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十三章
与此同时, 在乾清宫几乎看了一天毓庆宫直播的康熙,也得到了消息——
索额图竟然被“请”出宫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严晓晓虽然将众人的心思算得仔细,也拿准了在毓庆宫处处都是钉子的情况下, 康熙眼下里压根没功夫去计较她是不是太厉害, 却也明白, 不计较不代表没想法。
索额图的话并不算全然没有道理。
她这话若是放到雍正或是皇太极跟前, 那必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康熙是个以仁孝治国的皇帝, 端看他对并非亲母的宁寿宫老太太如何就知道了,历朝历代被奉养起来的皇太后不知何几, 再是老太太是个知情识趣的,没有康熙的一片仁孝之心,断没有现下里这样尊荣的地位……这年头父亲对儿子最高的夸奖不是什么劳什子妥帖得力, 而是深肖朕躬, 孰不见每每传位诏书上左右都跑不了这一句?
如此, 作为一个仁孝的老子, 康熙瞧见儿子媳妇一点不将惠妃放在眼里能开心就有鬼了, 只是他是孝子也是父亲, 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拿着这档子事发作严晓晓, 眼下里有了索额图就没有发作的道理了。
说起索额图,康熙就觉得头疼。
索额图也不是真的是个从头混到尾的, 在康熙初年擒鳌拜的老黄历就不说, 在胤礽身上亦是也曾有过叫康熙觉得欣慰的时候——
胤礽刚出生那几年正是灭三蕃的关键时候, 当初康熙也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远比不得如今的运筹帷幄,便再是一番慈父心肠也多有顾头顾不得尾的时候,那会儿康熙倒也动过跟自己幼年时一样把胤礽送去孝庄膝下的心思, 可孝庄年纪已经大了教孩子还行带孩子却不大有这个精力了,宁寿宫老太太就更不用说,傻白甜了一辈子的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至于其他宫妃康熙则是想都没想过,毕竟一个太子之位能够引来的隐晦心思实在是太多了。
胤礽一出生就没了亲妈,母子天性之下瞧见如大阿哥有惠妃,三阿哥有荣妃的,再是年幼心中也总有感觉,也常有哭着叫额娘的时候,便是那时候那不曾老糊涂了的索额图也是做过点好事的,比如说陪着胤礽说仁孝皇后小时候的事儿,比如开解胤礽的心结告诉他仁孝皇后去世并非他的错,就是重新来一回想来仁孝皇后也依旧愿意,他好好的长大便是她生命的延续。
见着胤礽一日日的活泼起来,康熙对索额图很满意,便是连之前他主张与三蕃和谈都饶过了,甚至还叫他越发的位高权重,其中虽也有制衡明珠之意,可谁不行非得叫他风光?说白了也是康熙记着索额图的好了,可随着胤礽一天天长大随着索额图那股子老糊涂劲儿越来越上头,康熙开始觉得不是那么对味了,只是眼下再想着把索额图给支愣开,却是显然不那么容易了。
他作为皇帝想要收拾个臣子算不得什么事儿,可索额图跟胤礽绑得太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索额图倒了不可惜,胤礽却得陪着一起伤筋动骨,况且明珠还杵在朝中,不是没有能掣肘他的人,只是那人却决计不会有索额图对胤礽这样来得诚心,若是有个万一,保不齐就要有一场大变,砸了老鼠怕伤了玉壶大约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如此,对于严晓晓这不动声色的就叫胤礽第一次给了索额图个没脸,康熙哪还有不抚掌称好的道理?心眼也跟着偏了,何谓贤妻?事事顺着来的可不叫贤,能如长孙皇后那般能规劝帮扶正理的才叫贤,康熙一扫心里头的那点子想法,对严晓晓满意极了,哪还记得什么本就犯了事的惠妃?
于是,第二天一早,随着康熙的赏赐一溜儿的进了毓庆宫,宫中的风向再度的变了——
封建皇朝本就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康熙要说她严晓晓不尊不孝,就是惠妃品级位分不如她且还理亏,那也是她的错,可相反的,康熙默认了她的做法,那就是惠妃占着个母字也能叫人瞧不见,不然岂不是上赶着跟老爷子作对?于是有了老爷子的表态,原本觉得严晓晓图了一时痛快转头怕不是就要倒霉的宫妃们又瞬间巴结了起来,直叫坐了一整天冷板凳的胤礽心中纳罕了起来。
每回他一跟他那倒霉大哥掰扯,便是面上假模假样的来得客气,回头都少不了被老爷子一顿排头,怎么到她这儿,直接给了惠妃个没脸,倒还叫宫里头都夸起来了?
人比人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被兄友弟恭这四个大字如同魔咒一样箍在头上的胤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这也怪不得他,但凡从小被宠爱过头的多少都有些单蠢,不说外头勋贵家的纨绔子弟,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多的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出了社会就抓瞎的,更别说胤礽这样打小就顶着皇太子名头的顶级皇二代。
你要说康熙把人养废了吧,胤礽的学问见识包括政治能力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加之康熙重视民生,胤礽也远没有像晋惠帝那样何不食肉糜,或是闹出什么一个鸡蛋一两银子的笑话,反倒是对如今老百姓们种什么粮食每种能产量多少都心中有数得很,对国对民这一点上来说,都算合格。
可你说康熙把人养得多好吧,那显然也没有。
纵观严晓晓前几个世界见过的能耐人,哪个不是受尽了磨砺才练就了一身的本事?皇太极有阿巴亥和阿济格多尔衮这些兄弟悬在跟前,不在心中反复思量好每一步指不定前头就有个坑,等着他万劫不复;康熙打小孤儿寡母的在后宫讨生活,好不容易登了帝位还有鳌拜虎视眈眈,灭了鳌拜还有三蕃,一件件都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当傀儡丢性命的事儿;雍正更不用说,爹不疼娘有毒,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再还有兄弟们之间的一番夺嫡做警钟,便是被逼的也什么都磨炼出来了。
而胤礽,自打懂事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宫里宫外的除了康熙和皇太后就他来得地位最为尊荣,又还有康熙里里外外的护着,他压根就不需要去讨好谁,甚至对于康熙他也就是对于父亲的尊重,少有对于帝王的敬畏,更别说对其他人,哪用得着他去反复琢磨细细推敲?
