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白辛夷就像是变了个人。
苏皖看着自己的“作品”,非常的满意:“云琛,你看怎么样?”
“不错,要不是知道她是辛夷,我根本认不出来。”江云琛也觉得不错。
白辛夷看着镜中突然“长胖”的姑娘,连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
镜中的姑娘,身穿长袖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开司米的毛衣开衫。带着黑框眼镜,厚厚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刻意涂黄的皮肤,鼻尖上还点缀着几颗小雀斑,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倒是和吴教授的女儿有六七分相似。
苏皖握住白辛夷的手,“辛夷,你要多保重。这两天,我帮你向红姐请假,你父母那,就按咱们说的那样,我生病了,父母去外地看我弟弟了,你不放心我,来我家照顾我。”
“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到吴教授家附近,到时候就看你随机应变了。”江云琛不放心,又和她说了几个吴教授女儿吴夕悦的小特点和说话习惯。
最后,郑重地叮嘱她:“你要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江老师,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好,我相信你!”江云琛重重地拍了下白辛夷的肩膀:“走吧!”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又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江父不在家,江家的佣人又是极守规矩的,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视若无睹,埋头做自己的事。
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吴教授位于法租界的住所。
车子停在了吴教授家住的洋房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处,白辛夷下了车,拎着一只手提箱,从容不迫地朝着那栋房子走去。
吴教授是交大化学系的教授,也是一名科学家,在研究贫铀领域有很高的造诣。在上海沦陷之前日本人就多次对他威逼利诱,想要让他为己所用,遭到吴教授的拒绝。
上海沦陷,日本人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将吴教授一家软禁在家中,逼迫吴教授屈服。要不是各界人士的斡旋,日本人怕是早就绑架了吴教授。
白辛夷的任务就是进入吴教授家里,联系上吴教授,再摸清日本特务的情况,组织好制定营救计划。
白辛夷拎着皮箱,终于走到了洋房门口。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谁啊,来了!”一位三十几岁,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女佣人上前打开大门。
“你是谁啊?阿丽呢?”白辛夷听江云琛说了,吴家的保姆只留下一个做饭的老保姆张妈,其余的都被换成了日本特高课的人。所以,她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女佣没有说自己是谁,而是问白辛夷:“阿丽家里有事请假了,你怎么来了?”
“爸爸妈妈好久不写信给我,打电话家里也没人接,我担心家里出事,最近功课又不忙,就回来看看他们。”
“你是小姐?”
“对啊,你不认识我吗?”白辛夷立刻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忘了你是新来的啦。”
“爸爸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我真的好担心他们!”白辛夷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先生太太没事,他们现在就在客厅呢。”女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真的?”白辛夷的脸上呈现出娇憨的笑容,是属于备受宠爱的少女独有的神态。
接着,没等女佣人反应,她立刻扔了手中的箱子,风一般地冲进了别墅,“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我好想你!”还没等沙发上的优雅女人反应过来,白辛夷就抱住了她,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是江云琛让我来的!”
江云琛的祖父和吴教授的父亲是老朋友,两家又是世交,江云琛无疑是吴家最信任的人之一。
果然,女人只愣了瞬间,便扳着白辛夷的肩膀,上下左右的打量她,脸上布满了喜悦和慈爱:“悦悦,快让妈妈看看!哦,瘦了,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这次说什么都得把金嫂换回来,她太惯着你了。”
“妈妈,不要嘛,您要是把金阿姨换回来,我就回国,我可吃不惯那些洋餐,难吃死了。”
相比吴太太,沙发上的吴教授看起来淡定多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冒充自己女儿的姑娘和妻子说了什么,但从妻子的反应来看,来人是值得信任的。
等妻子和白辛夷亲热完,他这才冲白辛夷招了招手,“悦悦,坐爸爸这。”
“爸爸有没有想我啊!”白辛夷乖巧地坐到了吴教授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撒娇。
吴教授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非常儒雅。
“当然想我的小悦悦了。”
“骗人,想我干嘛不给我写信打电话?打家里电话也不接?害人家担心,哼!”
“悦悦,你和爸爸先聊,我去安排张嫂,让她加几个你爱吃的菜。”吴太太站起身,揉了揉白辛夷的头。
一直垂头站在不远处的女佣,见吴太太起身往外走,想要跟上去,想了想后又站住了,继续站在原地,跟个柱子似的戳在那。
“爸爸,他们是咱们家新招的佣人吗?”白辛夷指着不远处的女佣和门口站着的一个男佣问吴教授。
“嗯。”吴教授没有正面回答白辛夷,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悦悦,到爸爸书房来,爸爸和你说件事。”
“好的,爸爸!”
