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农恩令
谷雨时节, 五谷生芽，细雨润物。
绵绵细长的雨蔓延了宣城三天三夜，许是太久的干涸, 从瑞甲年年初下瑞雪，又到谷雨时节细雨延绵不断，都预示着今年农耕好的收成。
这是春季的第一场雨，宣国的百姓等这雨等的太久，毕竟大宣的很多地方已长达两年没有降过雨。
雎阳站在城墙上，屏退了为她撑伞的宫人, 掌起手臂，扬起头，闭眸迎接着这场新雨，她如同干涸的土地一般得到细雨的滋养。果然，王锡的话没错, 今年会是个好时节。
“皇后您看, 这初雨新山之处点缀的斑斑绿色, 可是农耕之人勤劳耕作的果实？”雎阳勾唇一笑，视线落在远处的那片盎然生机的绿色中, 她似乎已经近距离看到嫩芽冒出来了。
城墙之上, 同样阖上伞的还有伏嘉, 她也学着雎阳的模样, 抬头吮吸着春天独有的甘露。闻言，也顺着雎阳的视线向远处望去，她记得去年的那个地方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朝廷没有精力去治理，再加上连年战乱，税负加成, 靠耕地为生的百姓相比宣安帝之时，但是京城的农作之人都少了三成，更别说州郡，一片农荒景象。
“这是陛下的功劳。”雎阳在年初之时，便力排众议推行了“农恩令”，自上到京，下到州郡进行改革，将皇室和州郡县上手头的耕地优先租给家里没有土地的农民或者流离失所的人口，承诺三年不收租金，只需在收成之后上交收入的两成，这样仔细算下来，比租那些乡绅、员外家的土地耕种或者打工划算的多，一时间京上的人口多了起来，稳定的农户也多了。
“朕只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兄长农耕过，每次下耕之时，兄长都会向父亲抱怨，这种的收成抵不过交的税负，那个时候朕便觉得，民生大计，不仅在于君，还在于农。”说到这里，雎阳眼前一亮，这是年初科考三甲进士里的某一篇文章《推农策》，文章里描述了很多农民与国家的关系，以及如何推动农业发展的计谋和政策，与她曾经的想法如出一辙，她越来越觉得这篇文章的思想充满了熟悉感。忍不住想要见见这个人，为何总是能想到她的心坎里。
“眼下楚国联和、司马将军在外镇守江都三年未归，之前孟将军有平定塞南叛乱，给大宣留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朕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快的恢复农耕，恢复经济，充裕国库，才可攘外敌、安内乱。”雎阳说话的时候，瞳孔愈发的亮了起来，无不透露着自信。她已经下令招募农作官定期下乡、下藩镇指导农耕，就是希望让更多的人学到更优良的农耕技术，扩大产量。当然，这些做法的前提都是得益于气象官王锡的准确预测。
“陛下能有如此真知灼见与深谋远虑，臣妾心里敬佩。”伏嘉在捕捉到雎阳脸上自信笃定的笑容，这一刻，那俊秀的脸颊上难以掩盖寰宇天下的风范，令她心中荡漾起一阵涟漪，曾几何时，这个曾经说一句话都要回嘴十句的纨绔子弟摇身一变，变成了胜券在握、君临天下的君主，难免让人唏嘘赞叹。这些时日，雎阳的改变有目共睹，她真的如同一魏真正的君王一般，行天下令，做天下事。
也许，雎阳的出现，是万民之福，因为她的思想里，总是充满了对民生的思考。
毕竟，若是先帝的话，绝不肯先舍弃皇室的利益。
雨慢慢地越落越大，雨珠沾到伏嘉的额头，顺着脸颊慢慢的流下来，雎阳回过神来，赶忙伸出手抚上那白皙精致的脸颊，将流下的雨揩干净，将微微沾湿的鬓角撩开，愧疚道：“朕只顾着自己欢乐，却忘了皇后也在淋雨。”说着，给远处的李安使了个眼色，李安会意，赶忙跑过来递来纸伞，纸伞撑开挡在伏嘉面前：“皇后还是遮着些，朕可不能让你再着凉了。”
“有陛下在，臣妾如何会生病？”玉手覆在雎阳的手上，一同撑起纸伞，那似水的双眸，饱含深情地望向雎阳，轻启朱唇：“陛下说过，会为臣妾遮风挡雨的，不是吗？”
“朕不仅会为皇后遮风挡雨，还会为了皇后撑起整个天下。”嘴角一勾，含笑迎上伏嘉，情之所至，便化为一吻，轻轻印上伏嘉的额头。她做的还不够，她想要黎民安康、纷乱结束，她想要伏嘉不再活在胆战心惊之中，甚至想要伏嘉忘记曾经痛苦不堪的回忆，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将伏嘉救出来。
深情一吻，所有的柔性都浓化于心中，久久不散。
伏儿，男子可保家卫国，女子有心，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娘出征之前留给她的一句，在这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她的尸体被齐国人鞭笞百余下，吊在城门处。她远远地看着，被士兵压倒在地，任凭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用。
