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卯时待风归，初见月下人6
夜间云瑜扮作是浮玉楼的伙计去天字阁送水，顶楼富丽堂皇，却只有一间房亮着琉璃灯。
云瑜一惊，他们包下了整个天字阁。
要知道，能住天字阁的人非富即贵，若是只有钱，没有身份地位，想住进去，也只是天方夜谭；他们是天神派来的侍者，住进天字阁并不意外，但他们是如何包下天字阁的。
“门外何人？”屋内空灵的男音传来。
“我们掌柜的说不可怠慢了天神使者，特地让我给各位使者送热水沐浴”，云瑜说得真切，房门便打开了。
开门的道人面无表情，“放门口吧”，而后又补充道：“不用再送了，告诉掌柜今日夜宵也不必了，替我多谢掌柜的心意，如今疫病未除，无功不受禄”
云瑜拿着肩头搭着的帕子擦了擦汗，十分质朴地问道：“使者这是也没有办法吗？”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让云瑜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他哆嗦了一下，“小人多言，恳请天神不要降罪与我”
道人拿着拂尘行礼，“小倌莫怕，天神并未降罪与暮溪镇，只是这不祥之刃将这诅咒带入了城中，却有人一心护着灾星，天神发怒，只是因为灾星祸害子民”
云瑜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多谢天神庇佑，使者早些休息，小的先退下了”
□□回了灵体，云瑜踉踉跄跄下了床，扶住桌沿才勉强没有倒下去，他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却是凉了。
他默念心法稳住灵力，稍作休整之后，才开始整理思路。
暮溪镇繁华之盛，虽名镇，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城，城中有古氏族大大小小的产业，能包下天字阁的人，皇亲贵胄必不可能，那就是古氏族之人了。
他将□□扮成浮玉楼的伙计去试探那几个来路不明的道人，刚上顶楼，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受到的波动会一分不差地返回本身，他试探了那力量，至少是渺渺空境修为。
一行六人，修为境界全至渺渺空境，简直是天方夜谭，就连亓官氏当年横空出世的天才，最终达到虚无幻境，他的四大护法也才达到将灵师的境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颜、寒、顾、越、陆、上官氏六大古氏族宗主聚集在一起，云瑜摇了摇头，这种猜测简直更为荒谬。
云瑜感受了一下□□残存的灵力，他眉头微皱，是他自己想得太过复杂，只是空灵阵罢了。
空灵阵，顾名思义，就是阵法里的灵力只是幻化出来的，布阵的人本身修为并没有那么高，只是为了迷惑对手，或者示意这片土地有人征用，请同道行个方便不要打扰罢了；但若是布阵之人有心伤人，入阵者就会受到阵法的迷惑，轻则意识模糊，重则会出现严重的幻觉，癫狂直至死亡，是一种慢性折磨。
云瑜中指敲打这窗框，突然余光瞥见一抹白色，他拾起一看，是那群道士的道袍布料，上面还印着古氏族花纹。
事情好像已经浮出水面了。
这是越家的人。
南溪是他在山下捡到的，但白云观没有过招收女弟子的先例，况且观众弟子都是由古氏族长老亲自带过来拜师学艺，从未招收过来历不明的弟子。
云瑜见她可怜，便悄悄收作弟子，教她习医术，日后可下山去城里做一名坐堂医师，也不至于流落在外，但是却被值夜的清儿发现了，这才公开收的弟子。
如今越家的人亲自找了过来，又接上暮溪镇百姓所说的河神发怒，因此他们遭受了诅咒，由于天神听到了他们的祷告，便派了使者，也就是那几个道士前来助他们度过难关。
河神为何会发怒，正如陈时所说，古氏族与桃源人是世仇，什么仇？他们每年都要古氏族的一个稚子前去祭祀河神，而且必须是嫡系之子，这孩子想必就是祭祀的祭品，被投入河中后，由于强烈的求生欲望激发了体内的灵力，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如今过了几年，越家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女儿接回去，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也得看他云瑜同不同意。
若他是以白云观的观主身份，越家当然是没有任何商量的机会，但越家留下了带有氏族花纹的布料，就是想让他以顾家长子的身份前去。
云瑜将布料搁在桌上，何必多此一举，害得他去装一个伙计留下笑柄。
可他们以阵法伤了云瑜，这件事，恐怕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商谈，分明就是胁迫他。
白云观内鲜少有弟子是越家的，因此他对越家灵力并不是很熟悉，但云瑜能明显感受到，南溪身上的灵力，与越家有很大差别。
云瑜摊开手掌，化了一只青鸟，他默念口诀，那青鸟便扑腾扑腾地扇着翅膀飞窗外去了。
玄玉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拿起佩剑去巡逻去了。
