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抚琴
东苑中,裴策凌正在房内踱步,一旁的云旗和丁晟立在旁边,不敢出声。
这时,傅南风持扇走进来,见着云旗和丁晟,三个人尴尬的相视一笑。
傅南风走近裴策凌说道,轻声问道,“裴二公子不去添香坊?”
裴策凌面露不悦,摆手回绝。
傅南风继续道,“看今日海修志那架势,恐怕晚上沈公子凶多吉少啊。”说完,傅南风也没有管裴策凌回话,便拉着裴策凌往屋外走去。
云旗和丁晟在后,也随着说道,“是呢,二爷。自打咱们来了桑林门,这添香坊咱们还没去过呢。这次就当是去逛逛添云坊如何?”
“对呀,二爷,云旗也想去呢。咱们就随傅公子一同去吧。”
裴策凌由着三人半推半就的来到添香坊。
迎春雅间前方设有高台,是专门做表演用的,那些抚琴和高歌的妓子便是或站或坐在那高台上,如盘中餐一般,任人观赏。高台下方中间空着,左右两侧设乐两排宾客坐席,一人一桌,每个人的桌子上面都摆着诸多的糕点和酒水,旁边还立着服侍的妓子。
此时,高台上有几名妓子在抚琴,高台下的空地上有歌妓在跳舞。
海修志大腹便便的伸腿后仰坐在左侧第一个席位上。他用手随着抚琴的节奏敲打着自己的膝盖,嘴中吊着旁边妓子送上来的葡萄,嘴中连连叫好,盛赞那歌妓身形优美。
傅南风与裴策凌走进迎春雅间,海修志见裴策凌来了,兴致更高了,这次他不仅算是羞辱了魁念,还连带昆吾门一同羞辱了。海修志抬手,指着对面的席位,冲裴策凌说道,“哎呦,裴二公子来了。来来来,这对面的雅席就是给你准备的。这个位置好啊,看谁都能看的清。”
裴策凌也不谦让,径直坐在了右侧第一个席位上,傅南风依着裴策凌下方坐下。
不消片刻,迎春雅间内的席位便坐满了,单独留了海修志下方的一个席位。
魁念自“授经堂”出去后,便回了住处,打算换身衣服再去。
从雷泽带出来的两件袍子平日无事时穿着还好,一旦修行或舞剑便不是很灵便,魁念早就想给自己买一身合适些的衣袍,恰好昨日除妖赚了些银子,便从衣铺中给自己和飞星都添置了新衣。
此刻,飞星穿着那青蓝色窄袖窄身袍子,高兴地不得了。
飞星:“公子,真好看。你快来,今日去添香坊,你也穿新衣服吧。”
魁念点头说道,“好呀。”
飞星替魁念穿好衣服,又将魁念的头发拢束于头上结成发髻,用拿了那日裴策凌买的玉簪,簪在发髻上。
魁念见着铜镜中的自己,说了句,“嗯。的确好看。”他原本在雷泽中,并未察觉出自己相貌的出众,自从入了桑林门,屡次受海修志骚扰,这才对自己的相貌有了些察觉。他之前也不明白圣姑姑口中所言的“相貌好也是一把利器”这句话的意思,今日听闻仅凭自己的相貌便可轻轻松松的赚得一百两白银,便是最好的佐证。
飞星闻言,肯定的答道,“当然啦,公子可是咱们魔族傀术宗的正统传人,能不好看嘛。”
魁念伸手,在飞星的鼻梁处虚虚的刮了一下,说道“就你调皮。”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桑林门。
魁念来到添香坊,那老鸨听说此人姓名后,忙绕着他转悠了好几圈。嘴中连连称道,“绝色,绝色。”说着,仍是不该往日的秉性,抬手在魁念的前胸处摸了几把,自言自语道,“小公子托生错了呀。若是托生成个女子,那必是咱们添香坊的头牌啊。”
魁念莞尔,谢道,“多谢抬爱。”
那老鸨领着魁念来到海修志所在迎春雅间,同海修志道了别便关门出去了。
魁念见迎春雅间内坐满了人,便站在门口,朝众人颔首,作揖道,“不好意思各位,来晚了。一会向各位赔罪。”
傅南风闻言,放下酒杯抬眼望去,只见今日魁念穿的是一套白色的广袖飞肩束腰长袍,长袍绣着银色竹叶安慰,腰部同样束着这白色的腰封。许是因为魁念发了身子,穿着这身更加显得俊美,如翩翩公子般素白挺立。
他歪身朝裴策凌低语,“我之前就说你家师弟长得妖媚多情,不曾想换上这一身白衣后,当真是应了那句‘天下谁人配白衣’,别有另一番风味啊。莫说是海修志了,就连我也快坐不定了,快被你这师弟勾了魂了去咯。”
裴策凌闻言,亦抬眼望去,心道,“今日倒是乖巧,将那脖颈处掩的死死地,倒不会让旁人见着那对销魂的锁骨。”一手拿起桌前的酒一口饮尽。
那海修志见魁念前来,又见魁念干净的像个天上仙,一时情急,激动地起身去了门口,将他迎了过来。
“哎哟,沈公子来了就好,怎么好让沈公子赔罪呢。快快,挨着我坐下。”说着,朝身后的魏子说道,“这坐垫也太薄了,去,给沈公子拿个厚点的,沈公子娇弱,可别冻坏了身子骨哦。”
对面的傅南风听得快要干呕出来,勉强喝了口酒才压下去。他歪头看着裴策凌,见裴策凌未抬头看对面,反而在淡定的吃那荷花酥,便心道,“这裴二公子可真是心大啊。不对,这沈公子也心大,看来昆吾门中人心都够大的。”
魁念坐定,谢过海修志之后,便问,“海大爷,现银可带着?”
