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在慌乱无措的心情下,年轻的精灵虽然收回了手,可他依然因为艾伦愿意让自己去触碰他身体的行为而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雀跃。
珀尔很早就发现了，艾伦他其实很很少会主动去触碰他人,来自同伴们任何表示亲近的行为，他一般都是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他对同伴保持着绝对的信任。
现任勇者认为只有加尔德尔和阿瑟年龄尚小还单独特别的照顾,否则除非是面临同伴需要帮助、不小心负伤、在遇到麻烦特殊的情况以外,他才会毫不犹豫的主动出手。
和队伍里其他与人彼此刻意疏离抗拒的状态不同,艾伦他好像只是习惯性保持自然恰到好处又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舒适距离,让人能够从言行上体会到他的真诚与尊重，
他性格好,又很强，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的包容,对同伴全心以待的舍身相护……这一切都很难让人不喜欢和他相处。
其中最让珀尔憧憬的是从认识对方开始，他的信念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
艾伦总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是的，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抱怨,好像不存在什么负面的情绪,只要看着他自信从容的模样，就会感到燃起了希望和勇气。
……艾伦是天生的勇者。
这是队伍里几乎全员的默认想法，也是所有和他接触过生命得出的认知。
撇去艾伦自认的那些不足之处,其实那些事他如果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处理的话,他就会自己搞定。若是遇到确认自己无法解决的,他就会寻求帮助，然后看看自己能不能派上用场，能就努力，不能就的干脆交予其他人。
哪怕他的确不擅长很多事情，队伍里其他人现在也能够替他分担不少麻烦，可这些行为也不过是让他生活的更家舒适而已，有没有，都不会给他正常的生活造成更多的影响。
他会接受同伴们的帮助和好意，并非是他必要的，反而是让其他人可以为艾伦做些什么感到安心。
所以众人都很清楚，就算艾伦是独自一个人的旅行，他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他太知足了，什么都不挑剔，也容易满足。
用人类的说法，那就是他非常的独立，也极好养活。
或许说，正是因为他一个人也能够过得很好，大多时候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感到莫名的失落，才会忍不住一次次主动想要靠近的他更近一些，期望能够为他多做点什么。
……希望被他所依靠，感受他对自己与众不同，想要成为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种念头不仅仅是精灵射手一人，所有徘徊在艾伦身边的人都拥有这样难以抑制的心情。
眼下他却是让艾伦主动愿意做出这样亲近的行为，珀尔就已经觉得很知足了。
“怎么了？珀尔，你想摸的话，可以继续的。”看到同伴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艾伦以外是对方听到自己说痒，立刻解释道。“只是感觉有点新鲜……这种程度的痒，我完全没问题。”
他很少会被摸耳朵，大部分他的亲近行为都是拥抱。
虽然对方的再次邀请让珀尔心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已经碰过了，就不能那么贪心。
于是他扬起一抹浅浅地笑容，作为满足的回应。
“那就好。”
看到同伴的心情像是好了起来，艾伦觉得自己这步做对了，他松开了撩开碎发的手，顺势笑着问。
“珀尔，你被我模耳朵的时候，也会感到痒吗？”
精灵射手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虽然有一点痒，可更多是一种说出不出的酥麻，那种感觉他很喜欢，甚至希望还能够被多触碰的久一些。
……脑海冒出来的这种想法让他有些莫名的紧张，也无法将这种感受对艾伦说出口。
“反正你确定不会疼，对吧？”
黑发勇者再三询问了一遍，珀尔用力摇摇头，表示真的不疼。
“那我就放心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艾伦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同伴造成什么不适的伤害。
而且珀尔的神情虽然有点奇怪，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勉强说违心话的模样，谁让他也不会说谎呢？
这次小插曲算是有了个结果，他也得好好记着提醒自己，下次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不过刚好这次可以确认一下这个信息，于是艾伦开口道。“说起来，耳朵真的是你们弱点？”