师父走后，他总是心神不宁，玄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总觉着有大事要发生，但观内氛围岁紧张，但在玄衿的安排下却井井有条，他总是觉得暮溪镇的诅咒只是一个引子，背后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在虎视眈眈。
白云观屋顶漏雨上游走着以为白衣道人，一只浑身散发着白色灵光的青鸟飞至他的小臂上落下，道人的手指从白光中划过，那青鸟便化作一卷泛黄的白纸，上面是一些杂乱的看不懂的文字。
玄玉看完，夹着白纸的双指轻轻一颤，那书卷便化作白光散开。
白云观长老们不便了解弟子的身世，这样就有攀附之嫌，但一群少年们聚在一起，不可避免会讲起这些事情。
玄玉入了藏书阁，去了记档处记下册子，值班的弟子打着哈欠，“玄玉师兄，你怎么来了”
“当心长老看见了罚你”，玄玉放下笔，佯装凶狠斥道。
值班的弟子听说了长老勉强提起了精神，“半夜三更的，除了大师兄，谁还会来啊”
档室阴冷，从房间透出来的微弱的光照得长廊有些阴森。
“大师兄还没走？”
值班的子弟翻了翻册子，“没有，估计又要熬到天明吧”
玄玉没有过多与值班的弟子交谈，径直去了档室。
值班的弟子摇了摇头，这地方阴冷，特别是到了晚上特别阴森，也只有嫡系的弟子愿意在这边一待就是一晚上。
玄玉推开门，疑心着这里的灯怎是亮着的，他不敢大意放下剑，翻阅册子时余光瞟到案上伏着一个白影。
“嘭”地重重一声，玄玉撞到旁边的书架上，幸亏架子牢牢钉在地中，要不然这整个书架非被他撞倒不成。
从前便听说藏书阁这边夜间闹鬼，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弟子们还传了绘本，讲得十分真切，正在回想绘本里的鬼魅时，那白影已到他身边。
“大师兄”，玄玉惊魂未定。
“嗯”玄衿淡淡点了点头，揉了揉乌黑的眼圈，“这么晚了，玄玉来这里作甚？夜里凉，小心着了风寒”
玄玉绕开他去桌上放下佩剑，关切的说道：“师兄要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我听师弟们说，你已经几日没有休息了”
“无妨”玄衿伸了个懒腰又回去坐着，打了个哈欠继续研究以前的防御工事。
平日里玄衿在师弟们面前很注重形象，但今日可能是累了，又或许是在玄霄和玄玉两个同龄人面前放松。
云瑜已经收到玄玉送信的青鸟，他握着白卷，目光深沉。
全城的人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个梦，诅咒带来的疫病在两天时间内传染了半城的人，如此可怕的疫病，全城的百姓居然不以为然，甚至聚集的次数比以前更多。
这太反常了，这其中一定还藏着更隐晦的细节他没有发现，而这个被他忽视的细节，应当就是解开诅咒的关键。
当前最令云瑜不解的便是，为何疫病的传染性如此之高，而城中的百姓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日日聚集，却只有一半的人感染，况且，为何那么多人感染，却没有人过世。
街上有很多人拖着长满红疹的病腿，吊着不满密密麻麻红疹的病手，更有甚者，戴上面具遮住长满红疹的脸，却仍然要出门。
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疫病的干扰，仿佛从一开始，百姓的生活就是这般。
是不是越族的秘术，迷惑了百姓的心智，可为何偏偏是诅咒，云瑜否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云瑜心里那根弦紧绷着，他皱着眉头，感到后背有浓浓的凉意，他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令他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想到了那晚浮玉楼的空灵阵。
一切谜团似乎在瞬间解开，这都是幻象！！！
空灵阵只会对古氏族的人才会产生影响。
为何明明是一幅完全没受疫病影响的景象，可陈时却煽动了百多号人前去了白云观。他看到的不过是之前暮溪镇繁荣的景象，只是因为云瑜自身修为达到了渺渺空境，所以阵法对他的影响不是特别深，才看见了百姓拖着病体的现象。
云瑜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望着浮玉楼的天字阁，那里到底是不是生门阵眼之处。
穿着一身素衣的男子正在打坐，一个穿着道袍的白胡子道人对他拱手行礼，“公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说罢，似乎是有些不忍，“这般行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打坐的男子睁开眼，又恢复了用手支着头的慵懒模样，“为何？”
道人分不清男子是喜是怒，只得垂手不语，男子扶着大袍下床，空手拈来的花瓣从窗户飞出，他语气轻快，声音像是山涧的泉水般，“南溪也想回家的嘛”
云瑜思虑许久，越族是在逼迫他用顾言的身份和他们谈判，但山间修道人，怎堪尘事扰，有些事情，一旦迈进去，就出不来了。
云瑜思虑许久，最终在卯时，破了越族的空灵阵。
玄霄找到云瑜时，他正在醉仙楼里疗伤。
“师父”玄霄跪在塌前，他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云瑜，心里的愧疚让他开口艰难，“清儿和南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