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吵架
眨眼间三月已过，温度开始逐渐升高，空气中混着丝丝燥意，学生们都换上了夏季校服。
盛江的校服都大同小异，只颜色不同作为区分，其中一中和二中的校服款式最相似。一中的校服是墨蓝色，二中的校服是蓝白色，不少人调侃很像情侣装。
在林知绘看来，都挺丑的。
不过要论夏装，似乎还是二中的校服略胜一筹，看上去更清新凉快些。
可是她莫名想起去年在uu看见江其桢的场景，当时他穿着墨蓝色的校服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质让在场的人都变得黯然失色。
这种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并不会觉得沉闷。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中的校服也还不错。
短暂的下课时间，林知绘坐在位置上刷刷地写着作业，旁边的几个人在小声嘀咕聊天，从电视剧到明星再说到帅哥，现在话题拉到学校里面的帅哥——
“哎，突然觉得我们学校的帅哥好像真的没有隔壁一中多诶，成绩还没隔壁的好。”
“隔壁是挺好，但我们学校也没那么差吧，理科班不是就有几个长得帅的学霸吗？”
“你说的是二班的陈礼钦吗？”
“对啊对啊，成绩名列前茅，人还长得不错，就是太高冷了点。”
“高冷男神谁不爱啊！这不是我的天菜吗！？要不是怕影响人家成绩我早就冲了。”
“人家哪能看得上我们，我可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
林知绘神色自若，丝毫把没有她们聊天说的话听进去。
倒是江宁一边写作业边听八卦，心思都不知道要飘去了哪里。
“林知绘！”
门口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知绘手一顿，抬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陈戚恩。
陈戚恩见她听到了，摆了两下手示意她出来。
林知绘不知道陈戚恩下来找她干什么，思索片刻，还是起身向外走去。
自从陈戚恩在外面叫了林知绘一声，那几个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女生瞬间鸦雀无声。
江宁一还有些奇怪，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开口说道：“陈戚恩怎么来找林知绘了？她们不是掰了吗？”
“又好上了？之前我可亲耳听见陈戚恩当着她面说她装呢。”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
“什么什么？快展开说说。”
江宁一故意把笔掉在地上，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前面一眼。
她知道说话的那两个女生和林知绘在高一时也是同班同学，陈戚恩这个人她也知道，在年级里很有名，学习成绩不错还长得好看，人缘特别好。
上次陈戚恩不来找林知绘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居然也认识，貌似以前还是同班的，听那两个女生的意思好像还反目了。
江宁一望向教室外面背对的两道身影，默默心想，看着也不像有仇啊。
林知绘走到教室外面，在陈戚恩旁边站着，淡淡问道：“有事？”
陈戚恩面露笑意，一直背在后面的手转过来，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她。
林知绘伸手接过，往里面看了两眼，发现是一些小零食。
她没有想到陈戚恩下来是给她这些东西。
“太多了吃不完，顺便拿些给你。”陈戚恩主动解释，怕她会拒绝又说，“你要是不吃也可以分给别人嘛。”
林知绘把袋子收起来：“谢谢。”
“走了走了，快上课了。”
陈戚恩东西给完立马一溜烟地上楼回去了，林知绘垂眸看着这袋零食，几秒后才返回教室。
她刚进去就听见那几个女生绘声绘色地在讲之前她和陈戚恩的事，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回到教室了。
声音不大不小，不偏不倚地传进林知绘的耳朵里。
余岁还在说：“别看陈戚恩现在这么光鲜亮丽，之前可是和林知绘一个样，爱搭不理的，高傲得很呢。”
江宁一在旁边听得冒火，看不惯她们这么说别人闲话，仿佛别人有一点不好的事就很高兴。
更何况，空口无凭的话传来传去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江宁一忍不住摔笔，站起身冷笑道：“你们就这么喜欢说别人闲话吗？”
余岁莫名被她指责，火气立马上来了：“我说我的关你什么事？说的又不是你！”
“你说别人就很光荣了吗？”
“你有什么可威风的，不也没人想搭理你吗，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此时是下课时间，本应该是喧闹的教室因为争吵声而立马安静下来，只有江宁一和余岁的声音在回荡。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余岁大力拍着桌子，瞪大了双眼，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林知绘站在门口看着，眼里的冷意渗了出来，一度想离开这里，脚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可是见她们停了下来，她默了默，面无表情地走回座位。
