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薄色天欲晚,迟不进黄昏14
颜讼带着颜子一前去拜访白诚,两人坐于马车上。
“你再回来晚些,六皇子就订婚了”
“他订婚与我何干”,颜子一表面云淡风轻,掀起帘子看马车外的风景。
“近年来,他们走得很近”,颜讼提醒到,“阿染也长大了”
颜子一坐直了身子,“的确是长大了”
他轻咳了几声,耳尖泛红,“父亲帮我探一下丞相的口风”
“不必探了”,颜讼学着方才颜子一气定神闲的样子,“陛下说了,丞相的女儿还小,就那么一个,看她自己的想法”
颜子一嘴角微扬,却很快被颜讼泼了一盆冷水,“她与六皇子的情谊不必你当年差,你不过是小时候陪在她身边像白亦哲那般护着她的哥哥,六皇子可是一直想做他的郎君”
颜子一被堵得一语不发,一路上闷闷的。
进了白府,颜子一看见了白亦哲,他中了状元,在中枢任职。
颜子一去见了白诚,寒暄问候几句后,被白亦哲拖去跑马去了。
“你想娶我妹妹?”,白亦哲在官场打磨了几年,比起颜子一的沉稳,多了几分老练。
颜子一没有回话,他是这般想的,但是不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白亦哲看颜子一没有答话,继续说道:“先不论阿染到底喜欢谁,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世家大败,颜家受此重创,虽是依旧占着大司马的位置,但大有一蹶不振之势,很有可能会世代镇守北疆,你也知道阿染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怎舍得她去那种地方受苦”
颜子一这些年在北疆,虽对朝中局势不是一清二楚,但父亲的家书中总是以及,颜家在朝堂中的确是没落了。
他用力抽了一下马鞭,一语不发,专心跑马,白亦哲用尽全力,却是追不上了。
颜子一将马停在前方,白亦哲追上时,马已经在吃草了,白亦哲喘着粗气,翻身下马。
颜子一负着手,“颜家有着比黎朔更久的基业,这些年来,颜家是否真的没落了,你白少爷比陛下更清楚,当年陛下拿住我父亲的软肋,未必能拿住我”
“颜公子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啊”,白亦哲看着他年少轻狂的样子,“你瞒了世人十几年的‘灵力微弱’,想必今日也有琴师的境界了吧”
“白公子好眼力,这些年,暗自养了不少亲兵吧”
白亦哲被点破了秘密也不恼,“那是替天家养的暗卫,你颜公子养的,才是真正的亲兵吧”
颜子一不慌不忙,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是”
白亦哲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你倒是不避讳”
颜子一笑了笑,“你们知道的,不过是我想让你们知道的,或者是,我不怕你们知道的”
白亦哲倒是觉得有趣,便恶狠狠地说:“若我告诉陛下呢”
“你若是密呈与陛下,今日我必定不能安然站在这里,况且,你怎么能保证我不会狗急跳墙,最后两败俱伤呢?”,颜子一看着白亦哲,继续说道:“世家中落,现在如日中天的是白家,你替陛下养着亲兵,他必定要日夜盯着你,阿染大了,她入了皇宫,到底是做质子,还是她与六皇子的情谊值得她涉险,你比我更早想过”
“可如今,阿染进宫才是最好的选择”,白亦哲驳道:“况且你与阿染当时还小,与你,不过是幼时玩伴的情谊,你不过是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阿染到底是拿我当哥哥还是其他,只有阿染自己知道,只要她心悦别人,我便不会纠缠与她,可倘若她要是有一丁点不乐意,我便不会善罢甘休”
白亦哲笑了,“颜公子,你这话可说得叛逆了些”
何止是叛逆,简直就是目无尊长,胆大包天。
“当年先祖与□□立下了歃血盟誓,我颜家护的是黎朔子民,而非天家的棋子,若真到了那般赶尽杀绝的地步,我便当做修习的天劫一起渡了”
颜子一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亦哲是陛下的臣,他替陛下办事,但并不代表着要替陛下得罪颜家这尊大佛。
颜家看起来已经大势已去,可将琴师是黎朔的保护神,只要黎朔在一天,黎朔的子民就不会改变信仰,与各国的征战中,颜家去了多少好儿郎,白纸黑字记录的,是鲜活的生命。
白亦哲骑马打道回府,颜子一确实是有底气说出那些话的,他表面温文尔雅,但其实是只困不住的鹰,颜家是在替黎朔守边疆,不是在替恭家守边疆。
“阿染”,白亦哲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跑马,定是叫了阿染出来。
白芑染站在马车旁,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她依旧是拿着团扇挡住脸,小声喊了一句,“哥哥”
“嗯?”,颜子一走进,“说什么呢?”
白芑染笑眯眯的望着颜子一,摇了摇头。
颜子一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宠溺地说道,“顽皮”
“哥哥,我可以看一眼‘烟’吗?”
“当然可以呀”
颜子一说完,吹了一声口哨,那匹周身雪白马的马本来,乖巧地停在白芑染身前。
“我可以摸一下吗?”
看着白芑染水灵的乞求的眼神,颜子一爽快地打印费了。
‘烟’很听话,低着头任由白芑染摸它的鬃毛,甚至还在白芑染身前蹲了下来。
颜子一皱了皱眉,‘烟’是纯净的灵种马,骨子里有股傲娇劲,今儿是怎么了。
“它想让你上去”
“可以吗?”,白芑染试探性地动了动,“我还不会骑马”
颜子一上前,‘烟’已经站了起来,他一下子将白芑染抱上马,少年的气息就打在耳边,“哥哥教你骑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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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找我”
颜讼递过印着龙腾图的密折,“你今年十八,可以去疆场历练了”
颜子一看完密折后递了回去,“漠北很久之前便起了要北伐的决心,准备了这么多年,这场仗,必是要僵持很久”
“子一,这场仗不好打”,颜讼皱着眉,忧心忡忡。
“父亲我知道,漠北君主御驾亲征,寒氏是古族,不仅是举全国之力,而且是整个寒氏古族之力,我们是不能动用灵栖山的人脉的,我们后有常威,腹背受敌。
“嗯,陛下命我们先带两万精锐先行,大部队晚三天再出发”
“粮草呢”
“已经到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你去道个别吧”
“这么快?”,颜子一大惊,“父亲,我……”
“你若不能保证平安回来,不要让她等”
“好”
“阿染”
颜子一望着这个曾经只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两人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让她等他凯旋,凭什么?就凭所谓的青梅竹马就要等一个可能回不来的人。可,几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万一,他只是说万一,他回来时,阿染已经不再是他的阿染,他要如何放下…
颜子一不常将心情溢于言表,可这次,所有事情都没有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有些慌了。
白芑染盯着眼前愁容满面的公子,捂着嘴偷偷笑了,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香囊挂在他玉带上,塞给他一张纸条便走了。
颜子一打开纸条,上面行云流水的字符像极了他的字迹,“守故里,盼君回”,颜润将字条放进香囊,淡淡的荷花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