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提审
地牢里看不到阳光，我估算距离我被关进来已经过了一天多。刚开始阿什利还陪我聊聊天，后来她太疲惫了说不动话，我也就没有再打扰她。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提审我了，我已经饿得胃都不痛了，甚至开始感慨查理那个把蟑螂变甜点的发明简直伟大到可以载入魔药史。
不过这个地牢里不说蟑螂了，连只小飞虫都看不见。
我想了想又乐了。
多洛莉丝的洁癖夸张到令人发指，而且尽管她很少直接跟你指明说出来，但是会用实际行动表示她的嫌弃。
来提押我的人是之前与我发生口角的那个尼克，昨天夜里我认真回忆了很久都没从一堆混乱的记忆里找到这么一号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仇视我。
我被带到一个审讯室，一个戴着金丝镜框，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看上去很干练的中年女士开始提问我。
“贝泽尔603年，五月二十九日，你做了什么？”
我一愣，六七天以前？那时我在做什么？
弗洛拉和西弗离开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那几天我基本都闷在店里研究魔药，也没出去犯什么事啊。
我忽然想起，五月三十日刚好是我的一个重要客户的生日，于是前一天在查理的提醒下，中午我去酒鬼小老头的铺子里拿了一大瓶橙花利口酒作为明日的贺礼，顺便在酒鬼老头的家里吃了饭，在那之前我做了什么呢？
我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女人继续回忆。
那天酒鬼向我炫耀他新做的一种龙胆根酒，苦得要命但我还是敷衍着夸了他，这足以说明我那天吃饭的心情很好，为什么很好呢？
啊……对了，因为那天我在集市里抢到了一种很珍贵的草药。
“那天早晨我去了趟红宝石集市，中午去朋友家吃饭，吃完饭就回了店铺里，下午和晚上一直呆在我的魔药店里。”
“上午九点十五分你做了什么？”
“九点十五分我做了什么？”我认真地回想。
那时我还在红宝石集市，那天我去那里是因为老布鲁斯通知我有一批剧毒鼠尾草到了，我拿了剧毒鼠尾草之后，又四处逛了逛，想看看有什么便宜货能捡捡漏的。
然后……我看中了一个半价的蓝色半透明蘑菇，那个蘑菇有一米多高，菌盖半径达到□□十厘米，老板说它太肥重了，要去隔壁借个结实的大秤回来给我称斤量。
那个蘑菇周身有莹莹的光，轻轻触碰它的菌盖，里面橙色的斑点就会缓慢移动，我越看越喜欢，特别高兴地一直守着它。
再然后……去借秤的老板过了好久都没回来，原来是与隔壁的老板起了争执，我就跑过去看热闹。
“没想到这一看热闹就出了点事。”
我说道，审讯官身旁的助理一直在做笔录。
“隔壁老板不肯借秤，说那种毒蘑菇有粘液，弄脏了他的秤还得费钱清洗，哦，你们这些高贵的魔法师是知道的，我们魔药贩子大多都又穷又抠门儿，一个铜币够洗三次秤，但是能不花的钱就不要花嘛……”
我认真地描述：“然后卖蘑菇的老板说，屁嘞，我的蘑菇特别新鲜才没有毒粘液，你的臭鱼才有粘液！隔壁老板就更生气了，于是两个人开始对骂。我听他们吵架很有趣就一直旁观，集市里闲着没事的人们都跑来看热闹。”
“但是就在那会儿，我突然发现有一个打扮奇怪的人抱着一堆东西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穿过，与众人格格不入。我觉得很不对劲就去拦住了他，一看他怀里抱着的竟然是有轻微毒性、易成瘾的止疼草药‘雪橙花’，这种草很稀少，我也刚好缺，就想问他买，没想到他根本理都不理我，所以我就从他手上抢走了雪橙花。”
这番话我说得坦坦荡荡，直到审讯官皱眉不语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不会吧，我犯的罪是抢劫吗？”
在魔法的世界里，魔法师和骑士们争夺一些稀有卷轴、宝石、法器是特别常见的事，魔药师之间经常为了一些药材打得你死我活，杀人越货的事都很平常。
我抢过的草药和被抢走的草药数不胜数，也从没见哪个警署的来抓我或是抓我的仇人，雪橙花虽然十分珍贵但也不至于惊动魔法司吧。
我想了想艰难地补充：“其实……也不算抢劫罪？我当时拿走草药之后也给了他一些钱的。”
审讯官合上本子，毫无情绪的眼神看着我：“很好，看来你对你的罪行供认不讳。”
“啊？”
“押回牢里吧，等我禀告掌司大人再做处置。”审讯官打开门，对等候在门外的尼克说道。
再次回到牢里我开始怀疑人生。
魔法与剑的世界里从来不缺各种勾心斗角和同类的相互残杀，大家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杀个把普通人都不算穷凶极恶的事，没准儿下一秒自己也就被杀了。
我抢过那么多魔药，有不少比雪橙花更珍贵的，就拿血戮草来说，血戮草的价值也远远高于雪橙花。
我只是抢了个草而已，怎么就抓了我呢？而且这种级别的案子也远远轮不到帝国魔法司接手吧。
我想来想去觉得是那个被偷的小伙子身份不简单。
但是为什么是多洛莉丝发布的逮捕令？
那小子跟她有什么关系？不会是什么为小情人报仇的桥段吧。我仔细回想那个小子的长相，是还……不，很不怎样。
在不可抑制地陷入这种想法当中后，接下来的数十个小时里我都莫名其妙地焦躁不安，辗转难眠。
最后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开始感慨自己的愚蠢。
我有什么好气的，气愤个屁。
又过了许久，有“咚咚”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在安静封闭的地牢里格外突兀。不一会儿，三个魔法师齐刷刷地站在我的面前。
为首的魔法师指着我问身后的尼克：“就是她吗？”
尼克躬身：“是的，长官。”
“带走吧。”
尼克进来拽起我被绑在身后的手臂。
我心理不痛快，就顺嘴说：“怎么每次来的都是你，你在魔法司的职务不会就是专门押送犯人吧？哦，你这样尊贵的魔法师混得可真是不错。”
我只是记着他之前的仇随便逞逞口头之快，我这人天生嘴贱没办法。
谁知道他是个脸皮薄不禁说的，立马恼怒地按着我的肩让我跪倒在地，掌心聚起一小团魔法球就要向我按下来。
我绷起背部肌肉正准备回身反击，就见尼克被一片飞来的黑羽逼得倒退几步，掌心魔法球反而烧伤了他自己的手。
是隔壁的阿什利。
她动用魔法保护我，净化钉就会更深入一分。我连忙转头看她，果然见她痛得闷哼一声。
阿什利抬起脸，下巴已经尖瘦得脱型。
她对我张了张嘴，无声地说：“谢谢。”
我有些奇怪，一开始以为她是说错了，怎么讲也该是我道谢才对。
很久以后，我回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又联想到现在这一幕，才明白她大概是在对几年前我帮她痛揍抢钱的人的事情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