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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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越洋的声音很粗，听起来像是又喝了两斤酒的样子。
说出来的话好像也没经过脑子思考的样子。
总而言之，虽然手机被许岩拿着，但是站在一旁的重茗甚至能听到电话里那头传来的酒杯破碎的声音。
“什么事？”许岩问。
声音平静，那边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小兔崽子！”那边的咆哮声传过来，“借了老子的钱想跑是不是？？”
重茗感觉到重越洋的声音在冲击着自己的天灵盖。
许岩那边不浅不淡地回了句，“借钱？”
“八万块钱，你不会想要赖掉吧？！”
重越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愈加喧嚣。
重茗突然被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击。
许岩转头过来看重茗，想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却看见重茗脸上已经是手足无措的慌乱。
那八万块钱，曾经是母亲的救命钱。
好像……和重越洋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许岩深深瞥了重茗一眼，然后回复对面的人道：“八万块钱？”
其实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开开口，银行卡上的一个零头。
许岩说：“三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说着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现在这样的情景，有些怪异。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可肖艺就是说不上来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不是重茗。
而那边抱着膝盖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的人，也不像是许岩。
她把这情形归结于惊扰。
毕竟，刚刚那么大的一场事故，是个谁都会惊魂难定两三天。
说不定，要是自己碰上了，得卧床七天不起。
思及此处，肖艺在心中为这二人的反常找到了合适的解释。便不再纠结。
她挽住“重茗”的手臂，过去想要安慰她。
又觉得“重茗”好像不需要安慰。
反而是蹲在地上家财万贯的影后，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样子。
肖艺：“……”
？怎么了？
要安慰一下吗？
就在此时，她看见自家表妹蹲下身来，流露出完全和她的年龄以及气质不相符的成熟。
许岩的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她看着重茗，蹲下身来，对她说，“上来。”
“嗯？”
重茗从震惊中抬起头来。
“不是脚扭了走不动路了吗。”许岩淡淡道。“要背吗。”
虽然是疑问句，好像语气却不容置疑。
一回生，二回熟。
重茗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许岩的背。
虽然面前的是自己的身体这件事，好像有点神奇。
但是因为这一点短暂的，虚无的，化在空气里的温暖，一切好像都变得好了一点点。
重茗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开来。
她伏在许岩的背后，轻声细气地向她耳语，“钱我会还的。”
“你别担心。”
许岩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不清楚她说的“担心”是什么意思。
因为自己在用她的身体吗？
“因为……因为这个人，他真的很讨厌，我不会让他打扰到你的生活的。”
“今晚三点，我们再偷偷来这个地方一趟吧。”
重茗的声音一点一点呼出来，拂得许岩耳边有微微的，转瞬即逝的热气。
因为是夏夜。
林间好像有点燥热。
肖艺在前面带路。
“还好剧组在这边临时包了民宿，要不然，你们这太阳落山了还跑这么远，再开车出去到市区的酒店，还不得凌晨了？”
一边又碎碎叨叨，“小阿茗啊，你头到底要不要紧啊，要不明天我跟导演请个假，去脑科做个核磁看看吧？什么ct啊，核磁共振啊，彩超啊，全都给它来一遍。”
说了半晌，“重茗”都没怎么应声。
肖艺考虑到可能是影后在旁边，所以自家艺人被吓的。
于是也不再说话。
这时反而听见“重茗”若有若无的，淡淡地“嗯”了一声。
-
凌晨三点。
风吹草动，四野无人。
重茗发现，许岩来得比她们约定的时间要早。
其实蹑手蹑脚地出门的时候，重茗就有点后悔了。
所以她带上了防狼喷雾和辣椒瓶。
从门口小店现买的。
脚也不是不能走。
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一路来到山野间。
却怎么都没找到许岩的身影。
还好带了手机。
发出些微的光亮，好像萤火虫似的，去寻找另一束光。
却迟迟不见许岩的身影。
海潮声一阵一阵涌上来。
因为是很自然的环境，所以头顶的天空格外澄澈，能看到的星星，比在城市窗口晴朗的夜里能看到的，还要多上许多。
星群点点，连成浩瀚的广宇。
让深夜无人的老树林间，也显得澄亮。
这等待并没有间隔多久。
就在重茗放松心情全身心地沉浸下来，呼吸自然间的空气的时候。
树林间穿过一个身形极快的黑影。
重茗咂了咂舌，许岩？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影能在月光下跑得这么快，这么潇洒。
“重茗。”
再一眨眼时，许岩——或者说是自己，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许岩看着坐在大树底下的她，表情没什么变化。
好像只是久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下。
重茗已经没有下午时刚经受这遭厄运时那么的不开心了。
她向许岩轻轻一笑。
“你来啦。”
“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着张开手，放出手心里，方才一直捧着的萤火虫。
“你看，我刚刚坐在这里，竟然抓到了一只萤火虫。”
许岩低头看她时，唇角的上扬转瞬即逝。
然后说，“嗯。”
“走吧。”
-
许岩带着的是攀岩绳。
一头拴住重茗。一头拴在老树的枝上。
因为是几百年的古树了。枝桠粗壮到能承受七八个人同时在上面行走，不需要担心受力的问题。
但是重茗却一百个担心害怕忧虑。
“这……这也太危险了！”
“搞不好就是身体没换过来，人就已经半身不遂了！”
她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因为许岩的方案是复刻下午收工时的场景。
让自己重新接住她。
但是……
重茗是真的一千万个一百万个担心，许岩一下子没收住，先从树上掉下来。
“放心。”许岩声音淡淡。
“这个高度，比下午矮太多了。哪怕是整场去室外攀岩时，我从这个高度跳下来也没有问题。”
“不是有没有问题的问题……”
重茗意识到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
但是她想打退堂鼓的时候也已经太晚了。
“是……”重茗面露难色，“我，我，我恐高诶……”
“我的身体恐高。”
“不是你的身体恐高。”许岩已经攀援上去了。
夜色下，她跨坐在树上，低头看到茂密而柔软的草皮。
还能看见“自己”仰着脖子在跟自己说话。
但是脸上的表情是自己这个人从来没有过的天真和纯然。
“哦那好吧。”
“可是……”
重茗说，“那……现在我还是恐高诶……”
“想一下。”
许岩淡声说，“今天下午救我时，你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