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六十二章
有了老爷子发话, 乌拉那拉氏自然不再磨叽，隔天就将武氏打包送到了永和宫。
“主子叫你进去。”
陡然听到德妃要见自己，武氏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 只当自己跟那些小说里的女主一般不知怎么的就入了德妃的眼, 将会成为德妃和胤禛之间缓和母子关系的桥梁, 却没想到在永和宫门口一等就是快一个时辰, 这才等来这眼前个面无表情说话仿佛施恩一般的嬷嬷。
武氏应了一声抬起腿却只觉得又酸又麻又疼，又被嬷嬷不冷不热的催了一句才险险跟上。
虽说这些日子胤禛的面她都没见上, 且乌拉那拉氏又是让她学规矩又是变相关她禁足的，可乌拉那拉氏却并没有短了她的用度, 而且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她就是最大的主子，再是身边的人都是得了授意过来盯着她的，也不会在旁的上头跟她过不去, 要吃要喝要躺要睡压根都随她, 甚至因为免了她的请安, 她愿意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松快自由惯了, 突然得了这么个下马威武氏自然心里头一百个不痛快。
可她倒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进宫一路上武氏没少在心里盘算, 她也知道如今自己在雍王府是要权没权, 要宠没宠，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要是就靠这么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不管德妃是个什么态度, 她都必须争取下德妃，若是得了德妃的青眼能在胤禛跟前提上一两句，到时候还能少得了跟胤禛接触的机会？
凡事总是先难后易。
武氏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边又重新堆起了满脸笑容, 忍着腿上的酸痛老老实实走到德妃跟前行了个跪礼。
“起来吧。”
德妃虽然没少在叫武氏进宫这件事上折腾，可说到底也并不是因为多么看重武氏这个人，而是想找个压下乌拉那拉氏气焰的棋子，从人进屋开始眼神里就不由得充满了审视，直到看到对方脸上那股熟悉的野心和势在必得的野心时，才满意的开了脸，换做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儿。
“瞧着倒是好模样儿，也怪道老四喜欢。”
武氏不知道德妃这里收到的是苏培盛故意传来的假消息，只以为是胤禛在德妃跟前表露过什么，陡然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将其表情尽收眼底的德妃却是更为满意，有野心，又单纯好拿捏，倒是比李氏宋氏几个看着要来得得用。
与此同时，武氏心里也飞快的盘算着，胤禛居然连这些都会跟德妃说，看样子母子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坏，对于笼络好德妃的心更加强烈。
于是，一个有心收用，一个卖力讨好，十四阿哥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幅比母女还要来得亲近的画面，好半天才想起这是额娘心心念念想要叫进宫的武氏，想到八阿哥等人也想从这个宠妾身上挖出点东西来，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这便是小四嫂吧？”
别说一个没上玉碟的格格，便是正经八百的侧福晋到了皇子阿哥跟前也不过都是奴才。
知子莫若母，听得向来骄傲恣意的自家老十四这样给武氏脸面，德妃目光不由得闪了一闪，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用意，自是笑笑并不作声，而武氏却被这声小四嫂叫得大夏天捧着半个冰西瓜一样满身舒爽，自以为大大方方的上前行了个礼。
十四阿哥表情很是有点古怪。
武氏模样儿确实还算不错，可放到这美人扎堆的宫里头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再配上这不怎么成样子的规矩和略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神态，十四阿哥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胤禛的品味，愣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四嫂贵人事忙没时间进宫侍疾，额娘这儿倒是多亏了小四嫂了。”