且如今眼前的情形,众皇子都还在宫里头住着,远还没拉开夺嫡的序幕,就是跟胤礽成天见别苗头的大阿哥,二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说想叫对方倒霉那必是跑不了,可说到了想要了对方的命的程度那还远不至于。
是以这从前没人教现在没人逼的,在弯弯绕绕这上头胤礽自是还差得远,好不容易平生头一回因严晓晓琢磨起这些,也只是隐隐有所感又说不出个究竟,于是冷眼瞧了好几天的严晓晓,也真是没脾气了。
其实若是这倒霉太子运气好一点,康熙没那么长命,纯良点也没什么,横竖大阿哥是个蠢的三阿哥也没多聪明,兄弟里头快成精的顶天就一个老四一个老八,只要他不被废就谁都得不着机会,将来治国凭的也不是这些弯弯绕绕的小道,不懂这些也没多要命。
可谁叫他倒霉呢?
想想跟他一样顺风顺水长大的乾隆,可不就比他运气好多了?
雍正膝下就剩他一个满军旗出身的儿子,整个雍正朝虽未立太子他却也跟太子没什么差别,可他幸运就幸运在一方面雍正在位时间短,一些问题还没爆发出来,另一方面雍正也不像眼下里康熙对胤礽那样来得一片纯粹慈父心肠,相反的乾隆把雍正当亲爹看之前更把他当做一个帝王,若不然就凭着他那副德性,怕是早就被废了一百遍。
所以说,两头都不占的胤礽,康熙对他都逐渐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变成了一个帝王,就他还傻乎乎的只把康熙当爹看,他不倒霉谁倒霉?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严晓晓也没功夫再跟胤礽掰扯之前那点子事儿了,只觉得这倒霉太子培训计划什么的必须要赶紧提上日程了,于是,在新婚第七天皇太子夫妇回门的这天,胤礽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一课——
石府之中,见过了礼,用过了膳,该退下的退下之后,一家子男人并着顶着太子妃身份的严晓晓团团坐的开启了唠嗑模式,其中华善抖了抖烟斗里的烟灰,依旧一副老纨绔模样儿。
“奴才听说明年年节一过,主子爷就打算再征准格尔了,太子爷可知道内里的情形?”
“上回汗阿玛御驾亲征准格尔便已是大伤了元气,这两年准格尔部各部越发纷乱,葛尔丹也病卧在床,便是我军不出征也已是到了苟延残喘这一步,自是到了一并了结的时候,听汗阿玛的意思,此次索额图明珠佟国维皆会留于京中,若岳父有心,倒可一同前去。”
胤礽政治素养不差,一下就听出了华善的言下之意,想了想自家亲爹吃了上回的亏这次一个能搅事的都没带,石文炳刚刚回京也确实需要功绩加身,且这准格尔也没什么蹦跶的可能了,几乎只要能去就是白赚的军功,自是只有支持的理儿,华善听了点了点头,却又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茬儿。
“听说此回成年的阿哥都会同行?”
康熙又不傻,白捡的军功当然得优先便宜自己儿子,胤礽想起那倒霉大哥人憎狗嫌的嘚瑟模样儿,皱了皱眉,却也点了点头。
“兄弟们成年了,自是得封爵出宫建府了。”
胤礽心头沉沉的。
虽说眼下里兄弟们还没开始夺嫡大戏,可他也是熟读史书的人,怎会不知道太子势弱诸王势强的下场,若是兄弟们不出宫,或是仿照前明旧制都打发得远远的无诏不得回京那还好,可就在京城里待着,不用在宫里住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担心一个不小心招了老爷子的眼,又还有明面上分到门下的统领佐领可用,再结合着自家福晋怎么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娘家,只怕是原本没什么心思的都要生出心思来了。
看着胤礽变换的神情,华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出言扰乱他的思绪,只由得他越想越心中发堵,甚至开始想起了从前索额图给他吹耳边风的话,他尚且都知道的道理,难道汗阿玛能不知道么?汗阿玛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做,这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疑上了他?
“叫奴才说,这却是件好事。”
正是想得有些钻牛角尖的时候,却听一旁的华善一边啄了口烟,一边轻飘飘的抛下了一句。
“这天下可是主子爷的天下,此消彼长,诸位阿哥们成年了知道夺权了,威胁到的可不单单是您。”
胤礽哪听到过这样的话,康熙不会跟他说,詹事府的人不会跟他说,索额图更不会跟他说,可他到底学过帝王心术,掣肘朝臣平衡前朝跟这其实是一个道理,他被索额图吹了十几年耳边风从没往这上头想过,一想,却是只叫他心中一跳。
他觉得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些从前没想过的事儿了……
下意识抬眼看了眼仿佛没听到正坐在一旁叠帕子玩的严晓晓,胤礽心中有些犯嘀咕。
大婚之前哪来这一件件叫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莫非真的先成家再立业,成婚有助于开窍?
这样想着心里又跳了一跳。
老三老四老五可都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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