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薄色天欲晚，迟不仅黄昏13
六年后
白芑染轻摇着团扇，缓缓登上石桥，河里飘着许多河灯。
小姐步伐轻快，桥上的人熙攘地扒在桥边看河灯，一旁的丫鬟扶着小姐防止小姐摔倒，小姐拿着团扇遮住半张脸。
“小姐，明日便是七夕了”，丫鬟看起来有一些开心。
小姐看着路，小心走着，“你又没心仪的人，不关你的事，开心什么？”
丫鬟笑着，“我没有，但是小姐有呀”
“你这丫头”，小姐轻轻推了身边的丫鬟一下。
石桥上全是观赏长街景色的行人，此处又是重要路口，桥上人来人往。
石桥上有些湿滑，白芑染脚底不稳，不小心撞到路人。
延缓慌张地扶好白芑染，“小姐，你没事吧”
被撞到的路人驻足，面无表情。
白芑染慌乱地理了理衣裳，依旧拿着团扇遮住脸，好奇心驱使她偷偷挪开团扇，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
“抱歉，公子”，
书生或许是有急事，拿着书简拱手回礼后匆匆走了。
丫鬟扶着白芑染，“小姐”
白芑染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别激动”，她似是仔细回想了一下，“略有风采”
丫鬟本来有些恼怒，小姐刚刚那样不符合礼数，但是现在被白芑染说的话引起了兴趣，“小姐你看那位公子的装扮，和少爷之前的衣饰好像，说不定是国子监的学生呢”
“不是”，白芑染立即否认，“我方才看到他腰间只有一块玉玦，没有招文袋”
丫鬟正欲讲话，被白芑染打断，“还有，你别提白亦哲”
“为什么呀？小姐”，丫鬟调侃道：“我听说，近日老爷和少爷正在物色咱们未来的姑爷呢”
白芑染轻轻打了她手背一下，“胡说，你这张嘴”
丫鬟凑近，“小姐，你脸红啦”
白芑染感受到脸一阵发烫，她拨开丫鬟，拿着团扇挡住脸，“胡说，那是胭脂”
丫鬟追上去，“小姐，你不会是看上刚才那位公子了吧”
“秋雨”，白芑染被气得跺脚，“你再胡说，我便打你了”
颜子一回到府中，“父亲，我回来了”
颜子一看着手上的逐渐，连头也不抬，“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刚回来，进宫见了陛下吗？”
颜子一皱了皱眉，“我换完衣服边去”，他有些不满，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陛下正在与大臣商讨事宜，大监从门外进来，附在陛下耳旁说了几句话。
恭泽兰放下奏折，坐直了身体，“让他进来吧”
颜子一两手垂在身侧，跪下行礼时，不小心被衣袍绊了一跤，惹得一堂人大笑。
颜子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提着袍子跪好，“微臣颜润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恭泽兰起身扶起颜润，“子一身体比以前硬朗了一些了”
颜子一起身，拱手道：“让陛下见笑了”
恭泽兰拿着手里的奏折拍了拍颜子一，“你这小子，小时候最注重这些东西了，都不和同龄人一起玩，现在把这些忘了？”
他转身回上位坐着，说坐也很随意，就坐在垫子上，支着一条腿。
“赐座”
颜子一盘腿坐在垫子上，发现自己与一旁的官员格格不入，他又提起袍子，跪坐在上面。
大监递过茶水，颜子一接过，“多谢陛下，军营里待久了，草莽大汉，诸多不周，陛下海涵”
恭泽兰盯着他，说道：“子一是比以前活泼多了，从前怎么逗都不讲话，也不笑”
几个看起来较年长的老臣附和笑了笑，年轻的官员则绷着脸，满脸严肃。
颜子一审时度势，起身道：“陛下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微臣就先告退了”
恭泽兰挥了挥手，满脸慈祥地说道：“日后这些事务你都要插手的，坐一旁听着”
颜子一听命，在一旁听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打起了盹，几个年轻的御史看在眼里，十分不悦。
恭泽兰摘了一颗葡萄扔了过去，颜子一被砸醒，瞬间进入了防备状态，看了看大殿，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陛下恕罪”
