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瞥见那张熟悉的容颜, 猛然想起上次离别时浅尝辄止的吻,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不好意思。
云祈抿了抿唇,将戴在脸上的灿金色面具取下, 双眉一挑道:“可是叨扰你了?”
“你今日……抹了口脂?”陆知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按捺住心里的异样,视线游移在那张罕见敷了胭脂和口脂的脸。
本就明艳的五官更衬得风华无双, 与之寒玉般的冷冽气质本该是相互矛盾,可事实上却相得益彰。
“嗯。”云祈雍容散漫,沉若寒潭的眸子定定地俯视坐在石椅上的清隽书生。
“承修,不涂口脂也标致得很。”陆知杭端详着他俊美绝伦的五官, 淡然一笑。
他记得云祈并不喜欢涂脂抹粉, 非必要都是不施粉黛, 只着一身轻便的衣裳, 更遑论涂了胭脂。
“你不喜?”云祈殷红的唇微抿,声音是一贯的轻慢懒散。
他确实不喜涂脂抹粉, 奈何脸色太差, 以陆知杭的眼力怕是会察觉出什么, 只能用这些红艳艳的东西遮盖一二, 造成一个气色好的假象。
不过,哪怕钟珂手巧, 替他把病容都遮得一干二净, 眉宇间的疲倦却不少脂粉能遮住的。
“倒不是不喜, 你可是乏了?”陆知杭眸光渐敛, 温润如初的话语中隐隐透着几分关切。
从云祈进屋以来,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对方, 自然发觉了那眉眼间的倦意。
莫不是近些时日, 江南的局势险峻, 夺嫡一事牵扯甚广,云祈为其所困,操劳之下昼夜不息所致?
陆知杭虽说没多去在意,也没渠道探听皇家的事,但耐不住符元明三言两语偶尔流露出的信息,不仔细揣摩都能窥探一些内幕。
“这几日在屋子里呆得烦闷。”云祈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道,全然不提在王大夫家中的苦楚。
“不如出去散散心,我也久居府中,许久不曾外出了。”陆知杭起身,侧头想了一会,又笑道:“正巧后天就是中秋佳节,还能一块买些花灯回来,劳烦承修与我走一趟了。”
符府中采办的家丁自然是考虑得面面俱到,花灯这种玩意已经买了一些堆放在府上,陆知杭不过是找个由头,好跟云祈一同出去走走罢了。
只是,他这话才刚落下,方才出去的夜莺就急匆匆迈过门槛进了庭院内。
“公子,你昨日交代买的花灯已经备齐了。”夜莺走上前来,手上还提着一盏莲花灯。
闻言,云祈眼底好似蒙上一层薄雾般直勾勾地盯着陆知杭,嘴角勾勒出的笑意颇为暧昧,戏谑道:“备齐了?不知符府还差哪种花灯需要我们一块去买?”