她把袋子放在江宁一的桌子上，先是按着江宁一的肩膀让她坐下，才转身看向余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叫嘴碎而不是余岁。”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林知绘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莫名屏息凝神看着眼前这场大戏。
这大概是他们上高中以来见到的唯一一次吵架的场景，生怕错过这幕精彩的画面。
余岁恼怒得涨红了脸，想要冲过来却被旁边的人拦住。
“林知绘！”
“别拦，让她过来。”林知绘语气凉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是想冲过来打我吗？我让你过来打，你敢吗？”
余岁挣扎的动作停住，却也没有敢再上前，只敢用愤懑的眼神瞪着她。
林知绘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她知道余岁这种人只敢动动嘴皮子吓唬人，不敢真的动手打人。
她从不会去招惹是非，不管别人怎么说闲话，觉得没必要和那些闲杂人等纠缠，纯属浪费时间。可忍耐从来不是没有限度的，不在意不代表很好惹。
她早就不是任人拿捏的林知绘了。
她无法做沉默的旁观者。
上课铃骤然响起，打破了教室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寂静，唤醒了众人沉入混沌的意识。
所有人快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全班只有余岁僵直地站着，直到英语老师进门疑问才被她同桌拉着坐下。
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英语老师对班上难得一见的认真学习的氛围感到十分欣慰，觉得十班同学的英语还能再加把力挽救一下，讲课都比以往更加有激情了。
江宁一趁老师转头在黑板写字的空隙，偷偷把头偏向林知绘，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没忍住。”
林知绘看见她明显愧疚的表情，轻声回她：“没必要忍。”
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忍着才是大冤种。
江宁一点头。
十班的学生从来没有这么精神地上过英语课，课上偷偷说话递小纸条的小动作不断，对刚刚的场合无法忘怀。
直到下课，教室又充满了喧闹嬉笑的声音，江宁一把刚刚林知绘扔给她的袋子递过去：“知绘，你的东西。”
林知绘看也没看，直接趴在桌子上补觉，闷声回她：“里面是零食，你吃吧。”
“好吧。”江宁一见状就把这袋零食收下了，没再打扰她睡觉。
这些天没有人再来林知绘面前说闲话，余岁她们看见她就退避三舍，而陈戚恩不知道从哪听到的风声，每天都往楼下跑找林知绘，偶尔看见余岁就会阴阳怪气。
余岁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
林知绘每天都能准时准点在晚自习前看到陈戚恩的身影，脸上的不耐日渐明显。
一开始陈戚恩还会站在教室门口叫她，后来见林知绘不理会，索性进来教室里面，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我说——”林知绘皱眉，“你能不能别来了。”
“不欢迎吗？找你聊聊天啊。”陈戚恩坐在江宁一的位置上，支着脸看她。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话题不都是憋出来的吗？聊聊就有了。”陈戚恩瞥向余岁的位置，“再说了，有人这么无聊我不得来看看吗？”
林知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置可否地说：“你很闲吗？”
“还好吧，我学习也没什么压力，找你解解闷。”
“没什么压力就回去找压力。”林知绘下逐客令，直戳她痛处，“我以为你看见陈礼钦就会有压力。”
陈戚恩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见她不想搭理人的表情也觉得无趣，只好起身：“不打扰你了，走了走了。”
终于送走了大佛，林知绘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这招有用，早知道一开始就提陈礼钦的名字了。
后面几天，陈戚恩没有再来找过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她乐得清净。
又到周末，林知绘收拾好书包在学校分岔路口等常宜放学。
这次两个学校都放得早，两人不想那么早回家，约好去uu聊聊天写写作业。
常宜挽着林知绘推开uu的门，扫了一圈，发现人还挺多的，连忙找了个空位坐下。
“没想到我们班拖堂了，晚了那么会儿时间就这么多人。”常宜嘟囔着，站起身对她说，“你先坐着，我去点单。”
林知绘点头，她没有带手机，只好拿作业出来写。
先前把简单的都写了，现在就只剩下不会的数学作业。她有道题目一直卡着，在草稿纸上反复计算，感觉答案都不太对，想着待会问常宜。
