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大学生的期末都是灾难。
一周的时间，朱理理一共写了三篇四千字的期末论文。
直到熬过了期末考试周，这场灾难才算结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感觉依旧还可以，成绩应该不会出错。熬了许多个夜，朱理理作息混乱，连续几天梦里都被成千上万的法条环绕着。
醒来背，睡着也是背。
恨不能将书吃下去。
不过她记东西快，基本过一遍就能记住。再加上刷题啃知识点，就差不多了。临时抱佛脚，百试不爽。
考完试之后就要放假了。
朱理理陷入一种空白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收拾什么行李，也还没想好哪天回去。
反正在那之前，她还有事做。
草莓烟决赛歌曲定下来，用《dress》替换《rose》。
那天后来，赵平澜找江明枫单独聊过。他们在工作室关着门聊了挺久，比和朱理理沟通的时间长很多。
总之事情算是圆满画上句号。
不过《dress》的词当初顾远只写了一半，赵平澜在这还要兼顾考试的一周时间里，不知道通了几个宵夜，完成了另一半作词。
朱理理十分佩服他的精力。
大学放假之际，sac也暂时关门。
草莓烟忙着排练，sac大部分时间基本只有赵平澜会在那待着。
朱理理打他电话打不通的时候，他就百分之百不在学校。
周末，阳光微薄的上午，暖洋洋的阳光和寒冷的北风共同存在。
朱理理早早到了sac，上楼，一片昏暗。
她走过去打开窗，让光线照进来。
赵平澜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身上只盖着件滑落了一半的外套，面朝沙发，一只手压搭在外套外面压着。就这么睡在这，也不怕生病。
朱理理走到他身边看了会儿。
他睡着的时候倒是一点不讨人厌。
睫毛还挺长。
朱理理欣赏了一会儿他难得顺眼的样子，低头看了看，轻轻牵住他身上盖着的外套一角，小心翼翼地往上拽。
她拽一下就停一下，生怕他醒过来。
就在要完全拽回去的时候，赵平澜动了。
朱理理立马放开，背手站在一边。
赵平澜转过脸，皱着眉低低咳了两声，然后把自己咳醒了。一看就是睡的很不舒服。
他睁开眼睛，目光沉沉地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掀了外套坐起来。
赵平澜手肘抵着膝盖，脸埋在掌心里醒了大概五分钟的觉。
他靠回沙发，眼神漆深地看着她，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朱理理拿了瓶水过来递给他，“你让我来的。”
赵平澜接过水，迟钝地望了她半晌。
“哦。”
他喝了大半瓶水，似乎还是有些不清醒。赵平澜把外套扔到一边，起身去用凉水洗了把脸。回来顺手拿了扔在吧台的烟和打火机。
赵平澜咬了根烟垂着眼在想事情，拿打火机准备点火的时候蓦然被朱理理抢走。
打火机和烟都没了。
“大早上抽什么烟。”朱理理抬了抬下巴，一边窗边的位置，桌上有一份早餐。
“我来的时候顺手带的。”
赵平澜顿了顿，先看了眼被她抢走的烟和火。
“朱丽叶，你现在管我是不是有点越来越顺手了。”
朱理理抛了抛打火机，抬眸看他，“那你吃吗？”
赵平澜同她安静对视片刻，走到放着早餐的位置坐下。
朱理理买了玉米，肉包，糯米卷，煎饺，烧麦，还有豆浆。
赵平澜向来三餐吃全都很少，上一次吃早餐是什么时候，连想也想不起来了。
朱理理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和他聊。
“封面打算怎么拍？”
早上空腹时暖乎乎的早餐下肚，胃很舒服。
赵平澜咬了口糯米卷，一边吃一边道，“连衣裙。”
那看来是按歌名来。
朱理理了然，“啊，让何小满穿着拍。”
“嗯。”
“那要买什么样的连衣裙？”
“已经有了。在工作室，待会儿过去找他们。”
朱理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ymf决赛是在首都办是吗？”
“嗯。”