武氏却只当对方是对乌拉那拉氏有所不满才表情僵硬，心中越发得意，只道这趟宫真是进对了！
永和宫里的种种自有人听命一五一十的传入乾清宫，而传话的人可不会管这个主子怀着什么心思，那个主子又存着什么想头，于是到了老爷子跟前便是——德妃娘娘待武氏格外的亲近，十四阿哥对其也是礼遇有加。
在乌拉那拉氏终于将武氏这个麻烦甩走了的同时，胤禛也正在甩着另一个麻烦。
年羹尧已经正式得了四川巡抚的授命，启程之前自然得到旗主和胤禛这儿来拜见谢恩，胤禛早早就得了二太子的提点，知道此人是个心大的，别说眼前有老爷子盯着，就是没有他也不想沾上这个麻烦，只当作是个烫手山芋，表现得极为冷淡。
年羹尧面上表现得恭敬，心里却也少不得审视着胤禛。
他自认有勇有谋，来日必是一员大将，而良禽择良木而栖，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甘愿奉为主子的，见到胤禛说来说去不过几句场面话，张口闭口不是老爷子就是太子爷的，自是感到万分失望，原先还当作这个早早封了亲王的四阿哥有什么过人之处，竟没想到真的只是个太子爷的应声虫，实在是无用至极！
走出雍王府年羹尧不由得一收面上的恭敬，只余满眼的桀骜。
自打大阿哥被圈之后，如今朝中可谓是太子爷一家独大，可依他看着就太子那个病歪歪的模样儿，还指不定能活过老爷子，若是等到那时候局势已明的时候再站队恐怕就晚了，而眼前这些个皇子阿哥里头，四阿哥虽然也算出挑，出身能力圣宠皆是不拉，却偏偏是个没野心的，倒是……
年羹尧看了眼与雍王府紧紧挨着的八阿哥府邸。
八阿哥出身虽说低了些，可有九阿哥的财力和十阿哥背后的钮祜禄氏，以及眼下正亲近着的十四阿哥，也算可以弥补这点些微的不足了，况且之前接下了追讨国库银子的差事，不仅圆圆满满的完成了，还得了不少宗室重臣的好感，甚至最为得老爷子看重得裕亲王也对八阿哥多有夸赞，也算得上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了。
当然，对于年羹尧来说，他最看重的还是八阿哥的野心。
虽说眼前看不出来老爷子对八阿哥有什么格外的偏爱，可手里头掌管着户部，已是如今朝中位数不多的实权皇子了，如此，虽不至于下定决心投靠，却也值得亲近亲近了。
八阿哥在在笼络之前大阿哥手下的人的时候吃过瘪，虽说是靠着经年经营多少累积了些人，却到底是底子还薄，自然是不会拒绝年羹尧的亲近之意，即便二人之间，一个心里还存着审视，另一个因为对方所属胤禛门下也还有所防备，却也算是对上了头。
至此，落在老爷子眼里，八阿哥的用心已然是昭然若揭。
到底儿子们都大了啊。
康熙少有这样的感慨，只不过大阿哥的事儿还近在眼前，胤礽又身子反反复复的没个大好，眼看着其他儿子不吃记性还一个比一个蹦跶得欢，心中多少复杂。
对于八阿哥，康熙压根就没做过什么过多的考虑，便是在以前对胤礽有诸多不满的时候，他也从未考虑过八阿哥，毕竟当君主靠的可不光是要办事漂亮会笼络人心。
那些个大臣宗室为什么口中对八阿哥交口称赞，老爷子看得明明白白，不过是谦逊有礼待人亲和且又能实实在在替他们解决一时之忧，用几句不花钱不费力的称赞就能给自己解决不少麻烦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可若是只靠着这些，来日你许不了便宜，满足不了渐长的人心的时候呢？
帝王自有帝王心术，自得懂用人之道，可不是只凭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人人便会打心眼里敬你尊你怕你服你，若不然也不至于有鳌拜有苏克萨哈有吴三桂的前车之鉴，到时候你靠着这些人才坐上皇位，一个个不是高官便是宗室，手里还握着从龙之功，若不处置便是重蹈鳌拜的覆辙，若处置又该如何才能让朝廷内外心服口服，到时候左右为难该如何自处？
自古以来，不是东风压过西风，便是西风压过东风。
君无威严，必会君不像君臣不像臣，长期以往自是朝纲崩坏。
只是不考虑归不考虑，老爷子倒也并未打算就此发作了八阿哥，一来，大阿哥刚被圈，太子又因此身体不佳，康熙心中不免有几分少有的慈父心肠，二来，儿子们大了有野心实属正常，按下了这个还有那个，儿子再多总不能全给圈了吧？与其费大力气去平衡这个平衡那个，倒不如随着老八的心思叫他去当这块磨刀的石，若是老八能懂他这份心，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将来自然少不了他一个亲王爵位，若是他不懂，他也已是留了一线全了父子情谊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老八与那个劳什子武氏没什么关系之上。
想到没少在其中跟着掺和的德妃和十四，和近日来永和宫中的种种，康熙揉了揉眉角，挥手让魏珠先把德妃和武氏叫过来。
这场闹剧至此也该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