用埋土的老法子。
“那晚我奇怪他挖什么,也阻止过。”萧裴让对方泊屿已到了提名字都感觉到怒火的地步,“东西还是被他拿走了。”
陈寅干红的眼睛瞪大,他听不见萧裴让还说了什么,腿上仿佛有无数条蛇在爬,又冷又恶心。
去年他从一摞资料拿出几份,叫魏一闻找对应的人谈判要钱,加一起总共是四百万出头。
这在有钱人眼,不过是『毛』『毛』细雨。
他应该多要点,多威胁几个人。
或者把一袋子的资料全用上,别说弄六千万,一个亿都不难。
就不该留什么良心,不该怕麻烦,就该狠点。
陈寅在魏一闻的惊喊中吐了一地,那是王俏拿命跟身体千辛万苦弄来的,也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在没了。
后路被砍断了。
陈寅又回到了山庄。第一次他是昏『迷』着进来的,这次他是走的南门,也就是大门。
第一份工是打扫自己曾住过的小屋。
将近一年了,脏『乱』的床被,封死的窗户,床头灯,洗手间台子上的洗漱用品……都在。
阴暗,『逼』仄,『潮』湿,所有都原封不。
这保留着陈寅离时的样子。
——方泊屿要他直面他最不堪的过去。
地上有好几块乌黑,不清楚是呕吐物还是什么,时间久了刷都刷不干净。
陈寅在老管家的监督下拿铲子刮地,他不离这间屋子就被关到死,那份还债协议就没用了。
只有他出来了,协议才能用得上。
方泊屿这是给他打了个牢笼,早有准备。
陈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完的,他还站得住,只是身上湿透了,头发黏着脸颊脖颈,他往小床上躺。
老管家急忙拦住他:“您不是住在这。”
陈寅没血『色』的脸上一片麻木:“那我住哪?狗窝吗?”
老管家不卑不吭道:“您跟我来。”
陈寅脚步虚浮的跟在他后面,爬楼梯,穿过长廊,拐弯,又是长廊……陈寅好像听见了老虎的叫,这还养了老虎。
怪物住的地方。
老管家带陈寅去了一楼左侧的最面一间房,说是闲空的佣人房。
陈寅看了眼,估计有三多平,床柜家具齐全,窗外就是花园,他不想睡了,转头走到大厅外面,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佣人还是以前那批,没人来找他搭话,甚至没人看他一眼,都默契又有职业素养的他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老管家出在陈寅身旁,恭敬的提醒道:“陈先生,吃饭了。”
陈寅晒着太阳,颧骨蹭到了灰,他破裂的嘴皮:“不吃。”
老管家回去让人把饭菜撤了。
于是整个山庄所有人都饿着肚子。
冬天一转眼就天黑了,陈寅依然坐在原地。
快点的时候,有车进山庄,老管家像往常一样去等候。
方泊屿下了车,他在车边接了个电话挂掉,不快不慢的踏着夜『色』,朝大厅方向走来。
皮鞋踩上台阶的那一刻,陈寅说:“站住。”
方泊屿似乎这才看见陈寅,他逆着稀薄月『色』,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肆虐的寒风有消毒水味,酒气,以及淡淡的『药』味。
陈寅仰头看了方泊屿好久,突然跳起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方泊屿的脸被打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