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五十四章
作为皇位竞争力热门选手的大阿哥就这么被圈了, 朝里朝外自然少不了一片哗然。
只是在朝为官总得有点眼力见儿，老爷子的态度很明确，明旨直斥其施巫术镇魇皇太子, 阴谋暗害亲兄弟, 有这么个由自己亲爹盖了戳的罪名在, 说得难听点, 哪怕老爷子的儿子全都死绝了那也轮不到大阿哥了，如此之下, 便是原本旗帜鲜明站了队的也只管自己夹起尾巴做人，更别说那些压根就跟大阿哥扯不到一起的。
朝中一片风平浪静, 朝臣尚且如此，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皇子阿哥们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分。
皇子之中，除了身带残疾的七阿哥和自小就养在苏麻喇姑身边的十二阿哥, 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算盘打得再好, 那也得有命享不是？
要说为什么独独就康熙朝折腾出了九龙夺嫡的幺蛾子, 其中固然有老爷子儿子多基数大, 有能耐的多纷争就多这一缘故, 可更多的还是源自于老爷子的放任, 眼看着从前大阿哥屡次挑衅东宫也没被怎么着，反倒还被抬举着跟东宫打擂台叫东宫也吃了几回不大不小的亏, 大家心里自然会想, 大阿哥都行凭什么他们不行？
于是就如历史上那般, 在胤礽被废闹得满朝震动人人自危之前，大部分人都存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着时机就预备也咬下东宫一块肉的心思，直到老爷子的暴怒和大阿哥被高墙圈禁这一出提前上演在自己眼前, 才易地而处的感到了后怕和胆寒。
前朝后宫乃至于外头的各家王府都安静如鸡，唯有毓庆宫，依旧幺蛾子不断热闹得不行。
“这都小半月功夫了，爷还是不大用得下饭，睡也睡不安生，平日里也总说脑子里难受得厉害，太医院可还有什么法子没有？”
严晓晓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眼见着昏迷半个来月人瘦了一大圈，自是宫中上下什么好的都往她这儿送，便是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起来，只衬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胤礽越发的一脸病容。
老爷子一日三遍的问，太医院就得一日三趟得跟着往毓庆宫跑，可他们管得了三病两痛，还能管得上这镇魇后遗症？再是医术高超，也只能保守的开点安神方子或是滋补的汤药，太医院上下都快愁白了头，对上严晓晓这隔两日就要问上一遍的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不是微臣等推脱，实在是太子爷这般并非病症，一般汤药怕是无用……”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前几日请了萨满法师来跳萨满不也没见到多大成效，我倒也不是指着太医院一贴药下来爷恢复如初，可总不能眼见着就这么没精神头的消瘦下去，不然等到到时候旁的没事儿这身子岂不是也得跟着拖垮了？”
说着只见严晓晓也像是撑不住了一般，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爷是毓庆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主心骨，他一日没好起来我们就一日心里头没个着落，若是这样下去，可该怎么办啊……”
是啊，可该怎么办啊！
严晓晓纯属在拼演技，太医院上下却是真的快要抑郁了。
这谁都知道镇魇要命，可谁又知道具体是个怎么要命法，就像眼下，从脉象上看太子爷除了稍显虚弱一些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人总是昏昏沉沉的没个力气他们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是一时这样还是以后都这样，是只是这样还是会越来越厉害，就更加没人能说得准了。
人嘛，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
于是到了老爷子跟前回话的时候，太医院只怕到时候有个什么叫他们给担了责任当了出气筒去，只一个比一个说得玄乎，生生把老爷子说得心塞了——
早些年，眼瞧着胤礽越发的没了样子，老爷子心里并非没有一点改立太子的念头。
他还在壮年，太子无能可以慢慢教，太子势弱他还可以拉，可一个看不清眼前局势一味滋长野心的太子，却只能一点点消耗掉他作为皇帝对于继承人的所有耐心，他还有那样多的儿子，大的骁勇，老三有才，老四务实，老五守矩，便是小的那些还不成气候的也各有长处，太子之位，显然并不是那样非谁不可。
因此，他并没有阻止，或者说放任了所有儿子的成长，由得他们有自己的心思，由得他们在可控的范围内彼此争锋，却没想到出了一个失去控制的大阿哥……