“我看决赛日期，好像是在过年前一周。”
赵平澜抬眼，“怎么。”
朱理理静了静，“我可能，大概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
虽然她想过和爸爸商量一下，但在商量之前，她也基本上可以知道结果了。
“没关系。”赵平澜说。
“那草莓烟的现场怎么办。”朱理理看向他，撑着下巴道，“虽然ymf官方网站有直播，但官方的镜头公正划一不管别的。每个乐队都得自带摄影才行，这就像各家爱豆的站姐。现场，舞台，后台……乐队形象和营业什么的还得自己操心。不然粉丝看什么，物料怎么办。我们的账号发什么，什么也没有。”
“没事。”赵平澜思考了一下，“乐队摄影师我到时候招一个就行，你安心回家过年。”
“招一个？还是雇一个？”
朱理理看着他道，“招一个的话，是不是就直接代替我了。那开学了我还用回sac吗，草莓烟还用得着我吗？”
赵平澜夹着个煎饺抬头看她，笑了声，“法学生是吧朱丽叶公主，这么会抓字眼找重点。”
朱理理抬抬眉，“那你说啊。”
赵平澜扯唇，“雇，行了吗。”
朱理理满意地放下托下巴的手，“那你到时候让那个临时摄影师把现场所有的视频和照片都发给我，我来剪我来修。然后发到草莓烟账号上。”
“不过。”朱理理说完，若有所思，“这方面专业的摄影师都挺贵的。”
“那能怎么办，该花的钱总得花。”赵平澜含笑道，“谁让咱们的御用摄影师朱丽叶公主得回宫殿，去不了现场。”
“我会和我爸爸商量一下的，尽量争取。”
“不用。”赵平澜吃完早餐，抽了两张纸巾擦嘴巴和手，“你回家就行，不用操心。”
朱理理看着桌上的装饰品发呆。
赵平澜起身收拾完桌子，喝完水，扔掉空的矿泉水瓶。
“走，跟我去个地方。”
朱理理回神，抬头，“嗯？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赵平澜走过去拿了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下楼，朱理理起身跟上他。
走到外面顿感凉意，早上还微弱的阳光此刻被云层完全遮挡。
朱理理跟着赵平澜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到了之后过马路沿着街道再走几分钟，进了一栋写字楼，然后坐电梯上六层。
推开玻璃门，左边是办公区域，右边是休息接待处。
赵平澜朝朱理理示意了一下，低声道，“在那等我。”
朱理理点头，“好。”
她独自去休息区域，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着。室内暖气不是很足，朱理理坐下来还打了个哆嗦。她观察了一下，这好像是家游戏公司。
朱理理没事做，待着看了会儿手机。大概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赵平澜才从最那边的办公室推门出来，穿过办公区域的过道，往这边过来。
朱理理看见他，收起手机站起身。
“走吧。”
两个人坐电梯下了楼。走在路上，朱理理好奇地问他，“你来这干什么？”
赵平澜卖了个关子，“你猜干什么？”
朱理理走过去撞了他一下，“到底干什么。”
赵平澜笑了声，冬日里的天和景将他眉眼衬得很干净，清晰又深邃。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明亮，“这是家游戏公司。”
“我知道。”
“也就是我之前做过项目的那家公司。”他说，“他们还是刚起步两年的小公司，各方面的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朱理理没明白，“所以呢？”
“所以，我免费给他们的网游写主题曲，再由草莓烟主唱演唱。如果满意，主题曲就会随他们的游戏顺利发布上线。”
朱理理想了好一番才明白他的用意。
“可如果他们的游戏很烂怎么办。”
赵平澜轻笑，眼尾带出浅浅的弧度，“朱丽叶公主，你觉得我会做没用的事吗。”
他的自信简直比太阳还嚣张。
可朱理理仰头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是没什么道理地相信他。她莫名也跟着笑了笑。