“哈哈哈哈哈”，恭泽兰拍了拍手，指着颜子一，“你这小子，去了北疆几年，当真成了莽汉了？”
颜子一低头不语。
“行了，你日夜兼程赶回来，马不停蹄地到宫里来请安，回去好好休整几日，来看看宫宴”
“多谢陛下”
颜子一提着下摆快递出了大殿，中间又差点被袍子绊倒，殿外天空清明，看不见一片云彩。
六年，他走了六年，黎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家彻底没落了，经过那场秋猎，朝内官员大多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亲上战场，从高高在上不染一尘的神坛跌落，成了戍边的士兵。
颜子一回府换了一身衣裳，挑了件象牙白手工笔墨山水楼台圆领袍，金钩革带挂着银累丝镶珠兽头囊和环壁兽首玉玦，蹬着绯红滚边罗锦翘头长靴。
从前大品官员的府邸，大多成了酒楼布庄，长街上熙熙攘攘，小贩扛着糖葫芦随人流走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颜润顺着一条小巷走到底，开阔的河流飘着花灯，酒楼前搭着戏台，喝得满堂彩。
颜子一寻了个茶楼进去，挑了个好座听曲儿。
他靠着窗边，街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昨日撞进他怀中的女子。
少女拿着团扇遮住半张脸，远山眉与额间的印花十分好看，粉色襦裙衬得她有些跳脱，古灵精怪和大家闺秀融合在一起。
颜子一挑了一下眉，起身从二楼跳了下去，稳稳落在少女身前，。
女孩似是被从天而降的人吓了一跳，身旁的丫鬟立即挡在身前。
颜子一笑了一下，像是忍不住似的，他将扇子拦在少女身前，“姑娘，一起听个曲儿可好？”
丫鬟满脸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又带着一丝警惕，言语轻佻但语气沉稳，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却散发着文质彬彬的气质。
丫鬟不知道怎么做，回头望了望少女。
少女从丫鬟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喊道：“哥哥”
颜子一越过丫鬟敲了敲她的头，无奈地笑了笑说：“还躲着我呢”
六年没见，陌生和感慨夹杂，百感交集。
两人对视，颜子一脸上一直对着笑容，信里父亲说阿染是个大姑娘了。
“你带我去逛逛吧，我刚回来，皇都变了好多”，颜子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言语轻柔，像小时候哄她那般。
白芑染生得乖巧，笑起来甜甜的，她低着头带路，团扇依旧挡着脸。
颜润转头，刚好看见了白芑染红润的耳垂，他感到一阵热意，竟是红了脸。
他想像小时候一般牵着白芑染的手，刚触碰到柔软的衣料，就立即收回了手，现在都长大了，会给她造成困扰的。
颜子一顺手将手收回来背在背后，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与昨日闻到的一版。
两人并肩走着，眼里都含着笑，颜子一克制着，白芑染的眉眼弯成月牙。
白芑染带着颜子一走到小巷前，小巷看起来是一个死胡同，颜润不确定，“小巷穿过去是以前的官道吗？”
“不是”，白芑染示意他走进去，“是从前的小铺”
两人沉默地逛完了繁华的大街，心照不宣却欲言又止。
颜润蹲在卖兽首面具的小摊前，摆弄着面具问白芑染，“怎么没有看见从前卖糕点的铺子”
“在前面呢，刚走过去了”
颜子一像以前一般给她买了桂花糕，“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白芑染终于想起了跟在后面一路的秋雨，她觉得颜子一呆头呆脑的样子很可爱，“我与秋雨回去就是了”，说完又补上了一句，“你明日来见我爹爹吧”
颜子一恍然大悟，阿染大了，这样容易惹人是非。
“好”，颜子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