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在我说出大俱利伽罗的昵称后，不知为何，有一阵冷风从耳后刮过。我狐疑地看了看身后。道场的门窗被关得死紧，什么都没有。
太奇怪了，这种无中生有冷飕飕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又好像是我在多心。然而甚尔却冒出句“有趣”，他难得有兴致地看过来，或者说，我身后的“别的东西”。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存在。”
他一手撑着下巴。“是因为真品在这里的原因么？”
“……”
我很茫然，没能get到甚尔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别人说话。不管是哪一个都感觉毛毛的。
“原来如此。所以这是你第一次出来了？有什么感想？”
“……”
“这样说来，她也算从禅院家的眼皮下藏了张底牌，也好。”
什么底牌？好什么好？没听懂的我有亿点焦躁。
甚尔道。“对了，你喜欢那个昵称吗？”
室内又开始寒风萧瑟，我抱紧怀里的大俱利伽罗啊啊啊打了个喷嚏。好在气温降低也就几秒钟的事，这种想搓胳膊上鸡皮疙瘩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唔，看来是不太满意的。”
——所，以！这到底是在干啥！谜语人真的够了啊！
深吸一口气，还没等我大喊甚尔拜托你有话直说不要吓唬人了，黑发男人终于好心地解开谜底。“茉莉，你的那位咖喱君就站在身后哦。”
“……欸？”
“从刀剑上诞生出来的【付丧神】，咒力不弱，神智也很清醒，你给自己找了个很不错的手下。”
“但这明明是日本/刀，”甚尔若有所思。“为什么付丧神会是个印度人……”
门窗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巨响。我吓了一跳，说话的人却毫无触动，仿佛小事一桩。“除了性格需要好好打磨……算了，你的武器，自己做决定就好。”
禅院甚尔递过来一副黑框眼镜。他说镜片上附有咒力，只要佩戴就能看清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咒灵，付丧神，妖怪，只要戴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再不会被“咒力低而看不到”困扰。
“这还是你第一次尝试吧。”甚尔勾了勾唇角。“如何，打算见一面你的‘大咖喱’……大俱利伽罗吗？”
……
我傻不愣登地举着眼镜半天，最后决定放回眼镜盒，塞进口袋，拿好打刀回去睡觉。
天色太晚了，明天还要去咒灵室做活见鬼测试，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我这样告诉甚尔，一边还特意打个哈欠表示真的很累。“晚睡会影响身高的！我得赶紧上床睡觉才行1
甚尔随意的目测一眼，断言道。“你以后不可能会矮，茉莉。”
“我的目标是成为一米八超模啊哈哈……明天见！甚尔！今天真的很感谢1
我抱着大俱利伽罗冲出道场，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在走廊上咚咚狂奔，趁躯居留队那些守夜巡逻的人还未发现就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关上门，把打刀放回桌上，我左右四顾，没有半点超自然生物的影子。但某个付丧神确实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只要我戴上那副眼镜就能看到。
“你一直都在这里吧，大咖喱……大俱利伽罗。”
我点亮桌上的蜡烛，借着暖黄色的光芒端详打刀的深色刀鞘。“在的话就报个到，吹一下烛火。”
烛火安静地跳动着，没有反应。
“不在吗？”我长舒一口气，松下紧绷的神经。“不在就好，甚尔那家伙，也真是的……”
“说什么背后有个印度付丧神一直躲在我这花季少女的房间里，想想都很变态……”
烛火突然开始发羊癫疯般的抽搐晃动，发出啪的一声爆响。我立刻闭上嘴巴，火速把桌上的大俱利伽罗推远一点。
“……原来你在埃”
而且和甚尔说的一样，不是很乖巧听话的性格，说不定是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叛逆青年，对我把他关行李箱好几天这件事耿耿于怀——完了，知道爱刀可以拟人后瞬间觉得和它产生距离了。
其实只要戴上那副有咒力的眼镜，就可以跟自带阴阳眼的夏目贵志一样，看见咒灵，看见大俱利伽罗，还能跟他们沟通……
但我偏偏不太想去做。
很奇妙，比起知道刀剑上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付丧神，戴上咒力眼镜这件事让我更加有抵触。
是我在本能想拒绝另一个世界，害怕变得“非正常”吗？
……可能是吧。我没法否认一小部分的茉莉就是个固执沉迷过去的胆小鬼。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看不看得到咒灵无所谓。反正过去十一年从未被咒灵妖怪袭击，付丧神之流更没有对我的生活产生丝毫影响。
但那都已成过往，现在的我已经加入这万恶的咒术世家。人人都以看得到阿飘为荣，看不到就是你瞎。
既然我选择进入另一个世界，势必要一路向前，成为咒术师击败咒灵或是其他异常诅咒。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早就没有别的选项可走。
——戴上吧，反正再操/蛋的生活都经历过了，还怕他个球？
