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算了
云西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家店的,等回神时,就发现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完全不在斑马线附近,有路人奇怪地盯着他看,他猛地一顿,在一辆车飞驰而来时飞快跑到了路对面。
他很想去找萧闻砚,质问他跟章悦林的关系,凭什么因为章悦林一个赌约就毁掉他参赛的机会,想问问他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他,能让萧闻砚这么对待。
但是现在不行。
他还在期末考。
当晚,云西洲吃了褪黑素才睡下,第二天考试状态欠佳,脑子里时不时就冒出萧闻砚以前抱着他说情话、处理工作、或温柔或霸道地亲吻他的样子,每想一下,就像有一把刀插在他胸口,尖锐的疼痛漫卷身体,变成无边无际的恨意。
也是胜在底子好,两场考试,云西洲均是勉强在考试铃响起之前写完了卷子。
在图书馆自习时,云西洲收到了萧闻砚的消息。
[xwy:考试怎么样?]
云西洲想要一个体面的了结,即便他看到萧闻砚的消息就难受得像个傻逼,他还是决定考试结束以后再跟萧闻砚当面谈。他没有着急回复,而是点了一下萧闻砚的头像,名片跳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萧闻砚新换的头像才缓冲出来。
是一副很简单的水彩画。一个头戴黑色帽子的男人坐在地上抽烟,侧脸沉静忧郁。云西洲看了一会儿,把图片下载到笔记本上,跑去网上搜了搜,竟然不是网图。
画这幅画的人像个初学者,云西洲放大看了看,在左下角发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落款。
一个变形的字母“l”。
是章悦林吗?
云西洲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抓了一下,他为萧闻砚画过很多画像,什么风格都有,甚至隐匿自己画风笔触的事情都做了,萧闻砚还是不肯用作头像。
原来萧闻砚喜欢这样的。
他打字回复。
[小阿洲:还行。]
[xwy:在做什么?]
[小阿洲:我在看古希腊神话。]
[xwy:嗯?]
[小阿洲:宙斯看见在草地上与朋友嬉戏的伽倪墨得斯,一眼就被美丽的少年吸引,就化作一只巨大的老鹰,将少年擒回了奥林匹斯山,赶走了青春女神赫柏,改命他做了侍酒童。]
[xwy:看这个做什么,明天没有安排考试?]
[小阿洲:有安排,我继续复习。]
云西洲将自己的心强行缝缝补补,好歹撑过了考试周,最后一场考试一结束,他就给萧闻砚打去电话,但由于这个时候对方正在开会,电话是他助理接的。
云西洲只跟陈哥熟悉,与助理很少来往,他不知道自己在萧闻砚的手机里被备注成什么,只说要萧闻砚会议结束以后联系他。
过了一个钟头,萧闻砚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云西洲正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地铁穿过隧道,耳边是轰隆隆的机械声,他勉强辨认出萧闻砚的话,是问他有什么事。
云西洲望着玻璃上映出的属于自己的身影,轻轻说道:“我考完试了,有事情跟你谈。”
“电话里不方便说?”
“不太方便。”
“现在吗?”
云西洲顿了顿:“现在也行,你定个地方吧,我过去找你。”
萧闻砚还是报了他那套别墅的地址,云西洲听完便挂了电话。
去萧闻砚那里,要倒三班地铁,最后还要步行一公里。他赶到的时候,别墅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以往他过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灯就一阵心安,仿佛下一秒就能到那个人的怀里去,如今却只觉得讽刺。
他到底是有多自信,才会觉得这盏灯是为他而留。
穿过石板路,进门时,云西洲一眼与坐在沙发上的人对上视线。萧闻砚还是前几天的样子,英竣棱角分明、风度翩翩,甚至还穿着他最喜欢看他穿的蓝色毛衣。
就是这个人,打着为他好的幌子,不肯在外人面前承认他,糟蹋他的喜欢,将他的努力踩在脚底,只为了哄他变心的对象开心。
“过来了?”萧闻砚放下叠起的腿,脸色有些冷淡,“为什么挂我电话?”
