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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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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静默。

    常骓忍不住问:“陛下?”

    孟云泽许久做出反应,伸出手,“取……”

    才冒出一个字,她就被这把清冷且低沉的嗓音给惊到了,她自个说话向来是粗声粗气的,从来没有发现落到耳朵里,居然是存在着如此单纯的高下之别。

    于是她的声音小了些,“取面镜子来。”

    “是。”常骓将紫铜镜取来。

    孟云泽接过,镜子里映出一个男子的轮廓,一双冰冷冷的眼睛,湛若寒潭,令人不敢直视。

    他约摸是弱冠出头的年纪,有着读书人常说斯文气,在一豆烛火遥照下,眉眼棱角处笼着一团阴影。

    他的唇角有几分上翘,无端给人种悲悯的错觉,稍稍展开便像是透露一点不着痕迹的笑意。

    孟云泽捧着这面铜镜,呆如木鸡。

    这、这莫不是皇帝?

    为何自己会上了皇帝的身?

    孟云泽呆滞地站直身,难道此时此刻,她就在含象殿?!

    脑海一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

    她恍恍惚惚地迈步下地,然而这床榻与她的住处不同,孟云泽毫无防备地被拌了一跤,当即咚地一声巨响,五体投地摔倒在地!

    那常骓以为皇上是打算洗漱了,准备去叫内侍们进来伺候,转身没走两步皇帝就倒下了,顿时大惊失色,“皇上!!”

    孟云泽还没法好生控制住这具身体,而且皇帝人高,摔起来格外重,特别疼!

    她被常骓慌张地扶起来,内心非常惶恐,完了,她摔了皇帝的龙体!

    这可是杀头大罪!

    常骓道:“皇上,您怎么样?老奴这就去请太医来。”

    太医?万一发现了端倪可如何是好,孟云泽连忙阻止道:“不必了!无碍无碍。”

    大概是皇帝说一不二惯了,这么一开口,常骓便不再多言,他往后退到一边,低眉垂眼地像堵墙,内侍们便端着木盆、浓茶和檀香散等鱼贯而入,行止之间,没有发出半点儿响动。

    孟云泽不知皇帝寻常是如何行为的,只好由着他们服侍。

    穿戴妥当,传进早膳,与她寻常的清汤寡水相比,桌上的菜肴自然要讲究得多,油饼、枣塔和缕肉羹。

    她一闻味,便知用上好的果木炭,羹煮得软烂,加了竹笋和香蒲来拌和,佐以芍药酱调味。旁有一碟薄脊肉片,糕点备的是玉露团,以及漱口用的兰花泡的酒。

    孟云泽虽馋,但是不敢动筷子吃,也没有心情用膳,状作无意地瞅了好几眼,只觉得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实在受不了了,挥手让他们把饭撤下去。

    常骓道:“皇上,若是不用膳,待到朝会几个时辰下来,少不得又有大臣前来议事,可如何使得?”

    “上朝?”孟云泽大脑一片空白。

    “是,陛下,近来朝中诸事繁杂,您不能因为忙于政务而疏忽了身子……”

    上朝?

    孟云泽惊愕地想,难不成她还得上朝?她会什么,她什么也不懂,岂不是一开口就露馅了?

    “不不不,这个……”孟云泽磕磕巴巴。

    正乱成一锅粥,门外传来通报声,“翊卫有要事回禀。”

    孟云泽下意识道:“叫他进来。”

    刚落音,她就两眼发直,这话未免接得太顺畅了。上朝的问题尚且毫无头绪,翊卫何许人也,如何应付是好?

    闻藏三步做两步进入寝宫,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孟云泽发觉这殿里的所有人除了他之外,一律都是放低视线,并不直视圣颜。

    她思考着措辞,道:“何事?”

    “臣已查清昨日太液池的刺客。”

    孟云泽脑海里轰隆一声雷鸣,差点儿以为自己听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木然地怔怔道:“刺客?”

    她怎么能是刺客呢?她只不过是去钓鱼啊喂?

    闻藏道:“此人携带磨尖的竹刃和绳索,另有竹签、骨刺若干暗器,伺机候于上巳深夜行刺。”

    “……”简直一派胡言!

