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想要你的一滴心头血，对你会有些损伤，但我会帮你休养直至康复。”阿玉缓缓蹲下，与苏梦绾水平对视。
“作为交换，我答应你一件事，任何要求我都答应。”她的眼中没有逼迫，语气中也没有利诱，只有轻淡的询问还有真挚的恳求。
“我答应。”没有丝毫犹豫，苏梦绾直接应下，倒让阿玉略微错愕。
阿玉垂下眼帘，藏下眼中的愧疚，“心头血不是轻易可与人的，我允你三天，你且仔细想想，三日后答案还是如此，交易便成。”
话音刚落，一道酥软妩媚却极为冷厉的声音响起，“多此一举！”
阿玉只作听不见，向苏梦绾道别后便离开了，只是不多久又折回放了一些吃食，顺道还拿了相府一样东西，让相府短时间内有事可做。
回山路上，丹娘现出鬼影，神情冰冷，语带嘲讽，“三日后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你终归是要取她心尖一滴血。”
“还是你想你爷爷死。”丹娘斜睨了阿玉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阿玉脚步顿住，她转眸望向身侧的丹娘，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求个心安。”
“心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丹娘抿嘴轻笑了起来，如雨雪初霁后带着露珠的艳艳牡丹，“这世上，凡有所求，必不会心安。”
“罢了，随你吧，且看看你一时犹豫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很期待。”丹娘看着阿玉，幽深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回到山上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的柔和而赤橙的光芒透过斑驳的枝叶撒落在地，阿玉穿梭其间，如林间小鹿一般。
离小木屋越近，阿玉的脚步也就越加轻快，到家后，阿玉立马起火生灶，不一会儿，一顿简单的饭菜便准备好了。
爷爷已经病入膏肓，每日只清醒那么一会儿，算算时间，这会儿也是时候了，阿玉只希望爷爷清醒的时候能吃点东西。
然而，碗筷摆好，可屋里却依旧毫无动静，阿玉心中一紧，急忙跑进房内。
探得爷爷还有气息，阿玉心下放松，可也知道三日后，她是一定要取了凤星的心尖血。
“爷爷，您撑住，我们还没有见到奶奶呢。”阿玉呢喃着，秀眉拧起，眸光透过窗户望向即将消失的夕阳。
从屋里出来后，阿玉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丹娘却已经将阿玉煮好的晚饭吃了个精光。
见到阿玉，她却毫无羞愧，反倒是理直气壮地可惜起来，“我若不吃，这就凉了，可就白费你这一番心思。”
阿玉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走到院中央，借着月华闭目修炼。
“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留些力气，凤星现在虽是凡人，但取其心尖血仍不容易，就算是为你爷爷渡灵气，也要量力而行。”
丹娘将手轻轻搭在阿玉肩头，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入阿玉体内。
有丹娘帮忙，加上阿玉自身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后，很快，阿玉的脸色便红润起来。
睁眼时，阿玉已看不见丹娘的身影，阿玉望着身侧丹娘刚刚碰过的肩头，低头道了声，“多谢！”
三日后，苏梦绾将小雅支开，一个人等着阿玉，愣神间，阿玉已经出现在苏梦绾面前，“如今，你的回答呢？”
“我答应。”苏梦绾的回答几乎是瞬间说出来的，继而她又补充道，“我要你能帮我和小雅离开相府，同时保证我和小雅一生平安”。
“聪明！”丹娘忽然出现，一脸赞叹地望着苏梦绾，“我与凤星相争数百年，这还是最聪明最为谦逊的一个。”
“她定然是瞧出你心软懦弱，故意提个要求来令你安心，当然，这可能也是她当前最为迫切的要求。”
“不管是哪样，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这就是聪明。”话毕，丹娘还内涵地看了阿玉一眼，似乎是在叫阿玉多学学人家。
她说了那么些，阿玉却是半点眼神也没给，倒是让丹娘自讨没趣了，不过丹娘从不觉尴尬。
阿玉黝黑漂亮的眼珠盯着苏梦绾，一字一句道，“今日，无论你应或是不应，我皆会取你心尖血，但你应了，于我，你便是恩人。”
“如此，梦绾放心了。”苏梦绾心下了然，浅浅笑了笑。
本已经做好准备，但取血前，苏梦绾想起自己有事还没说，便慌忙开口，“女侠，我怕疼，取血时可否用些使人昏迷的药。”
阿玉微愣，想起她多年来的遭遇，缓声道，“莫怕，不会疼的。”话落，阿玉掌心在她脸前拂过，施了一个安魂之术。
随即，阿玉手上掐诀，灵气化作丝线朝着苏梦绾心口探去。
灵气甫一入体，一股暴烈的火阳之气便顺着灵丝传来，若不是阿玉严加防范，恐怕会被这缕火阳之气给灼伤。
丹娘说的不错，即便是凡间化身，取一个凤鸟的精血依旧不容易。
可阿玉却宁愿多费些功夫，却也不想加重灵气，只因她修炼的是乙木灵气，乙木属阴，她担心会伤了苏梦绾的根本。
丹娘在一旁看到她这样小心翼翼，一时气笑了。
