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清早
“啪啪”。
拍在脸上的手是粗砺的，没有颜子涵的柔滑，却也没有她那般蛮横、热辣。
李拓当然是被拍醒的，迷朦睁开眼睛，就见被熹微晨光晕糊的人影立在床榻旁。
瞳孔警惕收缩，陡然看清来人模样，于是悠闲地伸展懒腰，接着身子扭向床里，继续合眼睡觉。
气不打一处来的这人抬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道：“你丫的，赶紧起床。”
铜盆里的水冰凉，李拓将水花浇抹在脸上，浑身随之一颤，也就彻底清醒了。稍略抬头，便可见陆立川叉腰立在屋房，满脸的不耐烦。
李拓擦了一把脸，道：“这么早？”
陆立川板着脸：“不然怎么过早？姓陆的可不愿吃别人剩下的。”
他一把抓住李拓的臂膀：“得得得，你就算弄得再干净，也捣腾不出油头粉面的模样，就这么走吧。”
他简直是拖着李拓出门的。
待下楼时，陆立川的身子有一折，反应过来：“忘了还有弟媳妇，你赶紧去敲门，把她一块喊上。”
想着女子出门势必要打扮一二，又不知要耗去多少时光，一对浓厚眉头禁不住上挑。
李拓道：“她不在。”
陆立川一拍手，道：“这倒好。”岂非不用等了！
可脚步才踏在下楼的阶梯上，心头一晃，向李拓看来，质问道：“整晚未归？”
李拓想着她将自己从舒白芷家里赶出来，牙根痒痒：“嗯。”
陆立川突然露出自己的语重心长：“吵架了？李拓，这姓陆的可得同你说道说道。人啊，一辈子能找个过日子的不是易事，男人么，该容让的就容让，怎么能跟姑娘家计较！何况弟媳妇那般漂亮，肯定从小娇生惯养，能把你看上，就在心底偷着乐吧。”
李拓哪里想过他会在这种事上唠叨：“呃——”
陆立川严肃道：“待会儿你就赶去接她，姓陆的跟你说，夜繁城的男人坏得很，那么好的丫头若是被拐跑，保管你悔青肚肠。”
李拓突然道：“听起来，陆镖头好似过来人一样。”
陆立川脸面立刻一僵，折扭脑袋，风风火火地踏下楼房，恍如什么都不曾说过一样。
老肥过早点开在长街拐角，店面狭小，人来人往。
早醒的人群岂非也想鸟儿一样，争着抢着要在里面喝上鲜嫩的好汤。
陆立川双手往腰带里一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好似个名人一样。
食客们自然认得他，可哪有怎样？在关乎生死存亡的吃上，来的即便是时常膜拜的天王老子，他们也不会谦让分毫！
可陆立川哪里又会同他们客气，看见埋头不肯对望的熟人，一把就向他捉去。
跟着满脸笑嘻嘻，道：“好兄弟，给姓陆的一个面子，让开去。”
手上陡然使劲，就将那人拎起，跟着甩开粗臂，竟是把人丢了出去。
旋踵就将魁梧的身躯往墙角里一挤。
他大手一扬，向李拓招乎过去，喊道：“这里这里。”
客随主便的李拓只得无奈叹气，与之蜷缩在一起，半侧身子还得贴着年久熏黑的墙壁。
而屁股底下是一条仅剩三只脚的凳椅。
陆立川翻转得分外可以，刻下把其中有两只脚的一边冲向自己，教李拓只得半边身子悬在空际。
他脸上不减笑意，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李拓肩颈，介绍道：“你别看这里又脏又乱，味道却是绝没有别家可以比，保管你一碗热腾腾的猪血汤喝下去，立即觉得不虚此行。”
这句话自然钻入端着两碗冒热气的猪血汤的老板娘耳朵里。
秀眉一紧，几乎是把瓷碗向陆立川面前砸去，汤汁都荡溅上了他的衣襟。
陆立川叫嚷道：“嘿，这是在夸你。”
老板娘一眼都不愿看他，清寒道：“不需要。”
她客客气气地把碗在李拓桌前放下，鼻子又对陆立川轻哼，才扭身走开了。
陆立川回脸沉头，向老板娘摇摆的丰臀瞥望，脑袋碰了碰李拓肩膀，小声道：“翘不翘！”
李拓才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用汤匙搅了搅，让芝麻、碎椒、蒜末、葱段在汤中揉散，一勺一勺细细品尝。猪血果然嫩滑，搭配着牛骨熬的浓汤，还有刚剁的鲜红辣椒，刺激得他热汗淋漓，也舍不得将汤匙放下。
陆立川的汤匙却实在摆在桌上，双手把碗捧起来，“咕嘟咕嘟”吞入胃怀。
旋即，火急火燎地闪身就走。
李拓一时还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直到喝完汤后，瞥见老板娘向自己伸直双手，这明白他是在躲掏钱的时候。
陆立川倚在墙头，油腻腻地应对李拓的怒火。
李拓道：“姓陆的，一你大早就来坑我。”
陆立川用牙签挑出牙缝里的葱，讪笑道：“实在是囊中羞涩，所以才出此下策。”
李拓道：“堂堂振威镖局的陆镖头，还能羞涩？”
陆立川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那个兔崽子上来就要三十两，我只能连老婆本都压上。”
李拓也不知他是说真说假，可碰上这样的借口，他又怎能发作得了。
他悻悻道：“你起一大早，不会就是为了坑我铜板的吧。”
陆立川道：“我能是那么无聊的人么？”
李拓道：“你不是么？”
陆立川耸耸肩膀，领行在前方：“他来了。”
李拓道：“谁来了？”
陆立川道：“让我心甘情愿付给你三十两银子的人。”
李拓道：“哦。”
陆立川道：“昨晚才到，刻下正休息在镖局内堂。”
李拓道：“所以你现在来……”
陆立川道：“当然是带你去见见他。”
李拓道：“只是见面么？”
陆立川道：“或许还得试试你的身手吧，眼见为实么，江湖上见面不如闻名的人岂非从来不少。”
李拓道：“我该怎样？”
陆立川道：“莫要输得太轻易就好。”
他就似认定李拓不是对手一样。
李拓的眸子突然一亮，停下脚步，问道：“来的人可是一大一小？”
陆立川惊讶：“哦？你居然知道？”
振威镖局的大门，岂非就在十二三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