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一封信
祖父关山河解放前一直对高老道的事耿恩于怀,期间游历四方,看遍了人间疾苦。虽说祖父最多算个风水先生,但道家自古对中医理疗,山川地理都有研究。祖父在高老道的耳闻口述下,也学的皮毛。后来索性做了江湖郎中。
祖父在游历四方那几年,曾遇到一支队伍,医治过一位首长,首长看中祖父的医术,就让祖父留在部队做个军医,兜兜转转几年直到后来在西藏复员,祖父才到四九城安家落户。
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祖父才撒手人寰,刚好那段时间,我大学毕业呆在家,办理完祖父的丧事,父母由于在地质局工作,常年在野外,就早早的去了外地。这期间地质局家属院听说要拆迁,我只好呆在家。期间我还收到一封信,和我一起长大的发小司马说部队改革,自己有可能过不久就得复员了。
祖父过世不到一个月,上面就下达了政策,明确了具体拆迁的时间,我不得不抓紧收拾房子,基本都是旧家具什么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联系了一家收破烂的,打算把不用的都处理掉。我特意去看了看祖父留下的遗物,在一个上锁的柜子里,让我看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个桃木制作的六方匣子,并没有上锁,我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类似皮革的东西。
“进入西藏第三十七天后的一个早晨,约翰上校告诉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国内传来的消息,军队已经开始进攻波兰了,高层让我们抓紧时间。
我对眼前这神秘的高原,由开始的好奇变成了敬畏,这也许就是军部高层派遣我们这支小分队不远万里来这里的原因吧?
队伍在扎布让宗属地的一个村落修整后,经过上校和当地的“贵族首领”的交涉,对方同意给我们安排向导。随后的路程基本都沿着“朗钦藏布”行进。
接近傍晚时分,我们才到达此次行军的目的地,坐落在“朗钦藏布”南河岸的古国遗迹,整个遗迹修造在几百米高的雅丹岩上。”
1939年9月20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泛黄的皮革,保存的十分完好,看不出是什么动物身上的,我又反复看了几遍,确定除了那个日记形式的几段话,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由有些疑惑,在皮革上写日记,倒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它被祖父包裹在放军功章的箱子里,但很明显这不是祖父的日记,日记最后的署名有些磨损,只能模糊的看到冯罗隆尼卡本。
这应该是一名士兵写的,准确的说,应该是30年代的德国士兵写的,但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在祖父手里。
“小伙子,你到底买不买啊”
收垃圾大妈的话把我从思索中拉了回来,我尴尬的回了句我得整理整理。
忙了一上午才整理完,收拾完东西我累瘫在沙发上,就被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以为是收破烂的忘东西了,结果一开门就被来人一个熊抱,大体格子比当年更加结实了,不是司马还能是谁?
说起司马,我俩在一个家属院长大,穿开裆裤就形影不离,从读书到后来当兵一直在一起。直到后来恢复了高考,我去南方读大学,司马一直留在新疆当兵,中间也来过几次书信。
多年未见的二人心照不宣,去隔壁街的饺子馆坐下,那家饺子馆有二十年了,在我们这一带远近闻名。包的水饺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滋滋往外冒油,别提多得劲。
二人要了两盘猪肉大葱馅的,外加了一扎啤酒。我问司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司马灌了一口酒,嘴里嚷嚷着“既然留不到部队上,还不如趁早闪人”
司马又看了一眼我问道“老关,你工作签哪儿了,要不签北京算了”
我苦笑摇头,八十年代,虽然国家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但要想留在北京工作,就我那点水平,还不够格。
我含糊的答应了司马两句,问他有什么打算。
司马拉拢这大脑袋,红着脸说道“还是先找个住的地方再说吧”
我一想也对,现在家属院肯定是住不成了,两人对着酒瓶,从南到北,扯了一圈。后来要不是饺子馆老板给我们找了个旅馆,哥俩估计要睡大街了。
第二天一直睡到下午才醒,头还晕沉沉的,我点了根烟,继续闭目养神。
司马的酒量比我好,酒醒的也快,看我醒了,坐在一边问我“老关,你丫吃了几年墨水,就移情别恋,你对得起人家古丽妹子吗?”
