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隐翅虫
苏衡下意识要去大门边, 却被苏行远拦住。
“我去去就回,”苏行远和苏安两人一起提着诊箱离开苏宅,临出门时又回头一笑, “放心, 你阿爹也是很厉害的。”
苏衡的眼睛忽然有些酸胀,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又抬头看了下漆黑的夜空,在心里叹气,能不能有点好消息?
可是,好消息哪是想有就有的?
“走!”
苏衡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雅公子拽着走了:“去哪儿?”
“睡觉!”
“锦儿还没进入稳定期啊……赵国公的情况也要随时观察……”苏衡被一路拽着走。
“先睡两个时辰再出来, ”雅公子态度坚决,“我太累了。”
“行吧……”苏衡自己很能扛,但雅公子是不会轻易喊累的人,这样说一定是撑不住了, “一起。”
两人进入“小憩空间”,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冲进卧房躺平。
苏衡的双肩碰触到柔软的枕头时,不由地咝了一声, 觉得整个人硬得像木头。
“什么都不要想, 闭上眼睛就行,”钟昕抚摸苏衡刚刮干净的下巴。
“嗯, ”苏衡乖乖照做,感觉钟昕的指尖有令人放松的魔力, “你也熬好几日了, 睡吧。”
钟昕亲吻苏衡的额头、鼻梁……渐渐向下, 停在线条清晰的肩窝, “苏行远对我保证过,他有高效的法子应付水泡,你操心锦儿和赵国公就可以。”
“嗯,”苏衡享受着难得的亲昵时刻,左手摩挲着钟昕柔韧的腰侧,此前的夜半纠缠仿佛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你们忙完了么?”
钟昕的耳缘泛红,嗓音变得沙哑,呼吸有些急促:“明日一早,静妙法师就会盛装进宫,向陛下直谏、要求废除株连制,一日不成,一日不退。”
“直谏这种大事,一般都有什么由头,你们打算用什么?”苏衡亲吻钟昕的脸颊和耳缘。
“无名水泡,天降警示。”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么?”苏衡浅浅笑,左手径直探进钟昕的衣服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想借虫灾疫病搅局,我们同样可以用。”钟昕微喘着促起眉头,清亮的眼瞳蒙上隐约的水汽,眼神迷离而宠溺,喉结上下滚动,双手热切地回应着。
“昕,你知道吗?就算同在苏宅,就算每日都能见到,”苏衡贴着钟昕的耳后呢喃低语,“我还是很想你……一直一直地想你。”
“啊……我也是……”钟昕紧贴着苏衡,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和体温,“等国都城的事情结束就离开,我已经安排好了,山高水远,海阔天空。”
“一言为定。”苏衡不假思索地回答。
钟昕把苏衡余下的话堵了回去,只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把所有的算计和刀山火海都抛在脑后。
……
苏衡悠悠转醒,整个人轻快地像要飘起来,下意识握紧钟昕的手,不舍得松开。
“该起了,”钟昕的嗓子沙哑得过分,满腹抱怨,“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一起睡懒觉?”说归说,还是弹簧一般起身,冲去卫浴房。
苏衡跟去卫浴房,一边洗漱,一边亲钟昕。
“衡哥,你在哪儿啊?”赵先机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活脱脱像个等表扬的孩子,“衡哥,你快出来!”
苏衡热情缠绵的吻硬生生停住,翻了一个大白眼,电灯泡!默默在心里揍了赵小胖一顿。
“行啦,出去吧,”钟昕打量着苏衡的臭脸,推着他走出卫浴房,“说不定有好消息?”
苏衡和钟昕离开空间,一个又是治病救人的名医,一个还是心怀大邺的雅公子,一个向左去病设计,一个向右回运宝司。
赵小胖完全不知道苏衡的心理变化,一见他就开心地奔过去:“衡哥,你看!快看这些!”
“……”苏衡看到赵小胖手中宝贝似的盒子,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灭虫灯做好了,只试用了两个时辰,就抓到了这么多虫子,衡哥,你快瞧瞧,有没有用得上的?”小胖连蹦带跳地比划。
两人一起进了客厅,小胖还在解释:“都是死了的,不会逃走,也不会咬人。”
苏衡在桌上铺了一大块粗布:“倒下来吧。”
小胖将盒盖打开,全都倒在粗布上,然后兴奋地盯着苏衡:“灭虫灯真的好用,衡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衡从药箱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把虫子堆挑开,然后逐一辨认,最后,视线落在一个黑色橙红色相间的小虫子身上,这……有点眼熟啊。
头部黑色像蚂蚁、有触角,颈部橙红色,腹部是同样的间隔色,无论是体型还是颜色,都和老李搜集的国都城本地虫子很不一样。
“小胖,这个虫子你以前见过么?”