    她吃饱了撑得才会去找皇帝的麻烦,这个翊卫难道没有一丁点儿对钓鱼工具基本的了解吗?

    这话若真让皇帝听见了那还得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查清身份了吗?”

    闻藏点头,“乃是后宫的孟才人,为光禄寺卿与南郡庄氏之女。”

    孟云泽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麻了,若不是顾忌皇帝抖抖索索会很奇怪,她快要腿软到站不住了。

    为何翊卫的效率不用在正途上?你去查皇帝的嫔妃作甚?

    闻藏等了等,没听到皇上发话,随即会意,道:“陛下,臣会料理妥善。”

    什么?!孟云泽肝胆俱裂,“绝无可能!!”

    闻藏不解,“陛下?”

    “朕是说,”孟云泽尽量保持理智,“咳,孟才人,她绝不可能行刺于朕。”

    “陛下不可姑息。”闻藏道,“后宫妇人暗怀鬼胎,定是受了指使,南郡近些年势大,光禄寺卿脱不开干系,还请皇上彻查!”

    孟云泽尽量平复凉气,盯着闻藏,就你这家伙怎么还拱火哪?有你什么事啊?

    倘若真是那位杀伐决断的帝王在此,孟氏恐怕会被凌迟灭族,孟云泽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孟氏,那晚是在太液池垂钓,与旁的无关。”孟云泽道。

    哪有人深更半夜去太液池垂钓,况且违背宫禁可是大罪,以闻藏来看,不光孟氏,当日内官禁卫当一同治罪,他难以理解皇上为何会轻飘飘揭过,“可……”

    “此事休要再提。”

    这具身体到底是积威甚重,闻藏缄声,“是。”

    她想了想,“我要是日后再问你,如什么上巳太液池,你一律回答不知,或者当是孤魂野鬼没有下落,若是不问,那再好不过。切记,休要提及孟才人。”

    翊卫纵然满头雾水,面对皇帝还是拱手道:“臣听命。”

    孟云泽微微眯起眼睛,“若是答错了,便拿你发落。”

    闻藏冷汗下来了。

    当是皇帝喜怒不定的脾性已成常态,做出何等颠三倒四之状也无甚怪哉。

    闻藏悔于自己多言,道:“臣定牢记在心。”

    “下去吧。”

    处理掉一桩可能祸及满门的麻烦,然而还有心腹大患等着她。

    孟云泽急需找个由头避开朝会,人生地不熟的,上朝无异于找死。

    她扶着额头,几乎挖空了脑子琢磨法子。

    一旁常骓担心道:“不若还是请太医来替皇上看看吧。”

    孟云泽面无表情,由内侍替自己穿上朝服,系玉佩。

    含元殿意为含宏光大,两面以翔鸾阁和栖凤阁高耸的飞廊连通大殿,正中殿宇巍峨,势若旭日,飞檐翘角直入霄汉。

    虽是赶鸭子上架的心态,她也被高堂广厦吸引了心神,第一次见到位于权力中央的含元殿,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地处高阔,万千宫室一览无余。

    身后跟着无数的内侍和禁卫,穿过回廊,她注意到殿庭层层石阶下,立着一位少年人。

    “那是谁?”

    常骓道:“陛下,是武定侯府的嫡子前来求见。”

    孟云泽不以为意,“他有什么事?”

    “听说是为了他那匹唤做赤稍的马,不知怎的在马厩里叫歹人给害了。”

    她马上说:“不见,不见!”

    常骓道:“这小侯爷年轻气盛,闹了大脾气,非要讨个理。”

    孟云泽又是心虚又是气短,很快想出了主意,盯着身边的大总管,道:“这点事儿需要来问我?”

    “老奴这便去打发。”

    到了时辰,仪仗陈列,监察御史为首,盖冠如云,朱衣从官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孟云泽走进宣政殿,步伐稳重,但实际上提心吊胆,紧张地攥紧袖袍下的手掌。

    她来时特意翻看了皇帝的折子,大概明白了章程,对于回话感觉有个大概的把握,她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便迫不及待地往下望,从满地行礼的朝臣们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爹,你在哪儿呀爹?快救命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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