我睁了一只眼,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司马,“死胖子,你他娘的哪根筋又不合适了”
司马这货打娘胎出来,就比正常人重了两斤,从小到大,一身膘没见少过。
司马瞪了瞪眼“关沧海,你……”
我看司马一脸认真的样子,打断他的话头,说道“胖子,你怎么突然就提起古丽了”
“你丫昨晚一晚上叫唤什么冯什么的”司马自己点了根烟道“胖爷我一猜就知道是你读大学女同学的名字吧”
我拍了拍发晕的脑袋翻起身,从包里拿出那张日记,胖子接过看了一眼,嘴里嚷嚷“这怎么德国人还用汉语写日记”
被司马这么一说,我也是清醒了半分,这日记的主人肯定是德国人,准确的说是二战时期的德国士兵,但一个德国人写日记用汉语?难不成是个中国通?这也有可能。不过这玩意怎么会在祖父手里?
祖父关山河四几年参的军,后来跟着部队南征北战,51年西藏和平解放,祖父也在那个时候驻扎在西藏,一呆就是好几年,直到后来负伤才复原回到北京。
我在祖父那儿听到过很多他曾经的事迹,但从未听他说起这张日记,反正祖父已经离开了,这些事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我和司马在家属院旁边的胡同里租了间民房,暂时安定下来,靠着司马那点复员费勉强度日。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一封来自札达的信。
“你不想来看看吗?”
这是整封信唯一的一句话,还有几张很模糊的黑白照片,有一张已经发黄的,是几个人的合照,最右边站着的中年男人,我一度认为那就是我的父亲。不过我看了一眼照片标注的日期1958年。那会儿父亲还是个年轻小伙,就不可能是他了。那只能是祖父中年时候的样子,照片中还有两个人,一个穿僧裙的喇嘛,以及当时我祖父的首长。
1958年?那一年应该是祖父负伤退伍的时间。
我又看了一眼其他的照片,和那张明显有区别的是,这些照片是新拍的,但拍照的人实在是技术差劲,有几张就跟泼了墨似的,黑不溜秋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确定不是相机或者底片的问题。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夜间拍的或者在光源很暗的情况。
司马拿着照片对着阳光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嘴里嚷嚷着“他大爷的,整半天胖爷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合着就一大手心”
听司马莫名其妙的一句,我就问“什么大手心?”
“这难道不是大手心。”司马指着照片中有点泛白的地方说。
那确实是个人的手掌,见到手掌的一瞬间,不能说百分之百的肯定,但也有九成九的把握,那是佛教中佛祖施无畏印的手势,很多佛像都有这种手势。
“这算什么?有人发现了一个佛像,然后写信让祖父去看看?”我心中不禁好笑“可祖父顶多算个道教徒,这也说不通啊”
原本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不过我遇到一个人,可以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
祖父早些年结交的人中,有一位姓吴的教授,痴迷于文物收藏和历史研究,祖父在世那段时间,两人时常往来。
后来的日子,由于我和司马囊中羞涩,又不好意思找家里人要钱,司马打算到琉璃厂把他父母当兵时给他买的机械表卖了。
我和司马刚到琉璃厂就碰到吴教授,见面自然而然的要客套一番。吴教授对祖父的离世也是颇感伤怀,我也不好扫了老人的兴。只得陪着到他铺子坐了一会。
人上了岁月,总是比较唠叨,司马有点扛不住,就顺便打量起吴教授收藏的古玩。
“老关,像不像这个玩意?”
我顺着声音看去,司马一脸得意的指着一尊木雕鎏金佛像的手势。我走近看了看,确实是施无畏印的手势。顺带着给司马伸个大拇指,意思是你小子眼力见有长进。
吴教授被我俩弄的一头雾水,我还未插上嘴,司马那大嘴巴子把照片那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不说还好,吴教授一听和我祖父有关,又是什么佛像,非要刨根问底,我只好回去把照片带了过来。
吴教授自从见了照片,整个人沉浸其中,期间司马有些不耐烦,我示意让他安静点。
“这怎么可能?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吴教授突然自语了一句,脸上带着些许期待,又夹杂了不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