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思百结
“没什么没什么，你听错了方大夫。”姜晏也没想到自己嘴能这么瓢，一时之间都忽略了这家伙超乎常人的听力。
以后吐槽还是得克制。
见方霁脸上难得出现了继冷漠和笑以外的第三种表情——阴晴不定，姜晏深吸一口气，岔开话题找补道：“方大夫，咱们继续走呗？你看这秘境中出现这种情况，想必是有什么人在暗中使诈。你不擅比斗，还是让我继续保护你吧~”
“好啊。”方霁顺着台阶下，流畅程度令姜晏始料未及，她深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方霁最初有一点点生气，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他总算有一点是能打动姜晏的了。
其实他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便想明白了之前姜晏在客栈中表现频频异常的原因。他把这归因于女孩的娇羞。
但娇羞这一词放在姜晏身上，就有些矛盾了。她分明是坚持“威武霸气”和敢为人先，并且动不动就翻脸的性子，居然还会有这般情态。
真是别扭，又很有趣。
另一边，姜晏和方霁离开后，赶到凉梦宇身边的人是宋君衍和顾清柯。
顾清柯来到她身边，细细打量后道：“师妹，原来在此渡劫的人是你，我瞧你已顺利至元婴境，恭喜。”
凉梦宇笑道：“机缘所至，多谢师兄了。”
宋君衍却突然道：“师妹，刚我瞧你身边有人，见我们来又离开了，那人是谁？”
凉梦宇迟疑半晌，想着姜晏的马甲名他们应当不知道，才应道：“是我先前结交的一个散修朋友，温时欢温姑娘。”
“竟是她？”宋君衍惊道。她居然没有死？可为何当年他闻讯赶回来时，小寒峰山下争斗过的痕迹都被清理过，难不成是有人在隐瞒什么？
“师兄知道温姑娘？”
宋君衍压下心底疑惑，凉凉道：“师妹有所不知，这位温姑娘可不是什么散修。她是魔教玄冥教的堂主。”
“什么？此次进入管理极严，怎么魔教的人也混进来了？”顾清柯疑道。
凉梦宇也很疑惑，姜晏从未说过她还有别的身份。但她很快平静下来：“空口无凭，师兄这话可有证据？我与温姑娘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个好人。此次渡劫来得突然，也是多亏有她帮我护法。”
“我亲眼所见。”宋君衍斩钉截铁。
“你们在说什么？”孟宁不知何时也聚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款式相同的一粉衣一黄衣女子，粉衣那人正是萧媱之。
见孟宁也来了，凉梦宇忙道：“我们在说温姑娘，宋师兄说他亲眼所见温姑娘是魔教之人。孟师兄，你也认识的，你不妨说说，温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突然提起师姐了？难不成师姐刚刚在此现身过？
但要怎么评价师姐？这话要是夸得不好，传到师姐耳朵里，她会不会生气啊？
孟宁想了想，索性豁了出去：“温姑娘是我倾慕之人。”完全放弃了求生欲，以及根本没听进凉梦宇的前半句。
宋君衍：“…”
顾清柯：“…”
凉梦宇：“…”她是真没想到自家师兄能如此不靠谱，夸人不会夸，硬生生表了个白，表白对象还不在现场。
打破现场尴尬气氛的是萧媱之：“你们说的是温时欢？那个纠缠我姜哥哥的坏女人？”
宋君衍&凉梦宇&孟宁：“？”你又在说什么玩意？
他们都知道瑶山的二小姐萧媱之明恋旭日山庄姜愿多年，所以…
凉梦宇&孟宁：这一定是谣言，师姐必不可能插足别人！
宋君衍心想，温时欢和姜愿见过面了？为何会传出这样的事？难不成他先前的推测有误？
“我大概知道你们说的人是谁了。”黄衫女子，萧媱之的表姐，瑶山首座萧渺之红唇微启，“诸位莫听媱之妹妹胡说，是媱之误会了，姜少君也特地来澄清过，那位温姑娘并未同姜少君有所瓜葛。”
眼见着众人的焦点一路跑偏，顾清柯忍不住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温姑娘当真是魔教中人吗？”
萧渺之道：“我看未必。姜少君曾提过，那位温姑娘是个道修，还是极其少见的阵修。”
“阵修？”顾清柯自语着，忽地联想到什么，“等等，之前云岫师叔那件事…”
他看向宋君衍：“师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君衍沉默着点头：“是她。”
凉梦宇见势不妙，立马拉走二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她朝孟宁使了个眼色，孟宁福至心灵，对萧氏姐妹拱手道：“这是我望阙山的家事，还请二位见谅。”说完追上凉梦宇三人。
留在原地的萧渺之似笑非笑道：“你不去继续搅浑水了么？”
萧媱之冷哼一声：“人都不在，有什么意思。”
萧渺之回头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姐姐是来兴师问罪的？”萧媱之嘲讽道，“你不是也讨厌她么？算她命大，居然活着进来了。”
“我是厌恶她没有错，但你要下手，就别漏了马脚，丢了我瑶山的脸。”萧渺之冷笑道，“另外，我记得你上头那位好像改了主意，说是留她有用，要保她进秘境。也不知道你这一动手，某位会不会怪罪。”
“你！”
凉梦宇拉走宋君衍和顾清柯，到一僻静之处，才道：“温姑娘的确是云岫师伯的弟子没错，但那件事并非她所为，她是被陷害的。”
顾清柯蹙眉道：“可有证据？”
“没…”追上来的孟宁气喘吁吁道，“但我愿意以性命作保，凶手绝不是她。”
“我也愿意。”凉梦宇也跟着担保。
若不是温时欢给二人吃了什么迷魂药，那就是她真的无辜了。可宋君衍却是亲眼所见，温时欢和魔教确有牵扯。魔教的人还敢大大方方的到清风镇来和她接头。
除非…云岫师叔根本就是知道并且默许此事的？