珀尔认真慎重的点了点头。
同伴的回答倒是艾伦想起了队伍里另外一只腹黑精灵，毕竟他第一次碰到的时间太短了，也没有那个意识，回想起来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既然长期住在地下，大概摸起来会更凉一些？
想到这里，他随意问了一句。
“那黑暗精灵也是一样的吗？”
珀尔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回答道。“传统，要害。”
黑暗精灵最初也是从精灵族里分化出来的，除去信仰和属性力量来源的不同，他们本质的根源是完全一致的。
“难怪，当初狄拉格会被我碰到后就有了破绽……”艾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这也是他的弱点。”
现在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间压过对方的耳朵，会不会当时他也受到了伤害，只是隐藏的很好，才看不出来？
闻言，年少的精灵绷直了身体，表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连语气中带着一股他说不出的酸楚。
“碰过，他？”
“唔，也不算吧？就是之前我们两个还是敌人的时候，和他进行近身战时滚成一团，我不小心压倒过他的一边耳朵……当时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弄疼了他。”艾伦不以为意的如实回答道。“以前就算了，既然现在已经是同伴了，我以后尽量会避免触碰到你们的要害。”
无论是不是真的碰到过，黑发勇者的话让精灵射手忽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队伍并非只有他一只精灵，如果艾伦忽然想要摸精灵的耳朵……而他又刚好不在身边，怎么办？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
“艾伦……”珀尔说。“只碰我。”
“哈？”
“想碰。”他再次申明。“我的。”
“哎？”艾伦这次明白了他说的是耳朵，这让他不禁有些疑惑的反问。“可精灵族的耳朵不是能够随便碰的地方吧？”
“是你。”珀尔望着他，坚定地说。“都可以。”
他喜欢的话，怎么碰自己的都可以，但他不希望让艾伦去触碰其他的精灵。
不仅仅是精灵术士，其他的精灵也不行……不！是任何种族都不可以。
钢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坚毅，这是他难得的倔强。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既然是非常重要的部位，不能随便乱碰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芬兰的种族规则不是特别多吗？万一被其他精灵知道了，说不定我会被打入精灵族的黑名单，好歹你也是重要的王子殿下嘛。”
并不打算接受同伴的提议，艾伦决定以后要多注意一些这方面的行为。
同时为了缓解对方的尴尬，他笑着摇摇头，还随口开了个玩笑。
“更何况就算精灵的耳朵摸起来真的很太舒适，要是我哪天真的忍不住了，可以去找狄拉格啊……我想黑暗精灵的种族，大概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想的是地下城的黑暗精灵一向以叛逆为守则，大概不会有光明精灵那么多条条框框。
不过他倒是没有特别想摸狄拉格的念头，只是用他打个比喻而已。
谁知道他的话语刚落，却不想珀尔直接猛地抬起头，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让他错愕不已。
“不行！”
“呃……？”
“碰我。”他咬咬牙，艰难地说道。“只……有我。”
……谁都不行，只能碰我。
这个念头像是中咒了一样在珀尔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不介意被艾伦触碰耳朵，甚至艾伦如果喜欢的话，他也愿意被对方拥抱。
精灵的洁癖只是针对他们不愿意接触的存在，对于亲近喜爱之人，那就是毫无保留的接受与付出。
这就是精灵族。
…………………………
珀尔的异常反应让艾伦觉得很惊讶，但他一时之间也不好分辨。
“等等……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去碰狄拉格的耳朵吧？”
黑发勇者怎么想，最终都只能得出珀尔实在不喜欢狄拉格，所以也不想自己和对方多接触，才会把他的玩笑当真，他连忙解释道。
“你放心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肯定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摸狄拉格的耳朵啊，那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虽然知道艾伦对黑暗精灵只是一视同仁的信任友好，可珀尔依然感到有些闷闷不乐。
