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比赛结束后。
曹言之很快洗了澡，跑出来去见江杏。
江杏独自一人坐在看席的第一排，看样子是在等人。
他清楚得不行，她不是在等自己。
他的身影颀长，孤独又坚韧，靠在球杆边，轻吐出二字：“江杏。”
江杏回头望他，笑着抬脚走去：“怎么了，你不去吃饭么？”
曹言之无言，直勾勾地盯着她，与往常不同的便是那白净的脸上没了温和的笑容。
江杏觉着奇怪，正准备再喊他一声。眼前的人忽地前倾，把她扯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远去已久的画面浮现脑海——
那时候的曹言之怕江杏冷，总是敞开自己的羽绒服把她包裹在怀里，或是撞见她伤心难过，也是毫不犹豫抱紧她，给予安慰。
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着江杏，那时候曹言之永远为她敞开着怀抱。眼看当下，或许依然没有改变。
改变的只有江杏。
她曾经不抗拒这温暖的怀抱，永远欢笑着并接受，可是现在并不是。
现在的她，只想奋力脱离这怀抱。
江杏挣脱着，却被抱得更紧。
“江杏，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曹言之的声音在头顶环绕。
一刹那间，江杏安静下来，仰不起的头卡在他的臂弯之间，只能垂着眸子看地下：“原谅了，但也只是原谅了。”
“我不知道现在你对我们的关系到底有什么误解，我只跟你说明白，我们现在就只是曾经认识的同班同学，”江杏沉默了会儿，补充，“从来都不存在别的关系。”
那时，他们的年龄还小，从来没有出口点破那层暧昧的关系，只是现在，已经即将面临成年了，她不能再任由这不美好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只有洗浴间里偶尔传来水声，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曹言之单方面拥着江杏，得不到回应也不肯放手。
江杏再次开口：“曹言之，放开我吧。”
仍然没有动静。
曹言之知道这样不好，可他还是想继续下去。
抓住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拥抱的机会。
“她叫你放开她，耳聋了？”
文寻燃早早地出来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的苦情戏码。
江杏仍旧挣脱不开。
好一会儿，她听不到文寻燃的声音了，有点着急，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曹言之，红着眼咬牙道：“曹言之，足够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够了。
本来介于二人之间的旧情谊，她没有使太大的力迫使他放开自己，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想要他亲手放开以往的一切。
但这不止是以往的事情了，已经牵扯到她现如今的生活了，她卯足了力，推开了曹言之，推开了自己曾经的一切。
回过头去看，文寻燃并没有走，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眸色逐渐黯淡下。
江杏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和他相处这么久，不能说百分百，对他的了解也有百分之六十了。
见她跌跌撞撞准备跑来，文寻燃转身离开。
推开曹言之用了很大的力，力的相互作用让她也晕晕乎乎的，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她已经迷迷糊糊地追着文寻燃到了教学楼的拐角处。
身子前倾了许多，一把抓住文寻燃的衣袖，紧接着要开口。下一秒，她被反抓住抵在墙上。
手被捏得无力，也没敢开口说痛，她清楚这次事件也有自己的问题。
“你们抱在一起了……”这句话，能读出他十分无力又难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心疼。
江杏张了张嘴，想哄他解释。
又被他拦住，这次他丢掉了可怜的模样，眼底慢慢氲出对江杏不曾有过的戾气：“你们两个那么难舍难分你就不要和我再待在一起啊，你都有他了还要我干什么。”
他沉着脸：“真亲密，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终于留给了江杏开口的机会：“不亲密，现在是再普通不过的关系了。”
“有意思么，”文寻燃哑着嗓子，自嘲道，“是我打扰你们相聚了对吗？”
“文寻燃，你不要这么想好吗，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突然抱我，我挣脱不开啊。”江杏急得眼泪打转，克制着手不去抖。
文寻燃淡淡看她，语气重了重：“你哪里挣脱了？”
“为了圆谎，你真什么都说得出来啊，江杏。”他眸子中满是失望，全然不同以往的欣喜。
冷冽的秋风卷走一切的甜蜜，只为他们留下不易察觉的涩苦。
江杏困难地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撒谎：“那时候我们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