今天气温很低,云西洲走过来这段路上忍不住戴上手套,客厅里很热,他将手套摘下、抓在手中,这才重新看向沙发上的人。
“不为什么,”云西洲嗓音又紧又哑,他清了清嗓,“你跟章悦林很熟,对吧?”
萧闻砚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回答道:“不熟,怎么了?”
云西洲笑了一声。
“你忍不住将拍到他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后来却急忙删除,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忘记屏蔽陆济君,而是章悦林跟你说,照片上的他不够好看,你才删掉的,对吧?”
萧闻砚抿唇沉默。
云西洲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继续道:“我参加绘画比赛之前,你忽然关心我画画的进展,想方设法将我骗过来,还故意让陈哥走华昌路,费尽心机让我迟到,也不是怕我过了初选就要去陆氏比赛,而是章悦林说他有个好朋友也要参赛,他跟别人或许是打了个赌,说一定要是房瑛赢,我没说错吧?”
萧闻砚张口否认:“不是,我的确没猜到那天华昌路堵车会那么厉害。”
“嗯,因为即便我进了决赛,你也有办法让房瑛得一等奖。”
“你一定要这么想?”萧闻砚声音发沉。
“不是我要这么想,是房瑛亲口说的,为了你喜欢的人打赌能够赢,就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让我没办法参赛,”云西洲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做的一切很感人?”
萧闻砚说:“你就算参加,也未必会拿到比房瑛好的名次。”
云西洲充耳不闻:“其实你就是个孬种,你那么厉害,堂堂陆氏的总裁,讨好心上人用什么法子做不到?用心、砸钱,都不在话下,可你偏偏要欺负到我头上来,那天看我在马路上抱着画一路狂奔的时候,你心里很得意吧?1
萧闻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冲他吼道:“云西洲,你少无缘无故冲我发脾气1
最近吵了这几次架,云西洲对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已经麻木了,他只是在想,自己之前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东西啊?他竟然还为这样一个人瞻前顾后,无数次为他喜悦和痛苦,他真是个傻逼,他就是个傻逼。
云西洲眼圈发红,但竭力不让眼泪落下来,他隔着眼前朦胧的湿意望着萧闻砚,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忽然变得如此陌生。
“萧闻砚……”云西洲很少直呼其名,总是乖巧地喊他哥,最近才抛下羞涩叫他老公,但这两个称呼,萧闻砚都不配。“你前几天忽然喝醉,也是因为章悦林吧,因为爱而不得?真稀奇,你也有那种时候,”云西洲准备好的话其实都变了调,他想理智地说分手,告个别,可话到嘴边就变得阴阳怪气,好像他多在乎似的,“你喜欢上他,我能理解,毕竟谁都会被好看的东西吸引,但你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去争娶去追求,而不是跑来害我。”
“你是专门跑来害我的吗?”
谈到萧闻砚对章悦林的感情,云西洲很明显能感觉到从他眼中迸射出的冷意,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萧闻砚冷冷开口:“我喜欢谁,没必要跟你交待。”
云西洲质问了这么多,萧闻砚唯一不反驳的就是他对章悦林的感情,这下更是变相承认了,云西洲慢慢抓紧了书包带,他想过这场谈话会很不堪,却没料到竟这么不堪。
“是没必要。”云西洲心脏的麻木感染了四肢,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勉强撑着身体最后的力气说道,“是我最先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我,只是因为我能帮你解决生理需求,还算好用,所以你一直没有丢,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你就渐渐觉得我很多余,所以才没了耐心,抛去了伪装,觉得伤害我也无所谓,毕竟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中途喜欢别人、对别人屡次献殷勤,还觉得我连问几句的资格都没有,你认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丝毫不觉得奇怪。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坚定利己,自私霸道,自视甚高,觉得天底下谁都配不上你。现在你终于遇到一个也让你低声下气去讨好的人了,我祝福你。”
萧闻砚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说:“谢谢你的祝福。”
因为这一句话,云西洲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他顿时觉得丢脸,拿手背胡乱一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萧闻砚抢了先。
“既然你都认清了,那我们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