黑发勇者却以为对方连在这种事情都不想要输给狄拉格……呵，珀尔他未免太可爱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才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他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让人近身的男人……当然，就算近身了，我认为他也是无所畏惧的。”
说真的，别说精灵术士那比狐狸还狡猾的心思，就他的隐身能力，怕是连他的披风都摸不到。
“你想想啊，那时候我是被他用魔法折腾的多狼狈啊，好不容易成功稍微近了他的身，结果还没来记得制服他，就被打个了措手不及……谁能想到术士的格斗术居然那么棘手，弄得我差点又翻船。”回想起当时自己竟然被一个法师反制住好一会，艾伦就觉得哭笑不得，还有一种有没有搞错的荒唐感。“和法师近身战还差点吃大亏，我真是太丢人了。”
同伴的解释让精灵射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怎么接，顿时倍感失落的又恢复了之前闷不吭声的模样。
……他并不在乎对方到底有多么难缠，他只是不希望看到艾伦去接近对方。
“更何况，就算我想要摸他的耳朵，狄拉格也不会那么轻易让我得逞的吧？”艾伦自认提出了一个很有利的说服理由。“所以啊，你不需要把这种开玩笑的话当真。”
听到对方这么说，珀尔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复杂了。
……不是的，只要是艾伦的话，他一定会不会阻拦的。
作为队伍里观察力属于几乎是最顶尖的战力，又拥有随时可以沟通的植物，精灵射手一直以来哪怕什么都不刻意去做些什么，就能够时刻察觉到每个人的变化与行动，尤其是始终被他列为首要对手的精灵术士。
正因为警戒盯梢着对方的行为从未有过松懈，所以他心里十分清楚，黑暗精灵对艾伦的态度是不同的。
至于他到底有多么地纵容对方，珀尔可以说是一点点见证了两者之间关系的进展。
最初狄拉格刚入队的时候，他可以任意的挑衅所有人，唯独会看在艾伦的面子上稍微收敛些。
……可也不会让艾伦靠近他太近。
任意靠近他的风吹草动都会被那双令人着迷又胆寒的冰蓝色眼眸带有警示的扫过。
那时候的精灵术士更像是一个观察者，潜伏在队伍中耐心追逐着被标记为猎物的存在。
直到发生艾伦单独救回黑暗精灵，两个人又单独相处过一阵之后，精灵射手才惊觉双方的关系是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增进。
艾伦对待他的态度倒一如既往，黑暗精灵却是有了质的变化。
曾经从不让任何存在踏入他所设下的警戒距离，现在却会允许艾伦靠近他一步之内，甚至更加亲近。
整个队伍里，目前也只有艾伦可以随时抓住他的披风，那么轻易弟随便触碰到他身体的一部分。
……对于其他人，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精灵术士的洁癖不仅仅在于肢体之间的触碰，而是拒绝任何企图靠近他周遭范围的生命体。
全系术士、隐身精通、瞬间回避、魔力护盾……他有的拉开距离的手段，就算和他战斗，也不能保证时刻都能幸运碰到他。
艾伦不但可以碰到对方，还能够随时动手拽着对方到处走动。
所以珀尔毫不怀疑，如果是艾伦提出要触碰他的耳朵，黑暗精灵是绝不会拒绝的，说不定还会十分高兴，最多避开众人，单独带着他去私下无人的地方，任由他摸个过瘾吧？
某种程度上猜中真相的精灵射手完全没发现自己对这位讨厌至极的宿敌领袖惯性作风也相当了解。
只要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感觉到心口一阵顿顿的难受。
“艾伦……”珀尔轻咬着下唇，艰难地说道。“别碰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对艾伦倾诉心中的那种不适感，只能反复表达自己不希望对方过于靠近黑暗精灵的心情。
“恩？”
黑发勇者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人之间的宿敌仇恨现在是处于短暂的和平化期，珀尔还依然这么讨厌自己和狄拉格亲近？
尤其是珀尔现在流露出的表情，好像他不答应的话，对方就会非常难过一样。
但他刚才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去模狄拉格耳朵的打算啊！
“珀尔，你今晚是怎么了？”意识到事情其中有些问题，艾伦的表情微微认真了起来。“难道是这里的环境给你造成了什么异常影响？”
虽然他的同伴们都信誓旦旦的表示在魔界里完全没关系，可魔界的暗元素太浓郁了，还夹杂着其他混乱的魔力因子。艾伦不能确定像珀尔这种纯净的光明精灵待久了，会不会真的不受影响。
尤其是今晚对方表现出的种种异常，怎么看都和平日里的他有所区别。
原本低落的心情在艾伦提醒下稍微停滞了数秒，珀尔也疑惑了起来，他眨眨眼，无法分辨。
……的确，他今天的情绪好像比往常更容易起波澜，不像是平时的自己。
看到同伴也是一脸不解，黑发勇者对自己的推断也更深了一下，他试着开始从自身分析。
艾伦思索了片刻。
“怎么说呢，我感觉好像对我有所影响的。”
他明明见过珀尔的耳朵很多次了，可从来没有一次像刚才有那么强烈的念头，甚至直接动起手来。
“影响？”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切关切。
