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早在半个月前，就听说星河影视从伦敦请回知名华裔律师兰先生的学生，要和cyt打持久战。
这件事本身也在赵平澜的意料之外。
cyt当初刚做大的时候，旗下网游爆火，星河影视将其中一个故事拍成了电影，同时买下了主题曲版权。那款游戏主题曲就是他写的，原唱是草莓烟主唱何小满。
事情太久远，赵平澜自己都已经忘了。那好像是……他大二的时候写的，记不清了。
那是他和谭少仁做的交易。
不过他很清楚，真正想对付cyt的并不是这个不大不小的影视公司。
办公室很安静，气氛有些微妙。
谭少仁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但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赵平澜念她名字的声音无比陌生，和他的眼神一样。
他的语气，哪怕是嘲弄和讽刺，也比这样的淡漠好千百倍。朱理理心口生闷，不由自主地阵阵泛酸。
“以后别什么事都找我。”
赵平澜扔下句话，转身离开。
谭少仁好声提醒道，“大少爷，咱们可是要被告了。”
赵平澜没回头，嗓音淡淡散在门外，“爱怎么告就怎么告。”
朱理理站在原地。谭少仁轻笑了笑，起身对她道，“朱理理小姐，不好意思——”
“谭总，抱歉。”
她恍然回神，扔下话就追了出去。
谭少仁愣了一瞬，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眉，“这怕是真有事儿。”
–
朱理理追着赵平澜跑出去。
他走路步子大，她险些没追上。
好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刻，被她伸手挡开了。
门重新打开。
赵平澜抬眼看向她。
朱理理迎着他的视线，钻进电梯，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轻轻喘着气，不知道是这么一小会儿跑的，还是因为这么近面对面地见到他。
赵平澜没管她，抬手要去按一楼。
朱理理伸手挡住电梯按键，不意外地看见他冷冷掀目。
“你要去哪里？”
她有很多话想说，堵在喉咙里，说出来就只有这么轻轻一句了。
她的声音没变。
不过她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眉眼之间更多了女性妩媚的韵味，身材曲线更清晰错落。她今天穿了低领的针织毛衣，整个人也带着柔软慵懒的氛围。她头发长了许多，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扎着，耳边落下的碎发倒衬出几分温柔来。
朱理理的气质并不温和，反而越是成长，越是出落了身上那份轻描淡写的清冷感。会让人感到疏离。
但她今天什么拒人之外的气势也没有。
她有点紧张。
“跟你有关系吗。”
朱理理并不在意他的冷漠，只看着他解释说，“我今天来是……我不知道是你。”
赵平澜看她一眼，“让开。”
“你有时间吗。”她挡在电梯按键旁，没按层数，电梯门关了又开。
外头，两个抱着文件夹的实习生看见电梯里的人，呆了两秒，“赵——”
朱理理拦住电梯门，偏头微笑着问她们，“要进来吗？”
“不、不用了。谢谢。”扎着马尾的女生连忙摇头，拉着伙伴跑去爬楼梯了。
天呀。
刚才那好像是难得见到一次的赵总……
没想到她们上班第一天就见到了。好帅啊，比传说中的还帅……
不过好冷。是离的很远也让人不敢靠近的那种冷。
律师小姐好厉害，还能同乘电梯……
门重新关上，朱理理按了一层。
其实她想，按赵平澜的脾气，他会在中途楼层半道把她推出去。
可是他没有。
这种感觉很糟糕。
倘若她真的半路被他推下去，还好受些。
换作以前的赵平澜，他会在几层楼把她扔出电梯她也能知道。
可是以前，真是太久以前了。
走出写字楼，朱理理重新追上他。
她挡在他跟前，深深呼吸，“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聊什么。”
“cyt。”
赵平澜看着她，深邃的目光里不再是冰冷的平静，而是更沉的幽暗。他眼角仿佛似笑地勾了一瞬，冷冽讽刺。
朱理理怔了怔，脑海里猛烈地恍过什么。
她说完就后悔了。
“赵平澜——”她终于叫出他的名字了。
“别跟着我。”
他从她身侧走过，不轻不重地撞到了她的肩膀。
他不是故意的。
就因为不是故意的，才让她难受地想哭。
朱理理眼眶泛酸，她高高仰头，看着高楼大厦上醒目辉煌的字体。阳光慷慨刺目，她抬手挡住眼睛。
黑暗里。
她的记忆无比清晰。
……
“你来这干什么？”
“你猜干什么？”
……
“这是家游戏公司。”
“我知道。”
……
“是我之前做过项目的那家公司。他们还是刚起步两年的小公司，各方面的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我会无条件给他们的网游写主题曲……”
……
“可如果他们的游戏很烂怎么办。”
“朱丽叶公主，你觉得我会做没用的事吗。”
……
遥远的光影里。
她仰头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是没什么道理地相信他。她莫名也跟着笑了笑。
那时的朱理理在想，她会等着这家小公司，变成游戏大公司的那一天。
公司的名字……
是什么来着。
她走在他身边，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离的很远的写字楼，想起她在楼上看见的公司名称——
cyt。
现在已经是，cyt互联网科技公司。
领域第一。榜上有名。
草莓烟最低谷期，正是cyt成功上升之际。游戏爆火，主题曲破圈，一夜成名。草莓烟踩着这个台阶，重新往上走了回去。
朱理理睁开眼。
她没忘。
可是她在看资料的时候没有想起来，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想起来。
赵平澜刚才的目光就像刺一样。
他一定认为她什么都忘记了。
列宁说，遗忘即是背叛。
–
叶听迟来住处找朱理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待在楼下，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