好吧。
那她就等着这家小公司，变成游戏大公司的那一天。
对了，公司名字叫什么来着。
朱理理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离的挺远的写字楼，想起她在楼上看见的公司名称——cyt。
–
下午，楼顶天台。
朱理理抱着相机现在外边，抬头望天。在想是在外面借自然光拍，还是在屋里用营造出来的光线拍。
“啊，救命！”
屋里，何小满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朱理理从天台走回去。
“怎么了。”
何小满从赵平澜的工作室出来，抱着那条拍摄用的连衣裙。靠在门上对坐在沙发上的赵平澜抱怨，“赵老板，你买的裙子小了。我穿不上！”
赵平澜愣了一下，这在他意料之外。
网购的裙子，他也没注意尺码。
“裙子应该是均码。你这么瘦为什么穿不上，哪里小了？”
何小满挑高眉峰，“胸。”
她骄傲地挺直腰杆，叉腰努唇道，“人家太大了，挤不进去。”
赵平澜：……
陈泽宇正好喝着水晃过来看他们的进度，听见何小满的话险些呛到。
“哇哦。”朱理理感叹了声，靠在天台门上欣赏着何小满傲人的三围。
赵老板咬着烟，蹙起眉。
这里除了何小满还能让谁穿，璐璐又已经回去了。
何小满无奈地拎着裙子在身前比划，“怎么办啊赵老板，要不你给漫漫打个电话，让她来试试。”
赵平澜吹散眼前的烟雾，无动于衷，淡声道，“她不比你小。”
朱理理：“……”
“那打给别的前女友嘛。”何小满说完，想了想又道，“哎呀，不过按赵老板前女友的标准来看，应该没有穿的进这裙子的。”
陈泽宇在一边喝着水，朝靠在天台门上的朱理理抬了抬下巴，笑了笑道，“让小理试试啊。”
“哦？”何小满转头。
赵平澜也看过去。
“我是摄影。”
朱理理停顿就一下，面对他们的目光，挺胸直腰，恼怒地瞪眼，“你们看我干什么！”
她也不小好不好！
何小满瞅瞅她，“我觉得朱朱穿得下。”
“我怎么就——”朱理理正要理论。
赵平澜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也开口道，“嗯，目测可以。”
朱理理深呼吸。
目测？
他这方面的眼神这么好使吗？！
“快，你快试试。”
“我、哎，我穿，谁来拍啊？”
“你试试再说。”
何小满上前把裙子塞给她，把人推进工作室，关上门。
朱理理抱着裙子，在门后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认命地换上。
他妈的。
该死的合适。
朱理理还完打开门心伤地走出去。
“哇，真好看。”
陈泽宇眼睛一亮。
“正好诶！”何小满绕着她看了一圈，“简直是量身定做的。”
朱理理低头看了眼。
好吧。
她确实没有何小满大。
朱理理抬眸，看向对面沙发上的赵老板。
赵平澜坐在那，夹着烟的手顿了顿。他往后靠在沙发里，目光定在她身上，微微眯起眼打量。神色不明。
朱理理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
有必要看的这么认真吗。
段屿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晃过来，揉着疲惫的肩膀，上下看着朱理理哟了声，“朱丽叶公主身材还是挺顶的。”
行了。
再说下去她就要更不自在了。
朱理理平静地问，“那我穿了，谁拍？”
“我来。”陈泽宇殷勤地跑过来，拿起她放在一边的相机，低头摆弄了一下，“这里除了小理，就只有我的技术还不错了。”
“行。”朱理理看了看天台外面，天色暗下来了。整个天空的色调很有感觉。
她说，“那我们去外面拍吧。”
陈泽宇啊了声，“可是外面很冷。”
屋里有暖气，外面可没有。连衣裙是夏秋款，出去不得冷死了。
“不管了，你看现在外面光线正好。”朱理理拉着他，“走走。”
“那你穿个外套。”陈泽宇提醒她。
外面果真很冷，一走到阳台，朱理理就冷的直打颤。
“你看，冷吧。”陈泽宇挡在她身边，皱眉说，“我们还是去屋里拍。”
“没事。”她躲着风拢紧衣服往他那边靠，跟他说怎么拍，怎么调参数，什么角度，什么感觉。