愚蠢的东西，她和凤星，和凤鸟族不死不休，阿玉作为她的献舍之人，与凤星以及凤鸟族自然也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不是出了意外，献舍失败，丹娘是真的不想以阿玉为依托。
不过，击溃一个弱小的敌人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等凤星成长了，再将之狠狠踩在脚底，才叫痛快。
终于，在阿玉的努力之下，水滴石穿，凤星的精血脱离了凤星的身体，但这滴精血仍和凤星有联系，必须收入玉瓶，否则，灵气一撤，这滴血又会没入凤星体内。
就在阿玉凝神牵引精血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朝她打了一掌。变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丹娘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丹娘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她是鬼身，无法插手人间事。
这一掌是朝着心脉去的，瞬间打得阿玉毫无动弹之力，而没了灵气牵引，那滴精血立刻没入苏梦绾体内
阿玉惊惧之下，抬手便要和来人拼个你死我活，不料那人正是她爷爷。
“爷爷？”阿玉望着他呢喃出声，她好久不曾见到爷爷站着出现在她面前，一时欢喜得眼花出来了，“您没事！”
“我没事，你很失望？”归一望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无力。
阿玉被问得有些错愕，但想起此时情景，知道爷爷是误会了，立马摇头解释道，“不是的，爷爷，我是……”
可解释的话语未曾说出，就被归一一连串的质问打断了。
“好！我问你，我分明未教过你修灵，你是如何会的，还有这夺人精血又是谁教你的，你知不知道这是邪术，邪术！”
归一疾言厉色，怒目圆瞪，花白的胡子因为大喘气而剧烈地颤抖着，他抚着胸口，压下喉咙处的甜腥。
“区区小法术就算邪术了？这凡间的道士越活越过去了。”丹娘冷眼看着归一，眼神中渗出一点杀意。
不过归一看不见她，阿玉也无暇理她。
邪术？阿玉惊愕，但顾不得质问丹娘，她知道爷爷是正气凛然的人，必得为此神伤，便急忙跪了下来认错。
“孙女知错了，孙女是听人说……”
然而，归一此刻却是半点解释也听不进去，阿玉越说，他就越认为阿玉心里藏奸，他也就越失望。
阿玉只看见自己爷爷的眼睛中失望越积越多，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长叹，再看向她时已是一种极为失望冷漠的眼神。
这让阿玉的解释一下变的苍白无力起来，也更像狡辩。
“当一个人不再为其他人所信任后，那么她所说的话，哪怕就是真的，也会是假的。”丹娘从来是不合时宜的，但这一次她说的极恰当。
阿玉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她就像一个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惴惴不安却仍然乖巧地等待着应有的惩罚。
还是太乖了！丹娘看着阿玉微微摇头，眸光中带着一丝怜悯，随后她将眼神放到归一身上，如此乖巧的孩子，你是会相信她呢？还是相信那所谓的宿命？
归一往前走了几步，大掌搁在阿玉头上轻轻抚着，一如刚收养阿玉那会儿。
“孩子，往后多保重啊！”归一轻声说道，眼神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至纯的劝诫和无尽的期盼。
闻此，一直垂首的阿玉早已泪眼婆娑，她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她错了，惩罚她受，只是她还想最后见一眼爷爷。
就当她要抬头时，头顶千钧重力压下，阿玉瞬间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一个荒山上，阿玉浑身滚烫，人也昏昏沉沉，却仍然执着地要回家，在外面受了伤的孩子最想的就是回家。
然而，她哪里知道，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一把大火将那个原本宁静祥和的小院烧得干干净净。
她昏迷了整整三日，若不是有丹娘相护，她或许就被哪个野兽给叼走了，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走啊走啊，然后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高高悬挂的红日之下，是满山的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深林环绕之中，是吹不尽的滚滚浓烟，延绵不绝。
而黑烟消散后，是灰烬，是废墟，风一吹，烟灰混杂着火星子乱飞。。
阿玉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脸上一片灰败，似乎她也随着那把未曾看见的火焰远去了。
‘扑通’一声，她重重跪地，朝着灰烬处磕了一个头，随后沉沉闭上眼皮。
她已存死志。
献舍之人将死，意味着丹娘这一百年又将荒废，照理说丹娘应该心急如焚，可丹娘却只是冷眼旁观，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