听说，娘亲战败不愿忍受侮辱咬舌自尽的……
听说，娘亲死前……
所有的便都是听说，听他人说，却再也听不到娘亲的话。兵败齐虏，所有人都将失败的矛头指向了娘亲，却没人记得那个女子曾经在玄都之变中连夜攻下十座城，是何等的气魄，傲视群雄。
可是破鼓万人可捶、墙倒众人欲推。
从此之后宣国再无女将。
伏嘉不甘心，只因娘亲是女子，便要忍受世人这样不公正的指责吗？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娘亲一样，战死沙场，为国抗敌，可是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他们是奋力保护吗？
如果伏嘉没有进宫，她或许还在犹豫，直到她进了宫后，她才明白，为何娘亲至死都要抱住皇室那唯一的可怜的小火苗。
是希望，她对天下和平的希望。
思及此，玉手回抱雎阳将她揽紧，这是伏嘉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主动去抱雎阳，语气异常坚定：“陛下，臣妾信你。”也许都是女人的原因，她更相信雎阳，能够带着忠君之士冲破艰难险阻，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样郎情妾意的场面，被远处的招月全眼看了去。进宫之前，她便听说过宣国皇帝偏爱皇后伏嘉，起初她不信，在楚国她并没有见过楚王会真的看重哪个女子，只是多宠爱了些时日，新鲜感过了之后便如同秽物一般舍弃。
“错了，皇后于朕，如同海澜明珠一般，珍藏于心里，此后便再也纳不下别人。”
那夜，她为他送来药，却见他手臂已经包扎好。
这，是拒绝吧。
昭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妃嫔送上门，皇帝却不接纳，若不是那人深爱着皇后，她都要觉得他有隐疾不成。现在，她终于明白，大婚之夜，为何他焦急离去……
大概也是为了皇后吧。
她淡然地望着雨中相拥的两人，心中生出些许羡慕，她有些羡慕伏嘉，有一个如此专情的帝王，能够时刻将她放在心里。而作为和亲而来的公主，似乎命运便大相径庭。思及此，眼中的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与冷漠。
“公主，您身子越来越差了。”回到招月宫之后，昭月便又觉得心口不顺，楚王对她的控制已经多年，这种毒早就深入了她的骨髓里，由于长年累月服用药物，她的身体早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难道您忘了，您千辛万苦来宣的目的吗？”一旁的侍琴见昭月身体愈发的严重起来，楚王要公主用美色来迷惑宣王，可是公主却迟迟没有这样做，她并不明白公主为何敢忤逆楚王。
“本宫知道了，你先出去。”昭月痛苦地将身子蜷缩一团，她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侍月毕竟是楚王的人，开口将侍月遣退。可是侍月说得也在理，她这个身体，怕是支撑不住好久了。她是千辛万苦才来到大宣的，她有着属于她的使命。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
思及此，昭月微微皱了眉头，她的视线落在窗棂处，吃力地爬起来，打开窗棂，见有一药瓶放在窗户边上，这是她第三次收到，她的人不会以这种方式来送药，而且药的成分她也研究过，主要是补血的补药，这种药材在宫中都很难寻到，是珍稀药品，可是对她的毒却无所帮助，看来此人并不了解她的病情。
终于在这一次，昭月留下了心眼，她在窗户地板处洒了银光粉，只要有人沾上此粉，就会将脚印留下，只是刚好今天下雨，估计只能在她的窗户边留下脚印，其他的脚印便被冲散了……
此人到底是谁呢？昭月心中疑惑，她的心里有一指向，但是却实在不合逻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昭月还是取了雎阳的脚印。
不是。心中期待之余，渐趋失落。
她知道不会是她，为何心里还是有淡淡的希冀。
昭月进宫不久，与她相交的人并不多，像太子都会明摆着为她来送药，自不会有人偷偷摸摸要为她送药，那能做出此事的是谁呢？
昭月心里留下了问号。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直在关注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的目的，先卖个关子。
我始终是偏向皇后，不要说我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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