“别担心，就是会加强想法的实施率，让我身体行动的速度比大脑思考的要快，有点像魔族的按照本能我思考的行为。”脑海里果断分析着所发现的问题，黑发勇者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自己认定的判断。“说不定你也是在没注意的情况下被影响了一部分情绪，才会有今天这么多异常的情绪波动……就算暂时没有危险，可这里毕竟是魔界。”
如果一开始到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将这段时间联想起来后，就发现不仅仅是他自己。
他的同伴们也好像也变得和魔族一样，会短暂期内压不住片刻的冲动，完全只按照当时的想法去行动。
例如阿诺德会控制不住想要揍路易，加尔有史以来变化最大的异常，菲里德说不定也是在这种影响下才会脑子拎不清对狄拉格出手，而精灵术士又会有什么影响……他还没有发现。
黑暗属性的同伴被影响的多一些，光明属性的同伴渐渐开始，反正肯定有影响，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那么艾伦觉得自己有必要关注一下骁和德里克的情况了。
至于莱利斯，艾伦完全不担心……如果他哪天被影响，那肯定要么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么情况十分危急。
他对自己的骑士的能力很有信心。
“…可能。”
听到艾伦的分析，珀尔认真想了想，他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的确很反常，立刻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反复，异常。”
他很少会出现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哪怕是曾经和黑暗精灵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也只是单纯厌恶他的种族，而不是对他和艾伦亲近的行为而感到无法忍受地讨厌。
“既然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行程就不得不改变一下了……你们才是最重要的。”艾伦喃喃自语了一句话后，才对着珀尔保证道。“珀尔，放心吧，我不会主动去碰狄拉格的耳朵。”
精灵射手心中一暖，他虽然对自己反常的行为有所怀疑，但在自己不能理解的前提下，他更愿意相信艾伦的判断，尤其是对方为了安抚自己，还特意给与承诺了。
……或许就是因为魔界的异常才会让他们彼此都做出了让自己意外的行为。
但只要这样的行为不会影响到艾伦的安危，他就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
如果是稍微有些经验的人也在场，肯定会毫不犹疑的告诉他们，魔界的环境的确是能够影响心神不说，但精灵射手的行为明显只是在单纯的‘吃醋’罢了。
很遗憾，无论是艾伦，还是珀尔。
这两个涉世未深又对情感几乎是空白的类型，还不能理解这种从未接触过的情绪。
以至于思来想去，黑发勇者只能将这些不寻常的陌生情绪统统归纳为在魔界待久了才会产生的异样，只要加强这方面的关注，也就能解决问题了。
艾伦做出了决定。
“等有空我还是找个时间个大家都检查一遍，确定不会过多影响到你们的正常状态，我才能放心。”
“嗯。”
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艾伦觉得他们的交谈真要结束了，不然站到清晨，会让其他人担心的。
只是他想到珀尔的异常也是因为他在魔界待久了，自己如果不陪着他的话，以对方那习惯落单独自的性格也绝不会去找其他人同伴一起凑堆。
肯定到最后他又是一个人寂寞的在花园或者角落里打发时间……艾伦觉得他不能放着对方不管，尤其他不久前还目睹菲里德和狄拉格的事情，心里说不定就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呢！
“好了，现在真的太晚了，我们先一起回去吧。”他朝着对方微微一笑，提出了下次的邀约。“等过几天我处理手上的事情，我们在一起出去散散心？”
“…好！”
眼睛一亮，他轻声应了一句，珀尔这才意识到耳朵还在发烫，拿是对艾伦的触碰留恋不已的反应。
对精灵射手而言，就算是魔界的欢迎影响了艾伦也没关系，他们能够互相抚摸彼此的耳朵，这件事情的发生就已经让他感到喜悦的同时，也留下了只属于他们的回忆。
……这次他回去的时候，要记得认真问一下父王，互相抚摸耳朵到底是什么仪式？
他认为如果能够解释清楚这种行为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的话，艾伦大概就不会因为担心误伤他，又或者是违反了仪式的理由而拒绝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珀尔不禁伸手轻轻揉了揉还是有些发热的耳尖，回味起之前艾伦触碰他的感觉，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极为满足的浅笑，转眼即逝。
目光落在对方正在往回走的背影，他没有迟疑地快步跟了上去。
……只要能够在他的身边，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