所以后来魔教会带人来讨要真相！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难不成…那个最原始的猜测又开始在宋君衍心中若隐若现。
见宋君衍不再多言，顾清柯清了清嗓子，作为大师兄的他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那此事暂且保密不可张扬。不过你们之后若是在秘境中再见到温时欢，一定要把她留下。等到出去之后，我自会禀报给谢师叔和师尊，请他们定夺。”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强耗神识探查整个湖周，紧接着又耗费大量灵力引动数件法宝为凉梦宇构筑避雷的阵法，没走多久，姜晏心口又是一抽疼。
看来是又犯心病了，可方霁还在身边，这时候掉链子，太丢脸了，真不是时候。
姜晏停下脚步，打算不动声色地稍微缓一缓，等这阵疼痛过去。
可她喉头忽地一紧，赶紧取出一方丝帕刚要捂嘴，下一秒便咳出一口血。
怔怔地看着手帕上的鲜血，姜晏有些发晕。
她并不晕血，更没有受伤，却隐隐感到不安和乏力。
首先排除中毒的可能。
所以这不对劲。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心疼头晕了，但却是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吐血。
原来不是心理作用啊！
她的身体一定有问题！不会真的要完犊子了吧！女主光环呢？
见姜晏咳嗽之后，停在原地看着手帕发呆，方霁也不知怎么想的便冲上前来，却见到了手帕上染着的鲜血！
姜晏这才抬头，茫然的看向他。
方霁一把攥过姜晏的手腕便探去，越探越觉得离谱：离上次被妖蛇所伤已过了两个月之久，原以为慢慢养着总会恢复，为何她还是气血双亏之态？甚至还不如当初。
“你的身体…”方霁一脸凝重，不知怎么开口解释她的异常情况。
“是有问题，但我不知缘由。”姜晏这才抽回手腕，她努力凝神，死撑着面子若无其事道，“我会去查，此事与你无关，方大夫不必挂怀。”
“你是我的病人，怎么与我无关？”方霁本来没什么情绪，此时却简直要被她这立马划清界限的言辞气到了。
她之前一直把治病一事当玩笑话，虽然逐渐没有那么忌讳了，但在心底里确实是不想再欠方霁第二…不对，第三次的。
“只是有点儿疼…”姜晏随手毁掉血帕，忍住密密麻麻的晕眩感，不想再费心唇枪舌战耍机灵，“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捂着心口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后，姜晏觉得自己如今的情况实在不适合继续前行，便停了脚步，靠着边上一棵杨树坐了下来，又竭力用灵力驱动千秋岁在周身画了个小型防御阵，还顺手给方霁所在之处周围也补上个防御阵，然后才闭上眼睛。
她轻声道：“我歇会儿就好，你自便，别管我了…”说完便睡了过去。
准确来说，是晕了过去。
方霁心里还生着闷气，甚至真的想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他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还给自己顺手来了这么一出，起先觉得有些迂腐可笑的善良。可真正看到她因为晕了过去而不自觉靠在树上，一脸苍白、毫无血色之时，一种名为心疼的酸涩感在他心上泛起。
他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而这些日子却仿佛总在经历情绪起伏的过山车。
但在他还没想出一个解释之时，他的身体却先动了起来。
姜晏的阵法对他并未排斥。
他快步走到姜晏身边，也盘腿坐下。
方霁深吸一口气，伸手过去，环过姜晏的脖颈，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同时小心翼翼地渡着灵力。
他此刻找不到原因，也暂时无法解决姜晏身上的病症。但既然她说休息一会便好，他便让她休息得舒服一些。
方霁想，沉眠的姜晏比醒着的姜晏要乖巧得多，少了那些或是张牙舞爪的凌厉、表里不一的暴脾气或是楚楚可怜的矫揉，反而透露出几分真实的可爱。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仅仅是因为感兴趣么？因为她和小凤凰有联系？
不，不是这样的。他原先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姜晏本人。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觉得有趣才会盯上她？
因为觉得神秘才会挖掘她的秘密？
因为觉得可爱才会想要关心照顾她？
还是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动了凡心？
不愧是第一美人啊，哪怕只是记忆片段中的一个身影，竟也会教人误终身。
喜欢么？
若不是，为何见了一眼便发动上官他们去搜寻她的消息，听闻她早已身陨会感到惋惜？
喜欢么？
若不是，为何见到所谓“替身”的她时又排斥又忍不住靠近，想看看究竟有几分能代替？
喜欢么？
若不是，为何偏纠缠她到此时，忍着她的坏脾气？
他不爱众生，不爱世人，亦不爱与旁人多作接触，平日所为也不过是这身份所需。
如今却一反常态，偏要追赶着她，与她在一处。
所以，原来是喜欢啊。
方霁柔肠百转，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铁树开花，枯木逢春，比不上他倏然动心。
他低头凝视她很久，终是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小姑娘，姜晏，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