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谁隔岸观花，赏敲棋听蛙5
“那批金子的去处查到了吗？”，陆墨轩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残缺的月。
陆匀拱手欠身，说话时没有平日里的底气，“查到了，只不过，有点麻烦，被人缠上了”
陆墨轩皱了皱眉，“这么久以来，你办事最为稳妥，怎会让人缠上？莫非是近日我对你的仁慈，让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平日里常看见公子处罚事情办不好的下人，今日轮到自己，总觉得辜负了公子的信任。
陆匀心生愧疚，垂下头，“属下无能，请公子恕罪，再给属下三日，稳妥之后再去领罚”
“三日？”，陆墨轩轻笑一声，“是哪般高人，还要我给你三日”
陆匀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颜家”
“颜家？”，陆墨轩将扇子打开，问道：“颜家怎么会掺和花满天这趟浑水？”
之前与金香交谈中，得知了花满天缺钱的消息，于是他每隔七日去花满天堆金子，这批金子做了记号，只要查出金子的去处，就能查出传言花满天背后的势力，如今竟然被颜家缠上了。
“公子，您是真的喜欢红怜吗？还是……”，还是在利用她。陆匀没将后半句说出来。
陆墨轩偏头，冷冷的声音听得陆匀双腿打颤，“这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吗？”
陆匀被寒光看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知错”。
“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陆墨轩的声音冷得将陆匀置于冰天雪地中，“什么时候主子的事情，也轮得到你们来过问？”
陆匀带着一身冷汗退下。
陆墨轩经营的重心本不在江南，但后来想在江南有一席之地的时候，花满天已经在江南达到了不可动摇的地位，阻止了陆墨轩势力的扩展。
经过长久的试探，金香不是不知道他想要吃掉花满天，也曾暗示过想要靠在陆家这棵大树底下乘凉，但金香迟迟不肯透露她背后的势力，若是甩不掉她背后的势力，想要在江南插进自己的产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花满天背后的产业与陆墨轩经营的正好相同。
被人捷足先登并且形成了一张网，想要再挤进江南这张网，花费的精力比吃掉花满天更大。
今晚在醉仙楼有一个酒会，云集了洪州往来商客，陆墨轩一不小心多吃了几杯酒，到长廊外吹凉风醒酒。
“陆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陆墨轩转身，一位穿着白色锦袍的公子拿着扇子冲他抱拳。
“宋公子，幸会”，陆墨轩抱拳。
“不知能否请陆公子借一步说话”，宋怀侧身，作出请的手势。
“正有此意”
两人移步到包厢，桌上摆了一桌酒菜，多是江南风味。
陆墨轩和宋怀一齐坐下，“宋公子这可不像偶遇”
“陆公子是聪明人，我也不与你绕圈子，我知道你正在查那批金子的下落”，宋怀给陆墨轩斟了一杯酒，笑着把酒壶放下。
陆墨轩脸色微变，只不过莞尔，便笑着与宋怀周旋，“我送予美人赎身的金子，却被人扣下去做生意，我心里不爽快，自是要查一下的”
“你想要动花满天”，宋怀一语点破。
“你在找人”，陆墨轩不喜他人占据主导权。
“我替你牵制颜家，你替我找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能让宋公子甘愿得罪颜家”，陆墨轩摇着扇子，看向宋怀。
宋怀没对自己脸上的表情多做掩饰，脸色阴沉着，“一位故友”
“到底是故友，还是伤故友的人？”，陆墨轩笑着，眼神有一丝得意，他想要换更多的好处。
“陆公子追求佳人的风流美事都传到了洪州，到底是喜欢美人，还是想借着美人换了花满天的天呢？”，宋怀看向陆墨轩，脸色更阴沉了。
“不必多言，你想找谁？”
红怜等到陆墨轩回来时已经快中秋了，像他走时一般，陆墨轩依旧穿着那件墨绿色斜领锦袍，两人隔着木窗对视，只不过今日是红怜站在长廊上，抱着陆墨轩送的那把古琴看着屋内的公子。
陆墨轩去洪州奔波了几月，回来时黑了许多。
红怜用那把古琴奏曲，弹的是《探春园》。
陆墨轩今日没堆金条，两人之间也没放着珠帘，对视着一语不发。
沉默许久，陆墨轩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云苏，我替你赎身吧”
屋内美人的琴声顿了一个音符，清冷的声音伴着琴音，“我最喜欢的一词是温润如玉，最倾慕的词是绝代风华，敢问公子，占了哪样？”
看着裙摆渐远，陆墨轩拂袖离去。
红怜初见陆墨轩是在刚进花满天的时候，金香领着她进去，看见的第一幕是他在人群中，支着一条腿半躺，身旁围着几个淡妆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全然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第二次见陆墨轩的时候，是芸芸被一个进士为难，他上前去解围，是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模样。
第三次见陆墨轩的时候，是他与赵训一起跑马，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像极了文清被流放前的模样。
第一次对视，是她在花满天登台表演的时候，公子穿着锦衣，立于门前，下意识想到的词便是公子如玉、鹤立鸡群。
“喜欢为何不让她替你赎身，还惦记着你那负心状元郎？”，金香拿着团扇，没有平日张扬的样子，像是刚出闺阁的大姑娘。
“我只认识故人方文清，不识今朝状元郎”
中秋前夕
街道挂着红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万人空巷。
花满天有一场舞会，更是万人空巷。
日月池处却极其清净，只有长廊拐角的柱子处还亮着灯。
繁星落入池中，簇拥着白晃晃的圆月，小亭亮着几盏灯，照亮了抚琴的人。
暗红色长廊稳稳落下一人，穿着浅青色斜领锦袍，玉带挂着香囊玉饰，看似单脚点在柱上，却像是腾在空中，但若是古氏族的子弟便能看出，他脚下有一太极小阵，将他与柱子隔了一指宽。
河灯交相辉映，浮寄荷的荷叶泛着花灯的颜色。
公子迎着风立在只有四尺高的长廊上，隔着装下星空和花灯的池水，望着亭中抚琴的女子。
“云苏，我替你赎身吧”，红怜脑海中回响起这句话，不知不觉弹错了曲子。
烟花在天边炸开，不是中秋夜，只有零星几处，烟花倒映在池中，将昏暗的长廊照得明亮些。
“秦云苏，我替你赎身吧”，男子的声音低沉轻柔，像压下的层层黑云中，撑起的带光的伞。
花满天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照清了黑暗中两人对视的脸，她终于看清了陆墨轩的轮廓，像圆月里的黑影斑驳。
“秦云苏，我替你赎身吧”，男子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笑，“你谈错曲了”
男子轻柔的声音混着琴声，烟花炸开的声音打断了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