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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江南烟雨行,千灯照长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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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了鄂州,颜卿一一行人到了江南。此去途中几人去了白云观,竟获得了一片南山碎片,那碎片与玄清腰间铃铛的图案十分相似。

    至此,颜卿一和顾铃萱也弄明白一件事情。那位白云观弟子南溪,是南山之人。这个想法听起来有些像天方夜谭,可偏偏所有的证据如此指示。

    由于五百年前那场浩劫,南山结界出现了漏洞,那个漏洞可以通往幽冥大陆,便有许多抱着好奇心的孩子随着那漏洞来了幽冥大陆。南溪就是其中一个。

    从南山来之人,腰间悬挂一铃铛。不同的铃铛作用不同,例如顾铃萱身上这个铃铛可安神养魂,而玄清身上那个铃铛却能制造幻觉。玄清当日与南溪第一次见面,出现的幻觉便是因为那个铃铛的原因。

    可让颜卿一困惑的是,如若那个铃铛真是南山之人才会有,为何母亲会有?

    带着这个困惑,便到了江南。

    已是四月初,暮春初夏的时节,碧水青砖笼罩在江南烟雨中,由此画卷里的美人,也多了几分娇柔。

    自天池顾筹将寻鹤堂交给顾凌、顾铃萱随颜卿一回灵栖山之后,顾筹便回了顾家,经营起了顾家的产业。顾家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也渐渐多了一个日后要继承顾家产业的公子。

    知道顾铃萱要过来,顾筹特地向顾凌告了半月假,顾凌准了,只是吩咐他手头的事情不能落下。于是顾铃萱和颜卿一刚到江南三天,顾筹便赶了过来。

    江南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颜卿一吩咐今日有贵客要来,因此颜沈希守在了小院大门处。自晨时之后,雨便下得大了些,颜沈希从未见过雨线中弥漫着薄雾,青石板路上,青砖红瓦间,也是见了这一幕,才明白人们说起江南自带的那几分柔情,是哪里来的。

    巳时左右,便来了一位公子。薄雾微雨中,比他身上红色锦袍更为显眼的是手中的油纸伞,七彩绚烂犹如灵栖山晴日里的晚霞,一落日,一黄昏,在竹林小路炸开,携着一幅美景缓缓前来。

    顾筹默念了一句咒语,那伞便化为一道灵光缠绕在他手上,不多时,右手上便多了一个图案。

    颜沈希曾在书上见过,这是顾家祖传的法器,七彩琉璃伞,灵力催动其撒下幻翊粉,便可使人进入幻境。

    顾筹走近,颜沈希拱手行礼道:“顾公子”

    顾筹回了礼,便礼貌问道:“敢问是颜小公子吗?”

    “顾公子请随我来”,颜沈希侧身,顾筹便走在了前面。

    琉璃的人总是带了几分江南的柔情,顾筹步伐不疾不徐,洒脱间仿佛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情感,待顾铃萱指腹触到他眼下乌青的那团时,颜沈希才第一次从氏族公子身上看到“累”。

    顾筹见到顾铃萱,身上自小带的戒备感淡了下去,方才的稳重感也弱了几分,他扶着顾铃萱坐下,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见到慕白了”

    少时的顾筹为了沈慕白做了许多,但最终还是天各一方,就如同顾筹之前说的那句一般,“就算沈慕白回来,也不会跟他走的”,不是顾筹做得不够多,是两人本就不能在一起。

    顾铃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怔,她没想到父亲会让两人见面,更没想到,见过了沈慕白的顾筹居然没在琉璃闹得天翻地覆。

    顾筹瘦了。

    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当日取古灵花时那般意气风发,成熟稳重端出来的架子,仿佛江南的风都能将他得摇摇欲坠,如今在姐姐面前有了几分依恋,稳重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顾铃萱知道怎么给顾筹收拾烂摊子,怎么在顾家护着顾筹周全,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做,只是单单不知道怎么安慰顾筹。她犹记得十五六岁的少年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还擦掉她的眼泪,说:“姐姐,我没事”

    “姐姐在”,顾铃萱握着顾筹的手,轻拍手背表示安慰。本以为顾筹会摇摇头或是点点头,没曾想他眼眶一红,侧着身便吐了一口血。

    顾筹双腿一软,连带着手忙脚乱的顾铃萱差点也倒了下去,身后一只手托住两人,颜卿一先是扶起顾铃萱,才将顾筹抱去了小院的偏院。

    顾筹醒的时候已是申时了,顾铃萱守在一旁,见他醒了递过去一杯水,而后才轻声问道:“饿了吗?我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粥和小菜”

    颜卿一将顾筹扶起,顾筹喝了一杯水润喉,才半带歉意地说:“让姐姐担心了”

    顾铃萱将他颊边的头发轻轻拨过去,才发现,他有了许多白头发。顾筹平日里散漫洒脱,除非是一年中几个重要的日子会束发,平日里不拘小节,她还在疑虑顾筹今日怎么束了发,原是为了遮住白头发。

    沈慕白的事顾铃萱是知道的,不过丁瑞丰叛乱那一年,她刚好在黎朔,回来时,顾筹因承受了湘州城太多怨气,只是奄奄一息了,于是沈慕白便替顾筹承了那城怨气,这次见了沈慕白,顾筹应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顾筹有顾铃萱的扶持,要想坐上那个位置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若娶了一个无权无势毫无背景的女子,那个位置便坐不稳了。与其因为自己耽搁顾筹,不如替他承了那怨气,让他走得更远些。