小胖摇头:“来之前,这些虫子都给老李头检查过,他也没见过这种虫子,可惜我们抓到的时候,虫子已经死了。”
苏衡把虫子收好,嘱咐道:“告诉流铁营的兄弟们,如果身上落了虫子,把虫子吹走扇走都行,不要像拍蚊子一样直接拍死。”
“好嘞,”小胖兴奋起来,“衡哥,是不是觉得这虫子有点像?”
苏衡点头:“我去确认一下。”
“好!”小胖喜滋滋的,迎着清晨的阳光,眼神坚毅又闪闪发光。
苏衡拿着虫子走进病房,锦儿和赵国公都醒了:“见过国公大人,见过小公子。”
锦儿眼睛很尖:“苏郎中,你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苏衡把小瓶子递给锦儿:“你那日出去,有没有见过这个虫子?”
锦儿盯着虫子左看右看,忽然睁大眼睛,激动起来:“我就说看到的是虫子,不是蚊子的!”
“怎么回事?”赵国公慈爱得又像弥勒佛现世。
苏衡默默移开视线,免得老觉得自己日常分裂。
锦儿大声说:“那日华郎中带我出去,走了一会儿,我老觉得有虫子,他说是蚊子,还替我拍了一下,我当时觉得疼。”
“华郎中给我上了药,很快就不疼了,说这里的蚊子因为药草的关系,咬人也特别厉害。”
“但是我确实看到胳膊上的不是蚊子,华郎中说我看错了。”
“就是这个!”锦儿指着苏衡瓶子里的虫子,“我以前从未见过,颜色也好看。”
“这是什么?”赵国公走南闯北、却也没见过这种虫子,“咬锦儿的就是这个?”
“这是隐翅虫,体内含有剧毒的液体,一般不咬人,但是因为它有趋光性,夜晚会向着光亮处行动,天气炎热、周围又黑,人们很容易误以为是蚊子,抬手就拍……”苏衡做了拍蚊子的动作。
“隐翅虫受惊,液体就会喷出,沾染在皮肤上痒痛难当,伸手抓破就会迅速感染……轻则留下明显疤痕,重则咬伤处会溃烂肿胀……”
赵国公的护卫去惠民药局探过虚实:“可是,惠民药局外面的百姓很多,有许多都是水泡,并没有到溃烂肿胀的地步。”
“国公大人,还记得春天夏初时,惠民药局卖出的便宜大罐的虫咬伤药膏么?百姓们买了不少,被咬以后肯定先涂了,不见好转才会去惠民药局。”
“虫咬伤药膏有一定作用,但架不住百姓们疼痒难忍,动手去抓。”
赵国公沉默片刻,忽然抬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些药膏,现在国都城就不止死十一人?会死更多的人?”
“是的。”苏衡既心慰又遗憾,心慰的事情是预防措施多少有些用,遗憾的是,如果百姓们没有出售纱窗布料、如果被咬以后能坚持不抓不挠……情况会比眼下好得多。
可惜,没有如果。
锦儿激动极了,拽着赵国公的宽袖摇了又摇:“阿祖爷,苏郎中知道得真多……”
“嗯?”赵国公被摇得东倒西歪,也没忍心斥责一句。
“阿祖爷,等我好了以后,我要跟着苏郎中学习医术。”锦儿看着苏衡,两眼放光。
“……”苏衡整个人都不好,谢谢你家十八代祖辈!
赵国公笑着揉了一下锦儿的头:“苏家秘术,只传苏家人,我们怎好随意要求?这和抢夺苏家财物有何差别?”
“这样啊。”锦儿扁着嘴,闷闷不乐。
苏衡确认完毕,立刻离开病房,告诉赵小胖捕捉和原理:“隐翅虫有毒,趋光,在整个国都城传播童谣,意思就是身上有虫爬,吹走挥走都可以,不要拍,除了蚊子以外。”
“知道啦!”赵小胖更加高兴,“我这就去流铁巷传信。”
苏衡又把他拦住,抽出收好的画纸:“带给兄弟们看看,有谁认识这个地方?”
赵小胖看了一眼画纸,咦了一声:“衡哥,你去过这里?”
“没有,别人去的,”苏衡明显感觉到赵小胖的眼神越来越亮,“你认识?”
“我曾经见过差不多的地方,刚好就在鹰哥画线的范围内,”赵小胖不好意思地开口,“但不确定就是画中的地方。”
!!!
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苏衡简直不敢相信,只觉得赵上胖今天格外发光发热,堪比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