海修志朝魏子使了个眼色,魏子拿着个包袱上前,将那包袱递给海修志。海修志将那包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在这呢,沈公子。”
魁念伸手。
海修志猥琐的笑道,“得沈公子自己来取。”
众人见海修志将那包袱放在自己大腿上便知道这是在羞辱魁念。
只见魁念并未恼怒,起身来到海修志旁边,俯身如同婢子一般给海修志斟满了酒杯,又歪头伸手将海修志大腿上面的包袱取走,歪头说了句,“多谢。”便转身将那包袱交给飞星后,坐回原位。
海修志见状,心道,“有趣有趣。”
傅南风摇着酒杯,自言自语道,“能屈能伸,这沈公子当真是个人物。”
魁念端起酒杯,朝众人施了个礼,说道,“大家因着在下才来到这添香坊中,在下却姗姗而迟,仅以此酒,给大家赔礼谢罪了。”说完,一口闷了杯中的酒水。
众人闻言,都举起酒杯,说道,“沈公子何必如此,大家都是同门。”
云旗在裴策凌后面站着,听着众人的话,心道,“好一句同门,不是今天下午看热闹的时候了。”
酒过三巡,老鸨知道海修志财大气粗,特意安排了坊中花魁来献舞,众人看了如痴如醉。
一舞曲罢,海修志抬眼看那高台中摆着一把古琴,顿时来了兴致。拍手叫停了众人的谈话,看着魁念说道,“今日海大爷高兴,若沈公子肯抚琴为大家助兴的话,那大伙是不是更高兴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人群中有人说,“看沈公子这相貌,却是连刚才的花魁也比不上呀。若是能亲眼看沈公子抚琴,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又有人说,“男子怎可在这种场所抚琴?抚琴乃是高雅之举,万不可在此处。”
“你瞎操什么心呢,先听听海大爷的酬劳,说不定沈公子愿意呢。”
“是啊,是啊。这海大爷为着听沈公子抚琴,不知会出多少银两啊。”
坐在首席的海修志听着,高声喊道,“二百两如何?”
“哎呦,二百两啊。海大爷可真阔气。”
“是呢。加上之前的一百两,那就是三百两了呀。三百两够他吃一辈子了。”
“对啊,那还用修什么仙。回家买几家店铺养老就是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议论纷纷。
魁念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问道,“海大爷此话当真?”
海修志:“当然。”
魁念:“好。”说着,便起身前往那高台处抚琴。
傅南风见裴策凌没有任何的神色,于心不忍,便开口缓和道,“沈公子既要抚琴,在席位上抚也是可以的。不必到那高台上去。”
魁念朝傅楠风作揖谢道,“多谢傅公子。”说完,转身面向众人,继续道,“海大爷既然出了钱,阿念就得承着,不能叫海大爷做那亏本的买卖。”
魁念坐在高台中心,将古琴搭在自己腿上,周围的妓子门均退到高台下面,独留魁念一人在那高台之上。
魁念俯身调着古琴,待调好琴后,笑着同台下一众说道,“今日阿念便为各位师兄弟献上一曲《凤求凰》。”
众人连连喝彩,好。
云旗见裴策凌一直在饮酒,便俯身劝道,“二爷,酒大伤身,还是少喝点吧。”
裴策凌闻言,将酒杯摔在地上,怒道,“喝酒也要管,滚出去。”
众人看向裴策凌。
云旗心道,“关我何事?”便灰溜溜的出了门,在门口站着。
海修志摆手,裴策凌一旁的妓子又拿了个新的酒杯,放在裴策凌桌前,小心翼翼的斟满酒。
台上的魁念未抬眼,手指仍在古琴上弹着那曲《凤求凰》。
傅南风出自墨斗门,精通音律,他原本以为魁念的古琴技艺一般,便没将魁念所说放在心上,只当是魁念为了赚钱。不曾想当魁念弹出第一个音符的时候,他便开始悔恨,悔恨自己眼拙,竟没识得那魁念竟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惺惺相惜,心中更加多了几分对他的不忍。
一曲终罢,傅南风起身鼓掌,吟道,“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傅南风说着走上前去,伸手将魁念迎下来,拱手作揖道,“沈公子,失敬失敬。”
魁念抬手将傅南风扶起,回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傅公子若喜欢,改日可以一起。”
傅南风兴奋道,“哎呀,太好了。正好此番前往桑林门时,我寻得一本古琴谱,可惜才学疏浅,实在是参不透。还望有时间可与沈公子共同鉴赏。”
魁念:“好说好说。”
两人说着,便都回了原座。
魁念抬眼,正瞥见裴策凌往这边看,便对着裴策凌浅笑一下。裴策凌接了这笑,却白了魁念一眼。
魁念心道,“此人真傻。竟然还白我。”
裴策凌心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古琴这玩意也那么精通。”
海修志看着魁念在高台上抚琴的神情,早已按奈不住,欲伸手拉魁念的手。
此时,迎春雅间中的门被推开,只见一身穿白袍的男子进入。
在门口席位坐着的人,先认出此人,便起身拜道,“大师兄。”
原来闯入的人竟是桑清和。
众人闻言,均起身拜过。
桑清和来到迎春雅间中间,微笑着朝众人说道,“桑林门三大长老临时决定,明日午时进行小考。还望各位师弟早日回房歇息。”说完,跨步离去,又忽的转身,补充道,“若是小考中败了的那位,便要离开桑林门‘授经堂’,还望各位师弟能严肃对待。”
众人惊愕。
之前从未听说过桑林门“授经堂”有逐人的传统。此次竟然真的要将排名靠后的弟子逐出去。
此时已近子时,众人什么也顾不上,便走起身来到街上,御剑回了桑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