“你在这里晒太阳吗？”
他半蹲下身子，平视她，“怎么了？”
朱理理摇了摇头。
“叶听迟。”
她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想见他们。”
他停顿一瞬，“草莓烟？”
“可以吗？”
“我会联系的。”
叶听迟探究地看着她，没问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腕站起来，“先回去。”
朱理理拉住他，“不想回去，再待会儿。”
叶听迟：“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朱理理看他一眼，想了想道，“也不算不好……”
只不过有些复杂。
“你回来快一个月了，也没有去过自己的摄影展。不去看看怎么样吗？”
“没什么可看的。”朱理理问，“你去过吗？”
“嗯。”叶听迟靠在门上，和她面对面，“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这次空白墙上的涂鸦为什么是，圣法兰西斯在上——”叶听迟轻弯着唇，“我记得，你并不信仰任何宗教。”
落日将天空成片染成橘红色，在天边越来越浓。
她微微仰头看着，目光如清澈的海水，盛着波光粼粼。晚风抚摸她，晚霞描绘她。
在叶听迟的眼里，朱理理总是像一幅画。是流淌的琴声所描绘出来的画面。
“是不信。叶听迟，你知道我的摄影展上总是存在的空白墙是什么吗。”朱理理将头发撩到耳后，看向他，“那些都是我的记忆，是我无法定格下来的东西。”
“相机只能停止某一时刻的时间，我的记忆也是如此。”
叶听迟：“那我想，那句话是不是还有后半句？”
朱理理笑了笑。
后半句是，圣法兰西斯在上——
我爱你。
–
最近的日子，秋空高朗，天气晴和。
草莓烟前不久才完成了世巡，进入阶段性的休整期。
tc大楼很漂亮。
高楼层的地方总有落地窗。
以前不管在伦敦还是曼彻斯特，无论在哪里，朱理理都并不喜欢在高楼上俯瞰城市的感觉。但现在好像不讨厌了。
这一层楼很安静。
那里有一面墙，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大赏和奖杯。全部都写着sac。
朱理理站在橱窗前仔细地看过去。
这是她错过的五年。
“阿泽，下周有一个单独邀请你的电台节目，要不要去？”
“只有我一个人？”
“嗯。”
“不去。”
有人从楼上走下来。
脚步声和谈话声错杂着，只有那一道声音无比熟悉。
朱理理回头，隔着玻璃门，她一眼就看见了几个人中间最高最瞩目的身影。
陈泽宇穿着身宽松的黑色短袖，左肩上随意地半搭着件长袖衬衫。他好像比以前更高了点。一头顺毛的黑色短发，整个人干净清爽。
在朱理理的记忆里，他还是银色头发的少年剪影。现在已经很不一样了。
“你多少考虑一下呀。”
“阿泽？”
秋秋说着没听见回应，抬头，“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陈泽宇停在原地，目光朝着一个方向注视着。秋秋看看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哦，是在看那个漂亮女人吗？
他看见她了。朱理理轻笑，抬手挥了挥。
秋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泽宇大步走过去了。
他是真的长高了。朱理理抬头看着他想。
“好久不见。”她笑着说，“surprise？”
陈泽宇没说话，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坏女人……”
他声音闷闷地从她肩上传过来，又轻又低。颤颤的。
朱理理笑，“你好高啊陈泽宇。”
“我现在可是一米八多了。”他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
朱理理又笑。
陈泽宇就是定心剂。
玻璃门的另一边，秋秋和几个小伙伴已经呆滞了。
怎么忽然抱上了……
什么情况……
还好是在自家公司，这要是传出去可了不得……
有太多话要说。
陈泽宇带着她去了楼上。
“这是我的地方，没人会来的。先在这坐会儿。”
朱理理跟着他走进去，这里看起来像一间练舞室，宽敞明亮。边上放着架子鼓。
布置很简洁，只有一张沙发，书架，墙上挂着一副画和几张黑胶唱片。角落里还有几样健身器材。
陈泽宇领着她坐到沙发上。
“要不要喝水？还是想喝别的？”
“不用了。”朱理理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也坐。”
“我不坐。”陈泽宇把衬衫扔到沙发上，在她跟前半蹲下，面对面看着她。
“这样不累吗。”
“不累。”
朱理理和他对视着，不约而同地笑。
她说，“原来你们后来还是签了tc。”
“嗯。”
因为对草莓烟来说，只有这条路才是最正确，也最好的。
陈泽宇弯着唇，他的眼睛依旧澄澈明亮，柔顺的头发挡住了额头，整个人都带着清纯的少年感。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朱理理看向他。
陈泽宇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道，“不用说对不起，没关系。”
朱理理低着头，“你还是骂我吧。”
那样好像还好受点。
陈泽宇笑了下，“我才不骂你。你等着吧，他们才不像我这么好。以后有你挨骂的份。”
朱理理吸了吸鼻子，“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陈泽宇语气夸张地落寞道，“还以为你是因为最见我呢。真伤心。”
他们就好像每天都会见面一样，没有任何陌生感。仿佛时间从来没有流失。
朱理理笑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恍惚之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不大不小的工作室。
她和陈泽宇在这里。
草莓烟就在天台。
赵平澜在和江明枫交谈着，何小满跟段屿成在胡闹，江爷在弹电吉他。
什么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