白辛夷随着吴教授上了二楼的书房,那个三十几岁的女佣和门口的男佣对了个眼色,互相点了点头。
白辛夷一进书房,就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纸笔,伏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吴教授看。
“江云琛让我告诉你,这几天就会设法营救你们出去。”
待吴教授看完,白辛夷将纸条团成一团收了起来,问道:“爸爸要和我说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你现在马上返回学校。”
“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妈妈连电话也不接,还要赶我走?”白辛夷说话的功夫,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别墅里大概有多少特务?”
“你什么都不用管,明天就回学校。”吴教授边说边写。
“主楼大概有六个,旁边的佣人房应该也有。”
白辛夷点了点头,大声说:“我不,你不告诉我什么事,我就不走!”
“悦悦听话,明天就走!这些钱你带着,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
“我不走,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白辛夷固执地大喊。
吴教授发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必须离开!否则,我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你吼我!呜呜呜……走就走!”白辛夷捂着嘴,拔腿就往外跑。
她一路跑到楼下的客厅,拎起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皮箱,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以后我再也回来了,呜呜呜………”
“老吴,你这是干什么?悦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口饭都没吃就走了,我心里难受啊!”吴太太捂住脸嘤嘤哭起来。
眼见着门口的男“佣人”就要追出去,吴教授冷冷地开口:“我同意和你们合作,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女儿的安全,等她安全抵达南洋,我就跟你们走。”
男“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女“佣人”,女“佣人”对他点了点头。
再说白辛夷,拎着皮箱一路奔跑,跑了大约两三百米才停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刚才哭得太用力了,脑门都有点疼了。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了,还有她那一口嗲嗲的洋腔,这演技都可以拿小金人了。
白辛夷弯下腰,装作系鞋带,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不远处,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仿佛在等人的样子。
白辛夷笑了笑,装作没有发现,继续拎着皮箱赶路。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白辛夷进了一家西餐厅。点了点东西,不紧不慢的吃完后,发现鸭舌帽男人还在不远处。
在收费台,她给了收费员一个大洋,借餐厅的电话给江云琛打了个电话,又顺便点了一杯热饮,看着窗外,悠然地喝起来。
等了快一个小时,白辛夷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餐厅门口,她立刻拎着皮箱走出了餐厅。
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大声说:“去龙华机场。”
上了车,白辛夷这才发现,车上除了江云琛,还有一个体态微胖的年轻姑娘。
江云琛拉上帘子,“这是阿莲,把你的衣服换给她。”
“好!”
白辛夷动作麻利的摘下眼镜,扯下头上的假发套,脱去身上的毛衣和连衣裙,又解去腰腹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换上了江云琛带来的她自己的衣服。
阿莲的动作也不慢,很快就换上了白辛夷刚才穿的那套行头,再戴上假发套和眼镜,还真有点以假乱真。
车子一路行驶到机场,白辛夷看着阿莲拎着皮箱下了车。
“咱们走吧!”江云琛发动了汽车。
路上,白辛夷将情况汇报给江云琛,告诉他主楼大概有六个特务。又根据佣人房那边晾晒的衣物判断,佣人房里应该还有四五个特务。
“你表现得很好,我会把你的表现汇报给上级。”
“还好吧,就是哭太累人了。”
江云琛忍俊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原本打算两天能完成的任务,这姑娘不到半天就完成了,还根据晾晒的衣物判断出潜伏人数,洞察力不是一般的强,难怪组织要重点培养她。
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白家住的那条主街,白辛夷让江云琛停下来,“还有一点路,我自己走回去。”
“好吧,苏皖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你今天别上班了。”
白辛夷和江云深挥了挥手,拎着手提袋,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这是她以前养成的习惯,每次出任务后,都要独自散步调节自己的情绪。
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的灰扑扑的,脸上带着愁苦。偶有穿着绸缎旗袍和洋装的时髦女人坐在黄包车上,给灰蒙蒙的色彩,带去一抹亮色。
几个背着报袋的小报童,手里拿着一叠报纸,穿梭在行人当中叫卖, “号外,号外,国民军师长枪杀军长,被押往武汉受审!”
其中一个年纪只有七八岁的小报童走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面前:“先生,买份报纸吧,只要十个铜板。”
“小赤佬,滚开!”男人一把推开了小报童,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报童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得一个趔趄,一连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报纸散落一地,被无情地踩踏。
小报童“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的报纸!”
“小弟弟,你没事吧?”白辛夷上前几步,弯腰扶起了小报童。
“好心的姐姐,你能买份报纸吗?”小报童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我妈妈病了,我和哥哥没钱给她看病,她快要死了。”
白辛夷的眼眶一阵阵发酸,连忙将手提包里的五个大洋全部拿了出来,塞到小报童的手里,“小朋友,别哭,你的报纸姐姐全买了。”
“谢谢好心的姐姐!”小报童想要给白辛夷磕头,被她拦住了。
她不忍再看小报童,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报纸,忽然被报纸上的巨大标题夺去了目光。
“傅靖之枪杀上峰,被押解武汉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