林知绘写得认真，察觉到面前有道影子落下，还以为是常宜回来了，谁知下一秒低沉舒缓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知绘的笔顿住，下意识抬头看向身后的人，没想到来人是熟悉的人。
江其桢问的是她旁边的位置，而常宜的书包放在了对面。
“嗯。”
这次林知绘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因为他出现在这很正常。
只当他没有找到有空位，只是刚好认识她。
林知绘收回眼神，若无旁人地接着写作业，当他不存在。
江其桢默默看着林知绘的侧脸，也没有出声打扰她。
刚刚他放学出来，隔着马路依稀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怕是自己看错了，带着魏珩进了uu。
看见常宜在排队点单，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走了一圈才瞧见林知绘的背影。
江其桢靠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她做作业，她似乎是被题目难住了，微微蹙眉，久久没有动笔。
他稍微向前探身，扫了两眼题目，侧头问：“不会做吗？”
“嗯。”
江其桢伸出手，林知绘下意识把自己的笔递给他，他握住看了下，又把笔塞回她手里。
“给我铅笔就好。”
林知绘闻言从笔袋里找了支铅笔给他，见他在空着的那道题下面写着解题过程。
他静静地写，她静静地看。
江其桢写完那道题，又往前翻看，把她写错的题目圈了出来，把空着的题目也照样写了一遍。
林知绘看着看着，目光移到了江其桢身上。他侧脸认真专注，下笔十分流畅，没有半分停顿，笔锋劲挺，字体遒劲有力。
江其桢写完后停下笔，她恍然回过神来看向卷子。
“需要给你讲一遍吗？”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看看。”林知绘婉拒，不好意思再麻烦他，末了道了声：“谢谢。”
江其桢勾起唇角：“不用谢。”
“如果不会做，回家可以问我。”他顿了下，“以后有其他不懂的，也可以找我。”
“可我是文科生。”她脱口而出。
他笑：“没什么区别。”
林知绘想起来，江其桢的成绩似乎很好，想来这些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
林知绘收起作业，刚想着常宜怎么这么久还没来，常宜就远远拿着两杯奶茶走了过来。
她的旁边跟着魏珩，同样拿着两杯奶茶。
看见他们过来，江其桢突然起身，他走到林知绘对面，把常宜的书包放在她旁边的位置，然后换到她对面坐下。
常宜顺势在林知绘旁边坐下。
林知绘接过常宜递来的奶茶，是她一贯喝的可可奶茶。
魏珩淡定自若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问道：“你们学校也是现在放学啊？”
“嗯。”
“还挺凑巧。”
魏珩只是简单问了两句，很快转向常宜讨论竞赛情况。他有参加竞赛的经验，常宜在向他取经。
两人热火朝天地讨论，林知绘作业已经做完了，又没有手机，只好抱着奶茶听他们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瞄到对面的江其桢似乎两手空空，没有书包也没有手机，抱着双臂也在听他们讲。
察觉到她的视线，江其桢抬眼望过来。
他的双手改搭在桌上，身子往前倾，低声说：“无聊？要不要聊聊天？”
林知绘咕嘟一口珍珠差点被噎住，她缓了口气，迟疑地说：“我们……似乎没什么好聊的。”
江其桢想了想，说：“有草稿纸吗？”
“有。”林知绘从书包拿了几张草稿纸出来给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刚伸出手，林知绘已经把笔递了过去，江其桢见状笑了笑。
江其桢刚在纸上画出几道线条，林知绘就知道他要和她玩井字棋，她默了默，也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
虽然这小游戏有些过时，但是百玩不厌，无聊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玩了好几局，两人都是输赢各半，她刚写下o，就听江其桢说：“回学校后还有失眠吗？”
林知绘摇头：“没有了。”
她在学校一般不会失眠，除非舍友发出动静。
“那就好。”
林知绘观察着对局，在纸上落笔连成一线，这一局是她赢。
他又在旁边重新画了线，重新开局。
不知不觉间，草稿纸上已经布满了很多井字，都是两人对弈的痕迹。
“平时是不是不怎么运动？”他问。
“嗯，不喜欢。”
“运动可以分泌一种多肽物质，能让心情变好。”江其桢轻声说，“还能消耗能量，可以缓解失眠状态，对身体也好。”
林知绘应答：“我知道，但我没时间。”
“是没时间，还是不想动？”
林知绘不太想回答，可她抬眼望进这双清澈温和的眼里，还是诚实道：“不想动。”
“如果你愿意，假期我带你去运动一下，权当锻炼身体。”
林知绘没答应也没拒绝，她在考虑着。
江其桢勾唇，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林知绘低头看向草稿纸，发现他的已经连成线。
这一局是他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