顺口一说的事,谁能想到夜莺当众就把他的借口撕得支零破碎。
陆知杭看着云祈故意打趣的话语,无奈地轻笑一声,而后道:“自然是买两盏我们自个用的。”
“买两盏如意灯?”云祈眉梢微扬,不假思索地促狭道。
“咳……”陆知杭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连忙用咳嗽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虽说对晏国的诸多风俗了解得不如本地人多,但如意灯还是有所耳闻的,这如意灯,又名婚灯。
在晏国中,多是男女大婚时点两盏在洞房内,以示婚后顺遂如意,生子、夫妻感情等等,事事如意。
这话说得意思不言而喻,云祈蓦然提起,陆知杭就止不住地想起了成婚一事,脸上一热。
不过,他们虽情投意合,但光凭自己这个碌碌无为的秀才想求娶一国公主,说出去都让人觉得痴心妄想,还得徐徐图之,至少科举的事怠慢不得。
“怎么,买不得吗?”云祈唇角微微翘起,拖长了尾音玩味道。
陆知杭看出他有意逗弄自己,哪里能如了云祈的意,当下就牵住对方的手,笑道:“现在就去。”
“……”云祈看着被牵住的手,微微一怔,垂下蒲扇般的长睫,耳尖渐渐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任由对方炙热宽大的手牵住他,。
可惜这亲昵的举止还没维持半响,刚出了庭院的门,陆知杭就毫不犹豫地抽离了,让人心里无端地空落落。
事先就说了散散心,顺道买点花灯,两人也没劳烦夜莺备好马车,一人一顶斗笠戴好就施施然地出了那扇朱门。
倒不是因为今日烈日炎炎,单纯怕一会上街了,被人围观驻足。
临近中秋,江南这等繁荣富庶之地不乏欢声笑语,两侧的铺子吆喝声不绝于耳,卖月饼卖花灯或是祭品的,门庭都闹哄哄一片。
“这里应是没人认得出你了。”陆知杭转过头来,嗓音如春日的清风般。
云祈玄色的广袖盖住手掌上的骨节,透过黑色的轻纱环顾四周一片熙熙攘攘的行人,嗤笑道:“近些时日,朝中大事频频,可没空管我这不受宠的公主。”
闻言,陆知杭半垂着眼帘瞥向身侧的人,状若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轻触了一下云祈的手背,感受着对方的手轻颤了一下。
陆知杭嘴角不禁掀起一抹极浅的笑意,缓缓握住了云祈的手,顺势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紧紧相扣。
力道不轻不重,却透着分坚定固执的意味。
云祈似有所觉,起初紧皱的眉宇豁然开朗,似有无限的欢愉,方才轻微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手心出的那抹温度,就连那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都别有滋味。
“那我岂不是能肆意妄为了?”陆知杭眉眼含笑,相扣的十指又紧了一分。
手心处的触感不同于女子的柔软细腻,反倒消瘦有力,覆着一层习武留下的茧子,没有一分一毫的柔弱感。
“你要如何肆意妄为?”云祈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
陆知杭听着云祈挑逗似的追问,凝望着那张明艳俊俏的脸,眸色渐深,嗓音略显低沉暗哑道:“你说呢?”
云祈被他意有所指的眼神烫了一下,心跳忽然加快了一瞬。
嘴上说得轻快,然则,云祈并未有任何与陆知杭以外的亲密举止,更遑论□□了。
他头一次接触到断袖如何行房事的体验并不美好,心里有所抵触,但那人换作是陆知杭时,心底就只剩下了一片旖旎了,炙热的血脉隐隐跳动。
“这儿有处卖花灯的。”云祈遮住眼底泛起的□□,沙哑着嗓音道。
“客官,可要买花灯?我这儿的花灯样式繁多,都是凤濮城的大作坊中出的货。”原本还左顾右盼的小贩听到云祈的话语,眼睛顿时一亮,赶忙吆喝道。
陆知杭牵住云祈的手,踱步往摆满花灯的摊子走去,这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紧握着的手不知何时冒出了点点细汗。
“可有中意的?”陆知杭用空着的手随意拿起一盏,朝他轻声问道。
云祈视线落在了堆放在摊子上,形形色色的花灯,无端地回想起了在府上时谈及的如意灯。
可惜这儿没有,就算有,买了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堂堂一国公主要成亲,哪怕皇后对他再不满都得考虑到皇家的颜面,规格必然不能落了下乘,又哪里需要他们亲自采办?
“就这个吧。”云祈的视线落在了陆知杭手中拿着的那盏红艳艳的灯笼上,淡淡道。
陆知杭端详了会手里的灯,样式着实过于平平无奇,但谁让云祈相中了,他没有过多的犹豫,温声询问:“价钱怎么算?”
“十文钱一盏。”小贩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眼,见两人虽说都戴着斗笠遮面,但一身绸缎看着就价格不菲,当下就稍稍往上报了报。
陆知杭没买过花灯,云祈平日里自然也无需操心这等小事。
听到这个价格,陆知杭瞥了一眼小贩,温声道:“你这纸糊的灯笼也不是用了什么名贵材料,随处可见,怎地要十文钱?”