人总是到了失去，或是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拥有的珍贵。
事到如今仔细想想，这几年胤礽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再掉转回头看，竟只觉得老大骁勇却没脑子，老三有才却不通事务，老四务实又行事太过计较，小的那些更不用说，平日里瞧着尚可的老八连个债都要不好，最适合皇太子这个位子的，还是这个从小就叫他寄予了最多期望的儿子。
经历完这一出，老爷子方才明白的认识到这一点，只是眼下里，胤礽却……
归根究底的说起来，这是他作为皇帝的失误，也是他作为父亲的失误，起先对于废了大阿哥有多少挫败与痛心，如今他对胤礽就有多少难以言说的自责，于是很快，朝中内外就感觉到了老爷子态度上的明显转变，除了毓庆宫依旧被捧在手心里能怎么宝贝就怎么宝贝之外，从前向来被宽和对待的其他的儿子以及朝臣们，竟是日子都变得不大好过了起来。
各家各府之中少不了一片哀嚎，只有毓庆宫，依旧画风清奇。
严晓晓虽是在闭门养胎，却不可能真的就对外头的事一抹两眼黑，这会儿斜眼看着太医一告退就精神起来的胤礽，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叹这倒霉太子真是简直了。
“今日早间我额娘进宫了一趟，说是这些天外头可闹腾得不轻，汗阿玛对各家各府变了态度，能摸明白意思的还好，摸不明白的却只跟无头苍蝇一样里外忙活得厉害，更有甚者……”
胤礽闻弦歌知雅意，一挑眉毛，“更有甚者只怕还觉得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摩拳擦掌想着造势是吧？”
严晓晓打心眼觉得这倒霉太子被镇魇了一回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说起话来尤为的省力，便也懒得兜圈子。
“九弟前些天不是还上折子想在皇商里头插一杆子，然后被汗阿玛给驳了么？可听我阿玛说这皇商的事儿虽是没揽成，却不知道九弟又想了什么别的法子，最近在京中生意是做得热火朝天，不说旁的，手里头银子必是捞了不少，想来怕是用不了多少日子八弟那差事就能平了。”
“我如今身子好一阵坏一阵的，兄弟们各有本事才能更好的为汗阿玛分忧，这可是大好事儿不是？”
严晓晓看着胤礽一边说得风光霁月，一边勾着唇角笑得活像只狐狸的模样儿，没忍住的再度抽了抽嘴角，同时在心里给即将再度被坑上一回的八阿哥九阿哥等人默默的点了波蜡。
胤礽的想法其实很好猜。
大阿哥行事已经偏激到了这样的程度，提前下线肯定是势在必行，可一码归一码的，从全局来看收拾了大阿哥对于毓庆宫来说却并不完全是什么好事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太子这块金字招牌无论放在哪无论什么时候都挺树大招风，有这么个没脑子的大阿哥乐意冲在前头来分担旁人的注意力，对于胤礽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儿。
前朝之中索额图已经退了下来，索党也早十不存二，石家给力归给力却不热衷弄权，乍一眼看来朝中仿佛是明党独大，可毓庆宫在前朝的呼声越低越能叫老爷子放心，越叫老爷子放心就越能闷声发大财，而眼下里大阿哥这倒霉催的一下线，却是避无可避的会将情势瞬间逆转过来。
没了大阿哥在前头挡着，朝中内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胤礽一个人身上，他若势弱，兄弟们便会虎视眈眈个个都想上来咬下一块肉，到时候难免不会重蹈历史上那样的悲剧，而他若势强能以一人之力压下所有如狼似虎的兄弟，则又会叫老爷子生出危机感。
如此之下，倒不如先以退为进，然后培养出下一个“大阿哥”。
只是严晓晓并不知道胤礽先前昏昏沉沉的时候看到了历史上本该属于他的一生，也就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从容淡定——
胤礽也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到底是真还是假，他一方面觉得那些画面真实得不像话，一方面又觉得离谱得可怕，只是父子反面、夫妻离心、抑郁而终这样可怖的下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去赌。
是以，不管朝中会冒出多少个“大阿哥”，他的身子一直好不了，才能稳稳当当的一直好下去。
当然了，老爷子年富力强，其余儿子个个出色，若是皇太子一直这么存在感低下去，再扣上个“身体不好”的名头，难免就会叫朝中生出改立储君的声音，到时候再是老爷子心有愧疚，也总不能拿大清基业来儿戏，所以，他少不了还得效仿一回前朝明仁宗朱高炽。
目光灼灼的看着正躺在自己踏上睡得正香的弘昊，胤礽嘿嘿一笑：儿子，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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