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7章 布施

    清明节在寒食节的第三日, 祭祖之后的次日，天家特地在西城边上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此次在特殊节气开仓放粮是雎阳的决定，她是听了顾桓的建议, 因开年伊始退出的农恩令日渐起了效果，此时以天家的名义赈济百姓，会大大提高宣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如今农耕经济已经略渐起色，喘气时刻趁机重新树立天家在百姓心中的威严和仁爱之心，再适合不过。雎阳简直不能再同意顾桓的决定, 不但准了他的提议，还责令州郡效仿，上至州府、下到县令均需以各种施恩形式赈济百姓。

    所以，朝廷便在西城边上浩浩荡荡摆了三天的施恩膳，凡是流离失所的流浪人口均可携带鱼符到西城布施的膳堂领取一釿糙米, 这样不但可以救济流浪人口, 还可以对城中的流浪人口进行登记, 设置收容所暂时收容流浪人口，不仅可以避免动乱, 还可以方便日后的管辖和治理。

    天家布施, 天子自然需要率先做好表率, 这一天, 雎阳号召后宫百余人轻装简衣，与她一同布施行善。百姓闻言，天子亲自布施, 纷纷向西城涌来，受施的队伍差点排到了中城，将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不壮观。

    “各位，朕承诺米都有，大家一个个来。”众人见皇帝亲自出宫为他们布施，心中激动，都想第一个冲到前方一睹龙颜，好在被严密防守的将士控制住，这才勉强维持现有的队形。雎阳率先将布施官的米碗夺了过去，朝着想要争抢到前方的老弱妇孺喊道，她已经下了命令，妇孺优先，国家应该要先关心鳏寡孤独，以倡孝廉。

    雎阳身着一身浅蓝色水洗布衣，白色系带束腰，没了先前帝王的必备装束，出城的时候也特意吩咐众人不许穿的太过招摇，为的就是平易近人，体恤民生。也对，这样的打扮虽然少了些帝王气，可是那眉宇间的从容与淡然，使得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在人群中更为突出。

    “看陛下这么娴熟的模样，倒像是以前经常做。”伏嘉也跟了过来，顺势拉住装米的口袋，动作利落自然，朝着雎阳小声调笑道。此时的伏嘉将发髻放低，不像宫内高耸的发髻给人的压迫感，髻上别过一根木簪，额前留了几根碎发，一身浅粉色布衣罗裙敝体，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像极了帮助夫君盛米的贤惠妻子，多了几分温柔，少了几分冷漠。还别说，两人这样的打扮与这样自然的谈笑，就像是寻常的夫妇一般，恩爱和谐。

    雎阳闻言，手上动作并没有闲着，凑到伏嘉耳旁小声道：“这所有的前期的培养，还不是为了更好的服侍皇后。”说着，不经意间露出狡黠的笑容，似笑非笑。

    伏嘉见状，脸色一红，但碍于大庭广众，不好大有动作。他们来的目的是布施行善，不好教训雎阳，心中一羞，脚板狠狠地踩到雎阳的脚上，看那家伙红胀着脸还要对百姓憋出笑容，心里才舒坦了些。再叫这个家伙得意，昨天她差点被这家伙得逞了，还好自己反应的及时，溜的早。

    “陛下和皇后能够亲自为我们布施，如此体恤我们劳苦人，实在太难得了。”半晌已过，手捧着米袋的老妪在接过雎阳递来的米的时候，感动地跪在地上，稽首跪谢，她的嘴里喃喃有词，十分激动：“这真的是百姓之福、百姓之福呀。”说着，身后的百姓纷纷响应，也跟着跪在地上，叩谢皇恩，他们是发自肺腑的感谢。“陛下万岁、陛下娘娘洪福齐天……”声音浩荡，震彻了整个西城，这样的场面也比之前想象的更为浩瀚壮观，这样的声音似乎比文武百官跪拜之时更具力量。因为，这是真正的百姓的声音。

    看着所有的百姓伏跪在自己的脚上，雎阳上前扶起老妪，一脸笑容。她只是做了作为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原来，做对的事真的会得到回应。

    走出皇城，听听百姓的声音。这是她在《□□日扎》上看到过的，这是她近期在苦心钻研的，每读一卷，获益匪浅。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做对了。回过头，眼神与伏嘉相对，相视一笑。

    大宣自建国以来，也就□□时期亲自下城楼来开仓放粮过，之后便无一任皇帝亲自布施过，雎阳是第二个肯走出城墙的皇帝。伏嘉同样回报以笑容，那笑容如温煦的春风一般，让人心神荡漾。自从与雎阳相识以来，她便知道，在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和先帝不一样的地方。先帝绝不会选择更多的接近人群，他更想如何更好的保全自己、保护自己，而雎阳想的却是如何的保全他人、保护他人。