她忽地停顿住，觉得怎样也和文寻燃解释不清。
一时间，她胳膊使劲缩回，撞到后面的水泥墙也不觉着疼，一滴泪水滑落脸颊，被她迅速擦拭：“我也就是贱啊，我要是不心软那一会儿，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对吗。”
“我要是喜欢他我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我犯贱啊我？”江杏一步步退开他的笼罩，站在他的侧方平淡望着他的侧脸，开口，“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才不会这样。”
“我没有撒谎。”她丢下站在原地发愣的文寻燃，转身离开。
手腕上的手链，合时宜地闪着光，刺痛了文寻燃的双眼。
这份喜欢一旦说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曾经没有说的时候，她会给自己洗脑，睡前默念着“不要说”“不要说”。她担心这份喜欢会让他们的关系恶化，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了这份埋藏许久的真心话。
她发誓，改掉心软的臭毛病。
不会原谅这次的争吵，也不会再给曹言之任何一点希望。
-
何娇给江杏带了份饭到教室，见她终于回来，松了口气：“见个文寻燃回来这么晚。”
提起来饭递给江杏：“喏，赶紧吃。”
江杏接过，缓缓坐下搅拌。
发觉她兴致不高，何娇把刚拿出来的小说又放回去，枕着胳膊去看她：“怎么了你，去见了文寻燃还不开心啊？”
“以后不见他了，回来会很早。”江杏嚼了会儿饭，忽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何娇一愣，品出了不对劲：“你俩吵架了？”
江杏无言。
本想多问两句，看她不愿意说，何娇就闭上了嘴，没再多问。
但她很想知道，文寻燃怎么做到惹江杏生这么大的气。耐不住气，她问：“他惹你生气了？”
江杏没避着，抽了张纸擦擦嘴角，回：“没，是我惹他生气了。”
想要安慰的话语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何娇扶额：“不是，你才是大小姐吧，你怎么回事，把人家惹生气了还这么大反应，臭着一张脸？”
没再回她的话。
何娇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好任由着她的脾气消散。
江杏颤着眼睫，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刚刚，文寻燃说了什么？
为了圆谎？
他说自己撒谎。
她一瞬间，明白了揪心是什么感觉了。
的确，她也解释不清楚。
江杏垂着头，心想活该被误会，连解释都解释不清。
她不动声色地摘下了胳膊上那串当宝爱惜的手链，放进了小盒子里，塞在书包深处。
手腕上忽地空下来一块，还有点无法适应。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着杯子去打水，顺便也给何娇重新换一杯热水。
手一把被按住，何娇拦她：“我刚接的热水，不怕烫死你可以继续去换。”
江杏：“……”
不和她费时斗嘴，嘴里吐出四个字：“我恨你了。”
捏着自己的杯子出门，一路上眼神飘忽。
许久不见一丝笑容。
“江杏。”
曹言之站立在她跟前，小心开口。
江杏顺势看过去。
忍住了想拿杯子打他的念头。
绕过他走开。
一抬头，对上了文寻燃的目光。他单手撑着窗沿，朝他们这边看。
和她一样，面无表情。
日了。
怎么这么抓马啊？
眼睁睁看着她从曹言之侧边面无表情地走过，样子像是谁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联合起那真情的表白话语，和一系列的解释，文寻燃不争气地后悔了。他的话是不是说的很重？还说…她撒谎。
江杏收回视线，到水房门口排队。
身边的人都吵吵嚷嚷地聊天，只有江杏一个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不被世俗打扰。
想去找江杏搭话。
可是明明先发火的是自己，他怎么拉的下脸。
文寻燃咬牙。
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没有了闪光的手链。
担心是自己看错了，又瞥向另一旁，同样没有。
沈权刚好去给兄弟送杯子，让他接水。
刚巧就在江杏面前。
他扭头看低头不语的江杏，露出笑容：“杏妹儿啊，要不杯子交给我，我让我兄弟给你打水？”
听他这么说，江杏一下想到了文寻燃。
她甩掉脑子里的想法，礼貌地摆摆手：“没事，不用麻烦了。”
文寻燃不在，沈权也没法再说什么。
倒是注意到她空无一物的手腕，心不在焉地应着声回班。
看见门口站着的文寻燃，他走上前去：“文哥，你是不是跟杏妹儿吵架了？”
“问这干嘛？”
沈权又回头看了眼她的手腕：“那个手链没了啊。”
有沈权这么一说，文寻燃确认了。
他冷笑，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是啊，她他妈连手链都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