    顾筹用了饭,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只是在屋内灯光下,依旧惨白得吓人。

    “这些年,是我误会了父亲”,顾筹顺着顾铃萱耳坠望向漆黑的门外,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之前恨邬万安违抗圣意屠城,后怨父亲拆散有情人,可我那日才明白,最应该怨的人是自己”,若不是他,邬万安不会屠城,沈慕白一家不会平白被屠。

    “父亲没错,可我也尽力了”,顾筹叹了口气,他身上的戾气在见到骨瘦如柴的沈慕白那一刻早就烟消云散,他从前捻着那丝诗书气,越是流言蜚语,他偏要高傲地绽放在高翘的枝头上,历经无数雪雨风霜,依旧艳压群芳。如今只是一场细雨微风,便打得他枝残花落。

    无情东风来,不怜春意好。

    次日顾筹醒来时,便听见旁边小院里有人练剑的声音,他闻言过去,原来是颜卿一在教顾铃萱练剑。

    小院里的桃花瓣还沾着春雨,清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娇羞。顾铃萱用剑尖挑起落下的那一瓣桃花,花瓣上的雨珠溅起许多粒小水珠朝四面八方飞去,顾铃萱脚尖踢起最大的那粒水珠,那水珠击中桃花瓣,花瓣在空中打了几个转,顾铃萱举剑雕花。

    那花瓣突然以破空之势飞向顾筹,顾筹微微侧身,那花瓣擦着他耳垂飞过,将头发撩起,花瓣触碰到头发,往上飞去,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顾筹翘起的发梢上。随着顾筹发梢落下,他旁边的那树桃花突然剧烈地摇动,顾筹化出七彩琉璃伞,那雨珠和花瓣便落在伞上,一阵微小的嘈杂声后,顾筹收起伞,一朵桃花恰好落在他鬓边。

    “姐姐”

    “颜公子”

    顾铃萱收了剑,惊鸿便化作玉令,回了颜卿一腰间。

    “醒了?”,顾铃萱端起颜卿一为她倒的茶。

    颜卿一默不作声地又倒了一杯茶,将它往顾筹的方向推,然后才给自己添了一杯。

    “醒了”,顾筹坐在颜卿一对面,端起那杯茶,对颜卿一道:“多谢”

    “我给子凝写了信,估计也是这两日就过来了,你先休息两日”

    顾筹轻咳两声,听声音还是有些虚弱,“我不会辜负了她的心意的”

    越子凝一到,便被顾筹的脸色吓住了,“顾筹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顾筹答。

    越子凝拍了拍他的肩,便去找顾铃萱去了。

    几人先是去了谢无忧的落花山庄,后去了白云观。

    顾铃萱也是第一次看见越子凝脸色有如此沉重的表情,几人下山的时候刚好赶上暮溪镇的暮花节,便买了花灯,到河边去放。

    越子凝跟着顾筹拿了两个花灯,蹲在岸边。

    白云观的一切终于水落石出。

    当年几大家家主发现了幽冥大陆通往南山的结界,便想着开了结界到南山去,没想到结界即使被神君破坏过,几人将结界开了个大口,竟是复不了原,还将许多南山人放入了幽冥大陆。

    南溪就是其中一个。

    找了几年,终于找到了南溪,没想到却是在白云观。云瑜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让南溪去献阵修复结界,他宁愿献阵的是自己。

    开了结界,最大的反噬便是暮溪镇。南山的灵力充沛,而暮溪镇有着当年幽冥大陆最大修行之地——白云观,此地灵力自是胜过其他地方,因此暮溪镇镇民得了怪病。

    云瑜带嫡系一脉弟子献阵,终止住了那场浩劫。后十二年后,那场浩劫卷土重来,玄清一人献阵时,他看着当年带头辱骂云瑜的那人,“我不觉得他们可怜,我只觉得这世道可笑,你们千夫所指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他们一边辱骂救世主,却又希望得到他的救赎。

    玄清带着弟子献阵,因着身上铃铛的原因,吸收了河中的怨气,捡回来一条命,生剥出的那一魂,化作厉鬼,寸步不离跟着他。

    越子凝扶着广袖划水,看着自己的花灯渐渐超过顾筹的。

    “听姐姐说你有一心爱之人,你的心病,是因为她吗?”

    “是”,顾筹答。

    “为什么呢?她不在了吗?”,越子凝问。

    顾筹想起沈慕白奄奄一息的样子,“还在吧,也算不在”

    “她嫁给别人了吗?”,越子凝又问。

    “没有”,顾筹又答。

    越子凝看顾筹这般样子,不明所以,“那为什么?你能讲你们的故事吗?”

    顾筹看向越子凝,突然笑了笑,“我与她的故事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锣鼓喧天,高头大马,红妆嫁衣,她是我的半生欢喜。

    “你们既然都成亲了,为什么还会……”,越子凝更加疑惑了。

    “子凝”,顾铃萱手中提着桂花酥,示意他过去。

    越子凝看着带着淡淡愁思的顾筹,还是往顾铃萱的方向去了。

    河里的花灯越来越多,倒映在河中,花灯承载着希冀思托,胜过了沾着繁星的天幕。

    花灯飘到河中央,顾筹看着越燃越旺的花灯,不由自主想起了一身红装的沈慕白,那人微微偏头,迎着晨阳和微风,问:“顾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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