我坐在床铺上，对着朦胧的烛光擦拭那副黑框眼镜，架上鼻梁。
一举映入眼帘的，正是坐在角落里的男子高中生（？）。
黑皮，金瞳，撸起的袖子下是黑龙的纹身，一如刀身上的缠剑纹。他面无表情地扫过来一眼，看到我鼻梁上的眼镜后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冷哼着转过头。
“大咖喱？”
他咬牙。“……是大俱利伽罗1
呜哇，性格果然不太好，原来刀剑付丧神的脾气都是这么傲吗？
看清后就能理解为何甚尔会说我有个印度来的付丧神了，但大俱利伽罗其实很帅气啊，就是冷漠了点。我咋着舌听他介绍自己的来历，什么相州传广光的作品之前的主人是伊达政宗，总之来头很大！但他最想说的话，应该是下面这一句。
“其他没什么可说的，”大俱利伽罗左脸写着离我，右脸写着远点。“没有想和你搞好关系的意思。”
“？我们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我小心翼翼道。“我都接手你快四年了哦？”
“……”
“今晚我抱着你的本体睡觉好吗？”
“……？1
“不我……”抗议无效。我一秒摘下眼镜，大俱利伽罗的身形瞬间消失。我抱着打刀钻进被窝，除了那来回震动的门窗有些扰民，其他一切都好。
“明天就是咒灵室测试了，大咖喱。”我说道。“我们都要加油啦。”
门窗的震动声没过多久就停下了。
冰凉的刀鞘有些硌人，但充满安心感。迷迷糊糊之间，我蓦然回忆起很多年前，在我还是个手短短腿也短短的萝莉时，热衷剑道的老爸曾带我去过的地方。
那是一间仓库，古朴陈旧，却被打扫得很干净的仓库。
【“看到这些刀剑了吗？茉莉。”
老爸拉开大门，笑眯眯地看着“茉莉”摇摇晃晃走进去。武器架上的绒布被他轻轻拉下，上方排列的刀剑井井有条，反射着一点冰凉内敛的寒光。
“这些都是田中家一位先祖的珍藏，来自旧时日本的奇迹。”
老爸笑道。“怎么样？以后茉莉想学剑的话，我可以挑一件作为礼物。”
“刀……刀刀……”
“哦呀？想用太刀也太早了点，茉莉。”
“打刀怎么样？”老爸将爬上武器架的小孩抱下来。“这把【压切长谷部】，还有【大俱利伽罗】都是很好用的类型哦。”
“他们会保护茉莉的。”】
黑暗中，我猛地睁开眼睛。一个清晰的推理出现在脑海之中。
已知，打刀【大俱利伽罗】是来自老爸的赠礼，上面附有黑皮无口的冷漠付丧神。
求解：老爸仓库里的诸多收藏，那些太刀、胁差、短刀当中，还有没有付丧神？
……这个问题细思极恐。
完了，今晚彻底睡不着了。
……
“甚尔，你知道吗？”我说。“我有一个梦想。”
我顿了顿，等待走在前面的黑发男人抛出问题“你有什么梦想”，可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我快步跟上甚尔的步伐，抬头看他的侧脸。
好家伙，脸黑得不说能吓哭小孩，连成年人都要哭了。幸好禅院那俩双胞胎幼崽不在附近，不然一定被他们的甚尔叔叔给吓出心理阴影。
……所以说碰见他那同胞兄弟有这么胃痛吗？
十分钟前，在前往咒灵室的路上。我们与那位神似窝金的大兄弟禅院甚一在走廊上不幸巧遇。
两人先是寒暄，那位老哥还关心了一下甚尔的个人生活。气氛不算融洽，但也说得上是正常。
就在我以为大家族同辈之间都是这种冷冰冰的兄友弟恭type时，转折点在甚尔提起“最近会出门多见一见【她】”后出现了。禅院甚一突然打开阴阳怪气模式。他甚至嚷嚷，什么禅院甚尔你总围着女人打转，不愧是咒力为0的废物男人。
说罢又朝站在后方的我看过来，哼笑一声。
旁观的我：“……”不要cue我，还有七年才能变成女人！
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吵架，还贬低自己的兄弟是废物男人……如果甚尔是废物，那我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了？
总之，我的老师在遇到禅院家那几位大佬后就会心情变得很恶劣。那股沉郁劲上来后，连句话都不想说。
不过吓不倒伪未成年的我。“甚尔。”我去拉他的袖子。“我说我有一个梦想。”
“……你有什么梦想。”
“保护好视力，这辈子坚决不戴眼镜。”我道。“可是禅院家注定要毁我这个梦想了。”
我拿出眼镜盒，打开，戴上那副附有咒力的边框眼镜。一回头就能看到大俱利伽罗。付丧神抱着刀一脸大写的冷漠，不过他十分尽职，维持在我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
“太丑了，这副眼镜。”我摇头，继续控诉。“设计它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种丑东西的。”
甚尔的呼吸急促了几拍，继而恢复正常。他平静说道。“负责咒具库的是扇伯父。”
“扇……真希和真依的父亲吗？”
脑海中浮现了头天出场的禅院全体员工，我自动锁定站在前排的某位瘦长脸长辈。“希望以后别遗传到她们老爹的审美啊，女孩子家有高级审美很重要。”
“比起什么审美，她们会需要用眼镜这件事，才会更打击做父亲的吧。”
“听起来好脆弱啊，那位‘扇伯父’。”我说道。“我老爸就强多了，嘿嘿。”
大概禅院家的任何人都不曾想过，我老爸那温温和和的普通教书匠，却一直保存爱护着先祖的遗物。想起那满仓库的刀剑，我就难免产生心潮澎湃的情绪来。
“我说啊，等通过测试……我能回家一趟吗？”我握紧大俱利伽罗，身后的付丧神若有感触，金瞳转向过来。“我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落在老家了。”
“不，是重要的【同伴】才对。”我说。“我要带它们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