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良宵清光
姜晏过了一天之后才醒过来。
在她醒来之前方霁便放开了她，并且自己挪到了一边也做出假寐的模样。
姜晏睁眼的第一时刻就看向了方霁，诶，不是让他自便么，居然没离开。
她在地上盘腿坐好，将周身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自觉灵脉流畅，没什么大碍，应当是这具身体的怪异之处已然暂时隐下了。这样也好，反正暂时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这病症暂时不影响她出招的速度便可。
她淡定起身，在方霁面前停住。
似是在纠结要不要直接甩开方霁，姜晏看着他的睡颜踟躇了很久。
方霁这个人，除了有些神秘，以及有迷之癖好——扒人马甲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坏心。虽然他的意图姜晏看不透，但作为医修，他至少得是道心澄明，才会在医道一途上颇有天赋，甚至与她的师叔霜心医君兰心叶不相上下。
想到兰心叶，姜晏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她曾同自己开玩笑时说过的话：“小晏儿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总是练剑把自己搞得一身伤，看来以后得找个医修嫁了才行啊！”
姜晏当时回道：“别的医修有什么用啊，比不上师叔您，又不能打，还得靠我保护，不行。我要嫁的人，至少能打得过我，而且还得看得顺眼才行！”
姜晏鬼使神差地垂眸看了一眼方霁，嗯，睡相都这么好看…
不是！她想哪去了？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姜晏脸都红了。她赶紧默念清心咒，想要驱除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方霁自姜晏起身站定便等了好久，也不见她有下一步动作，除了觉得姜晏在考虑要不要带着他继续上路以外，也完全猜不到姜晏在想些别的什么。不管怎样，他是打定主意要继续跟着她的。
就在他决定不再装下去而“自然醒来”之时，姜晏突然蹲下身戳了戳他肩膀。
二人一时间四目相对。
姜晏有点无措，她尴尬地站起，往后退了一步，转身道：“方大夫，我没事了，要继续探索秘境了。”
“当真？”方霁也愣了一瞬，而后醒悟赶紧站起，道，“我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姜晏没说什么，抬脚便向前走去。
她才不会承认，在已经莫名战损丢了面子、表现一点都不威武霸气之后，她还是希望方霁同她一路的。
嗯，是因为秘境危险，不知道有什么人在暗戳戳的搞破坏，而方霁只是个“不能打”医修，太弱了需要人保护，她才答应带着他的。她才不是被男狐狸精的颜值迷惑了！
姜晏这般想着，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方霁不知姜晏的思维又开始信马由缰，只是从她的步伐推断出，她此刻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南又寻找了大半天，仍是没碰见什么其他人。
恰好天色已经黑沉沉，考虑到方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姜晏便主动提出原地休整一夜，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发。
方霁自是欣然应允。
更深露重，夜色寒凉。
姜晏先前已经在方霁面前露过剑术了，此刻也不再隐瞒，商定休整的位置之后便拔出逐光剑去砍了些树枝过来。
方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火符将姜晏砍回来树枝点燃，二人就在火堆旁边坐下，一时无话。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默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
姜晏定定的看着跳动的火苗，思绪有微微的恍惚。
她又开始默念清心咒，不由自主地想：淡定一点，不要总是轻易暴躁和人家过不去，以及别再社死了，她要脸。
她静静地放空了一会，才把目光移到方霁身上，不太自然地开口道：“方大夫，先前多有得罪，失礼了。秘境不太对劲，恐有意外，我守着，你先休息吧。”
方霁闻言抬眸看她，温和地笑道：“不碍事。温姑娘，我是男子，理应由我来守夜。”
“这样，一人一半吧。”姜晏并不想多费唇舌，来回客气，于是果断安排道。
“行，我守上半夜。”方霁笑容不变，“温姑娘，你先休息吧。”
对于姜晏而言，她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根本没有区别，但既然是方霁的好意，她再推辞就太做作了。于是点点头，往后挪了挪，靠在身后合抱粗的树上闭眼，一气呵成。
方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甚至连继续交流的欲望都没有，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只好失笑。
其实姜晏远没有他想的那般清心寡欲，她想的东西很多，只是到了嘴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如现在，她虽然准备进入闭眼睡觉模式，但实际上还在思考方霁跟着她的根本目的何在。
原先他也不知道治病这茬，一路上也没见他对什么灵草灵果感兴趣。这些理由都站不住脚。
对于想不通的问题，能解决的，姜晏不想过夜，索性打直球，便倏然开口道:“方大夫，你是为了水灵珠而来的么？”难不成因为丢了个火灵珠在她这，所以要补一个回去？
方霁没料到姜晏的突然发问，但瞬间就明白了姜晏一直在误会他的原因了，故而诚恳答道：“不是。”我是为你而来。
“哦。”见方霁不愿多说，姜晏也知道问不出别的什么了。她自诩光明磊落，也干不出逼问人家隐私的事来，当即应了一声，又闭上眼便不再多问。
短暂的插曲告一段落，二人又沉默下来，只余猎猎的风声在夜空中时而呼啸。
姜晏分出一部分真元护体后便安心休憩，这样就算突然发生意外她也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方霁注视着她逐渐放松的睡颜，内心也安定下来。