不过折腾了半天，总觉得不对。朱理理后来回屋用剪刀把花瓣裙摆改了一下，剪开了一处不规则缺口，才终于拍出满意的效果。剪掉的那一片布料简直是神来之笔。
朱理理十分佩服自己。
不枉她又流鼻涕又打喷嚏地挨冻。
拍完，朱理理回屋后及时穿上衣服喝了好多热水，身上又渐渐暖和起来。
陈泽宇还给她冲了杯感冒灵，裹了毛绒绒的大毯子。
“还冷吗？”
朱理理摇头，“不冷。”
陈泽宇翻着照片看，拍的都挺好，不过朱理理让他重点拍裙摆。照片里基本都只有裙子和她的腿。
“我去把衣服换了。”
“等等等等。”陈泽宇坐在对面的沙发，举起相机对着她，“再拍几张，来笑一个。”
朱理理眨了眨眼，歪头扬了个笑。
“换个姿势。”
她把外套和毯子扔到一边，十分配合。
“看镜头。”
“看我看我。”
……
赵平澜淡然地看着两个人在边上做作。
咔嚓咔嚓拍了一通，陈泽宇终于满足。低头翻着照片看，笑着说，“太可爱了。”
朱理理不好意思地裹回毯子，从头包到脚，跑过去凑上前瞧。
“你们在干嘛，我也要看。”段屿成的脑袋凑过来，看了半天评价道，“朱丽叶公主不上镜。”
朱理理瞪他一眼，“那是镜头的错，是我本人更好看！”
“那是你还不够好看。”段屿成靠在沙发边上哼笑了声，抬着下巴瞅她，“看过网上的评价吗朱丽叶，草莓烟的颜值在ymf官方镜头下都很能打。咱们江爷，阿泽，何女士，枫哥，当然还有我。哪个没抗住？脸依旧很能打哦。”
“你你你——”朱理理指着他，气的热血沸腾，冷都不冷了。
“不上镜当然都是镜头的错。”陈泽宇踢了脚段屿成，弯着眼睛看她，“小理最好看了。”
“就是，都是镜头的错！”朱理理推卸责任，“是赵老板买的相机不够好。”
赵平澜抬眼看过来。
“你们很闲吗。”
陈泽宇置若罔闻，镜头怼着朱理理的脸又咔嚓了一通。
段屿成闻言，突然蹙起眉虚弱地扶着肩，“哥，我觉得我的肩膀出问题了。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这个贝斯手快要弹不动贝斯了。
“我也是我也是。”陈泽宇说，“哥，让我们休息一下不行吗，另外三个还在睡觉呢。我的手都快要拿不动鼓槌了。”
赵平澜扫他一眼，“拿不动鼓槌，拿的动相机是吧。”
陈泽宇脸不红心不跳，“我这是靠小理撑着呢。”
“那这股劲继续撑着去打鼓吧。”赵老板没人性地淡淡道，“把那三个弄醒，去排练。快点。”
话落，段屿成倒进沙发，趴在那装死。
陈泽宇依依不舍地哦了声，最后对着朱理理拍了张，把相机还给她，小声道，“不许删。回去记得发给我哦。”
朱理理冲他眨眨眼。
于是草莓烟又排练去了。
天台风很大，很冷。但他们在风里，无比炽热。
朱理理和赵平澜站在落地窗边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天晚了。
该准备回去了，朱理理总算进工作室把裙子换下来。不过她弄来弄去，好像不小心把裙子后面的腰带给弄成了死结。
越弄越乱。
朱理理搞了半天，累都累死了。她没办法，只好叫赵平澜过来。
“哎，你帮我解一下。”朱理理往后看了看，问他，“是不是打死结了？”
赵平澜站在门边，低头看了眼，“嗯。”
两条细细的丝带变得乱七八糟，不过还好，她只是看不见才解不开而已。赵平澜研究了一下，上手帮她解。
他拽着腰带，余光里是裙子勾勒的那一截纤细的腰。
朱理理没什么耐心，没多久就问他，“好了吗？”
她回头看了眼，叹气，“赵平澜你真是笨手笨脚的。”
“什么？”
他拽着腰带往后一扯，朱理理往后退，险些撞到他胸膛上。
“对不起。”她识时务地说，“是我笨手笨脚。”
赵平澜轻笑了声，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颈上，朱理理下意识地躲。
“别动。”
赵平澜垂眸解好腰带，目光往上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朱丽叶公主腰挺细啊。”
朱理理耳朵发热。
赵平澜松手，微微偏头看她一眼，低声道，“好了。”
说完，他走出去带上门。
工作室没开灯，关上门后一片漆黑。
耳朵痒痒的。
朱理理攥着裙摆，站在黑暗里用力跺了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