    他们真是太不一样了。也对，若她真的与先帝一样，自己又怎能与她多一些心神交会呢？正因为她是雎阳，她才有让她着迷的地方。

    同是天子，说不出对或错，也说不出好与坏，只是做事方式而已。她心里的那杆秤斜了。

    伏嘉愈发地发现，慢慢的，在那个人的眼里，所看到的，不仅仅是局限的一隅，更多的是天下，天下人、天下事。

    她正在慢慢成为一位真正的帝王，一位仁主、一位明君。

    思及此，伏嘉的心里涌起一阵自豪。

    不远处的昭月瞧着含情脉脉的两人，拥有女人的敏感，她能从陛下的眼中感受到陛下对皇后的喜爱程度，就好像身外无物，眼中唯有她，如此痴情专一的帝王极其少见，她却嫁给了这样一位痴情专情的帝王，若自己是皇后，许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自己不是皇后，那便是一个侧妃的悲哀，一个女人的悲哀。昭月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涩与凄苦，自己终是不会被注意。

    雨恰逢此时从天上淅沥沥地飘了下来。清明时节的天气倒是不怎么稳定，这些时日总是时不时地飘一阵，风也刮着急了些，似有大作之象。雎阳见有许多粳米还置于空地，怕被风雨沾染，赶忙命士兵将米搬回粮仓。匆匆一刻时间，乌云紧紧压了过来，一时间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不打招呼地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众人的脸上，风很急，雨也很急。没办法，始料未及的大雨令开仓放粮只能暂停，百姓见状，纷纷撤退，不是跑到屋檐处避雨，便是匆匆回家。

    朝廷在西城空地临时搭建的布施堂尚为简陋，遇到刮风下雨天便遮不住了，众人已经被雨临时，连纸伞都遮不住这样的狂风拍打，雎阳回过头见众人已经犹如落汤鸡一般接受着大雨的洗礼，心中焦急，忙瞥了一眼伏嘉，见她躲在一角，用袖子勉强遮挡，似乎效果不大。见状，慌张的拥开为其撑着纸伞的小太监，跑到伏嘉面前，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同时用自己的身体遮住雨水，阻止雨水落在伏嘉身上。

    “陛下，使不得。这样您会生病的。”伏嘉见雎阳用身体为自己挡住雨，一股暖流划过心房，感动之余又是心疼，慌张地想要移开雎阳，可奈何那人的力气比自己大得多。

    “无妨，朕的身体好的很，朕可不想朕的女人落了病。”雎阳朝着伏嘉莞尔笑道，任凭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滴滴的从额头流在鼻尖。看着伏嘉美的窒息的容颜，她有种想亲吻她的冲动。

    只可惜，自己是皇帝呀，还是得克制自己呀。

    昭月重重咳嗽一声，她无助地与一群太妃躲在布施棚的另外一边，雨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流进衣襟里，寒意刺骨，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昭月一直都病痛缠身，之前布施也是征求过众妃的意见，她不顾侍琴的阻拦，还是应了陛下的诏令参加布施。在潜意识里，她希望陛下能够注意到她，只可惜……

    今日她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多么可笑，而自己又是多么的多余。

    昭月用湿了的锦帕捂住鼻息，重重地咳了一下，手心里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色，心中一慌，紧紧攥在手心，害怕被人看到。

    可是昭月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了远处的容安的眼里，容安看到眼里，疼在心里，一面是自己的皇兄与皇嫂，恩爱如初；另一面是昭月，新纳嫔妃，冷落一旁。皇兄的嫔妃并不多，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昭月在人群中的格格不入。同是天子的女人，可是待遇也差太多了，皇兄明明、明明就眼里只有皇后。容安默默地替昭月打抱不平，见昭月三番两次的抬头望向皇兄那一面，心里忍不住吃味起来，又见她独自在角落里止不住的咳嗽，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可以，她也想像皇兄一样，替昭月遮风挡雨。

    可是她不能，她是皇室男丁，不能靠后宫太近。容安猛烈地吸了一下鼻子，偷偷地盯着昭月，眼圈一红，她莫名地担心起昭月的身体，她知道昭月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若是在这样淋下去，一定会生病的。

    公主，你一定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坚决站陛下和皇后大旗不倒。

    可怜的公举，敬请期待下章。

    感谢深渊的卤蛋小天使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