但凡对方稍稍往下报个价钱,陆知杭都没那个闲情雅致与对方讨价还价。
奈何这小贩着实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云祈手中的灯笼不过就是个普通用纸糊的圆形红灯笼,哪里用得上十文钱,都够寻常人省吃俭用一日的开销了。
“那就算你六文钱一盏吧。”小贩脸上青红一片,羞赧道。
暗暗寻思着,这公子瞧着也不像是差钱的人啊,怎地这般斤斤计较?
六文钱的价值勉强能接受,要不是正好赶上中秋,根本卖不了这个价钱。
顾虑到是给云祈买的,陆知杭还是打算掏钱付款了,只不过他方才有所动作,云祈就把手里的花灯放下了。
“换一家买就是了。”云祈漆黑的瞳孔在瞥向小贩时,闪过一丝寒意。
他是没买过花灯,但从两人的对话中也听出来了,这小贩是把他们当冤大头来坑了。
正值中秋,最不缺的就是卖花灯的摊子。
云祈不喜被人算计,当下就出声婉拒,拉着陆知杭往别处走去,懒得理会小贩降价挽留的声音。
两人在闹市中走走停停买了两盏花灯,陆知杭还顺带体验了一下原汁原味的古代版冰糖葫芦,一路上将江南的婉约尽收眼底。
几条街走下来,两人皆是脸不红心不跳,大气都不喘一口,就是相扣的手心被细汗浸湿了。
“我记得前面有一处荷花池,这会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可要去赏一赏?”陆知杭掌心缓缓从云祈的手中滑出,而后掏出手帕擦了擦上边的细汗。
他平日手心甚少出汗,这会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云祈的手这般久,难免紧张了些。
“嗯。”云祈注意到他的举动,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两人并肩拐过这条长街,离了人群穿过街巷,走出口子后顿时天光大亮。
一片绿意莹然参差着淡粉色的荷花,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浮于湖面,风清气明。
晏国的娱乐活动虽不少,但落在陆知杭眼里就有些单调无趣了,还不如当做观光一下古代的名胜古迹。
“不知我前几日写的信,中秋能否送到我娘手中。”陆知杭眺望眼前的一片碧绿,放缓了嗓音道。
云祈跟在他的身侧,并肩玉立于湖畔,估算了会,说道:“若是驿站效率快些,长淮县离江南不过几百里,应是能送到的。”
“但愿。”陆知杭叹了一声。
不知不觉已经三月不曾见过张氏了,于张氏而言和陆止十几年的母子情,第一次分离,想来应该惦念得紧。
“后日中秋,一起赏月可好?”云祈漆如点墨的眼眸望向他,勾唇一笑。
陆知杭喉结微动,眉眼舒缓了些,温声道:“好。”
“你娘若是知晓你……与我厮混,岂不是要气急攻心。”云祈似是想起了什么,眸色一暗,试探性道。
看得出来,陆知杭对他娘极为孝顺,可晏国人向来对传宗接代看得重,要是知晓他是男子,怕是认不下。
他不在乎张氏如何想,但要是因为张氏的缘故导致两人的关系疏远就不妥了。
“她如何想,我来说服便好,你只需放心做你的事就好,莫要费心。”陆知杭轻点了一下云祈挺翘的鼻尖,神情尽是缱绻道。
两人都心知肚明,云祈所作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夺嫡本就是件极为费心费力的事,还让男主抽出心力应付张氏,就真的操劳过头了。
陆知杭心知张氏对自己娶个男媳妇必然接受不了,可他更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云祈分心。
鼻尖一阵轻轻痒痒的感觉,云祈眼底的阴郁在对方简单第一句话下骤然消散。
他得为陆知杭将来名正言顺娶他铺好路,毕竟一国公主可不好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