前半夜里确实毫无异常。
到了后半夜，方霁本该叫醒姜晏去轮流守夜，但他没有。他本就存了一个人守一整夜的打算。
风声似乎变得急促，隐隐有破风之声传来。
方霁回头望向不远处，眸子里俱是冷意。
应当是有魔修，或者说是魔物在逼近。
“又是魔域里跑出来的东西。”
方霁并不打算让这些玩意扰了姜晏安眠，正准备悄悄出手，就见到姜晏已经起身握着千秋岁挡在他身前，头也不回地低声同他道：“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方霁默默收回了准备掐诀的手，一脸乖觉，“嗯，我不会拖后腿的。有劳温姑娘了。”
似乎是察觉到被二人发现，本欲偷袭的魔物突然调转了方向，又向西南方向撤去。
姜晏与方霁对视一眼，当即决定：“追！”
便也一前一后向着魔物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几只魔物本无固定形态，不像姜晏之前遇上的那两头玩意，溜走的速度也是极快，但对于她来说保持一个不远的距离跟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姜晏却发现，方霁竟也能跟得上她。这难道是平时因为不能打，所以多有训练以便溜的时候用的上？
见方霁能跟上她，且尚有余力，姜晏便主动解释道：“原本我就推测秘境中修士大量减少导致人均灵气富余，现在看来，许是被这些魔物偷袭了，或者就像这样被引到了什么地方。”
方霁微微蹙眉，脚步不停：“那你还跟上去，不担心是陷阱么？”
“没事。”姜晏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哪怕是陷阱也得闯闯，万一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呢？”
方霁不明白姜晏这莫名其妙的自信从哪来的。
在他看来，姜晏并未藏拙，她虽然表现出来会的技能诸多，明面上的剑道、术法、阵法、符篆都通晓，但本质上还仅是一个筑基期。在绝对的境界差异面前，纵使奇招频出也不过是能越一两个境界对敌罢了，而且尚不是长久之计。她是怎么就那么相信她可以解决秘境里的魔物的？上次面对妖蛇伤的最重的可也是她。
方霁心里不快，便没接话肯定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跟着魔物的踪迹。
姜晏没得到回应，也没作他想。
二人一路追踪魔物到了秘境深处的一座破庙前。
到了这，魔物的气息便完全消失了。
姜晏看着面前宛如燕绥曾经形容过的“庙”，心说终于找到了第二个可能藏宝点，还是魔物一路带过来的，真是不容易。
她背对着方霁，从如意镯中取出火灵珠置于掌心。只见火灵珠微微发光，一股玄之又玄的感应便被姜晏捕捉到了。
水灵珠应该就在破庙里！
姜晏可太高兴了，在秘境待了二十多天，总算要完成主线任务了。
她兴奋地走上前去，来到破庙门口，挟带灵力的一掌击向前方，大门便轰然倒地。
方霁：我本来还想拦一拦仔细观察一下再从长计议…罢了。
他也上前去，同姜晏一起站在门口往里望去。门后就是一个年久失修的荒院，再往里便是破庙的内殿，刻着“寂灭殿”三个字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在高处，殿中似乎还有一尊佛像。
眼见姜晏直接破坏了大门却站在门口不进去，方霁便问道：“怎么了？”
姜晏指着院中杂乱的石碑和失修的灯柱，奇道：“这好像是个阵法诶，不过我之前没见过。我们追到这那些魔物的气息便消失了，这座破庙里也没有魔物的气息，莫非是进入了这个阵法里面？这个阵法难不成是个传送阵吗？”
方霁道：“或许是吧，我不太懂这些。”
涉及专业知识，姜晏来了兴趣：“一般的传送阵也不长这样。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个单向入口。不过一般人也根本看不出来这还藏着个阵法，嗯，设计得还挺别致的。”
她侧过身看向方霁，一脸跃跃欲试：“我去看看这通向哪。方大夫，你就在这等我吧。万一还有魔物过来你就想办法藏藏好，看看他们是不是都来这了。”
方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不可，危险。”
姜晏被他突然的身体接触惊了一瞬。
方霁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立刻便松开了她的手。
姜晏揉了揉右腕，委屈多过不快：“你拦我做什么啊？我心里有数的。”她还要进去找水灵珠呢，庙是一定得进的！
她不再去看方霁的脸色，当即迈入院中，也进入了她所认为的单向传送阵的范围内。
阵法没有运转。
姜晏又在方霁“幸好没事”的目光中踢了踢一旁的石墩。
没反应。
石碑。也没反应。
灯柱。还是没反应。
姜晏想到了什么，突然分出一道灵气袭向灯柱中原本应该点灯的镂空之处。
下一刻，姜晏整个人便消失在院中！
姜晏甫一成功启动阵法，便被吸入到另一方小世界内。
她看着落地之处前的一块写着“冥愁谷”的石碑，心想:这个地方还挺人性化，居然还有个指路牌告诉人你在哪。
她轻轻笑了笑，向前走了两三步后便握紧了手中的千秋岁。原因无他，这个地方的魔气真的太重了。而且隐隐约约还有阴气，说不定还有不少亡魂存在。
姜晏几乎可以断定，那些失踪的修士应该是被带到了这里，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来这里的魔物规模绝对不容小觑！
还不知制造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究竟想做些什么。
姜晏的真实实力虽然比那些普通修士要强上不少，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若是遇上了魔物组团对付她，她是不可能选择正面迎击的。所以除了搞清楚幕后黑手的真实目的，寻找水灵珠之外，
她还得找到冥愁谷的阵眼，才能顺利从中脱身。
哦对了，还有个在外面等她保护的方霁呢！她不能在冥愁谷里待太久，万一外面又出乱子怎么办？
打定主意之后，姜晏便打起十二分警惕，一刻不耽搁地朝里走去。
很快便遇上了三只魔物。
还好这三只魔物的境界也就相当于筑基，对于姜晏而言没什么难度，一道火诀就能给烧了。
但到后来，姜晏遇上的魔物就十分难缠了，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