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高璟坐在草亭下，数日奔波劳累，令他容颜清减不少，华服珍馐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葛衣，一杯清水。
可他身形端正，眸光清亮，可见其风骨依旧。
待墨池说完，高璟敛眉沉思半晌，“依你所说，她是值得信任的？”
“既如此，你直接问，她必然如实作答。”
墨池摇了摇头，道，“属下认为此法不可。”
“她一心认为月影是其救命恩人，若属下问，她定会追问缘由，届时难保她不会对月影的真实目的起疑。”
“她会起疑，不过她不会因此而有所隐瞒。”高璟神色平静，丝毫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妥，他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然而，墨池却没有说话，而是一直跪地，保持着请求的姿势。
高璟眼眸微动，视线随之缓缓下沉，“那你想如何？”
“属下不敢赌”墨池双手抱拳，随后慢慢俯下身子，对着高璟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请殿下亲自追问此事。”
“若是您的话，属下猜想她定不会因此而生疑。”墨池抬起头，望着高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内疚。
他知道殿下有多在乎容华公主就有多厌恶阿玉，但是他别无办法。
这是唯一能知道他妹妹完整遗言的方法。
“你倒是颇会打算！”高璟嘴角微微上扬，望着墨池的眸光深邃幽沉。
“殿下赎罪！”墨池又是磕头一拜。
“何罪之有？”高璟反问道，紧接着却又自顾自地答道，“你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最佳的办法？”
“恰如你料到的那样，不会有比孤更好的人选了。”
高璟不过是寥寥几句，却让墨池冷汗直流，原来他一早就被看透了。
可还是那句话，他别无办法。
“起身吧，孤三日后会回洛阳。这几日，你继续看好她。”
高璟将视线从墨池身上移开，放到面前的林海松涛之上，眼前景色开阔而豪放，足可荡涤一切。
墨池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高璟，心中暗自叹服他的洞若观火，随后竟又是一拜。
不过，这一次，他是心悦诚服的。
墨池远去后，高璟唤来一个暗卫，沉声道，“派人去查一查南朝的牡丹园，看是否有月影遗留的线索。”
暗卫得命后，便迅速离开，仿佛草亭下一直只有高璟一个人。
如朗月清风，淡然自得。
其实，墨池来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墨池有事要求他。
可这世上除了月影，高璟想不出世上有第二个人能让墨池这么煞费苦心地求人。
猜到墨池此行目的是月影，高璟便很快联想到了阿玉。
高璟确实厌恶阿玉，但是他不会因此失去理智，失去该有的判断力，所以他愿意让墨池说下去。
至于，墨池最后会提这种要求，高璟并不奇怪，因为那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知道的消息，这样便宜的事情，高璟可还从来没遇到过。
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否则，墨池也不会耍些手段了。
这个前提就是阿玉没说谎。
墨池向高璟说的绝对是真的，也绝对是如实禀告的，但是阿玉有没有说谎，这就不得而知了。
避而不谈隐藏的不利的一面，就是墨池耍的第一个手段。
墨池虽不判断，可高璟是会自行判断的，若是高璟判断得出阿玉可信，那一切后果也是高璟自行担下。
这是墨池耍的第二个手段。
可是这些有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万一高璟识破了一切呢？
所以墨池就必须让高璟不能识破，或者说识破了也会如他所愿。
因此，墨池拿了他的忠诚作为交换。
作为暗营的统领，他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陛下，但是他愿意向高璟献上忠诚。
如果高璟如墨池所料想的那样走了下去，那他势必会驾驭不住墨池这把锋利的刀。
可惜，他们的谈话，从头到尾，主导的那个人都是高璟。
因为从头到尾，高璟没有一点算计在里头，他一直客观理智，所有判断也都基于墨池的禀告。
换言之，高璟他可是十足地‘信任’墨池呢！
有的时候，没有算计就已经是最大的算计了！
此外，阿玉说的话中有一个关键词，洛阳！
墨池不相信月影的临终遗言只是表达对家乡的思念，同样，高璟也不信。
但是高璟没有忽略一点，那就是月影并不信任阿玉，所以她根本不会将玉玺的下落直接告诉阿玉。
所以思念家乡，看似不合理却又是有迹可循的。
而这之间，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阿玉一开始并不知道洛阳就是月影的故乡。
她是通过墨池手腕的红线才猜出来的。
因此，洛阳是真，但思念家乡就未必了。
但这些都是高璟自己的猜测，既是猜测，就需要验证。
因而墨池走后，高璟才会对暗卫有那样的吩咐。
在高璟回洛阳行宫的前一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想要刺杀阿玉，但是他们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似乎不知道阿玉的寝殿外有重兵把守。
所以那些刺客无一例外都被斩杀。
墨池倒是想要留几个活口，但是这些刺客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让墨池等人根本没办法‘手下留情’。
然而，这件事在阿玉面前就是一个小事，一点生活中的波澜而已。
简而言之，她习惯了，而且是早就习惯了。
说来，这些刺客跟小时候刺杀她的那些刺客，武功路数很像。
可惜这一点阿玉没有细想下去。
一夜好眠，第二日，阿玉早早起床，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
然后她就跑到廊下，左等右等起来，可是当高璟的身影远远出现在门口时，她又摆出一副随意的姿态。
她神情散漫，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高璟来不来。
直到身旁走近了一个人后，阿玉以为那是高璟，便慵懒地转过头，装模作样地拿着那双水润的眸子斜睨着来人。
阿玉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高璟，对于他的不信任，她极为的失望且生气。
可惜，她跟前的不是高璟而是谭殊。
阿玉一脸惊吓地后退几步，待身形稳住后，她水眸圆瞪，极为恼火地瞪着谭殊。
谭殊只见过倔强不发一言的阿玉，但没见过这般大胆灵动的阿玉。
现下，谭殊只觉得手机痒痒的，有股想要逗弄阿玉的冲动。
他眼里的捉弄之意不加掩饰，阿玉自然看得清楚，正当她暗自警惕的时候，高璟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躲到了高璟身后。
一瞬间，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高璟的陷入了一阵回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