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释
巨大的火警警报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整个教学楼连同整个附中校园，在短暂的反应后一团混乱。
老师纷纷冲向走廊，奔走相告，把教室里的学生驱赶到操场上去。
操场上的学生偏偏好奇心重，吵闹着往教学楼前凑。
一时间，叫喊声、驱逐声、吵闹声混为一谈。
楼顶天台。
几个按着孟雨的女生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借着这个机会，孟雨挣脱了束缚，抱着胸像虾米一样尽可能的蜷缩成一团，小动物般呜咽的哭。
“这他妈怎么回事？”程圆瞪着眼睛，四下张望。
“应该是谁砸了火警。”于蓝皱了皱眉，感觉事情另有玄机。
她说完，指挥着其他几个女生快速离开。
“那她怎么办？”程圆指了指蜷缩在角落的孟雨。
于蓝冷冷的瞟了女孩一眼，“别管她了，快点走，估计一会会有老师上来。”
程圆盯着孟雨脚步顿了顿，随即跟上。
通往楼下的楼梯只有一处，在警报拉响时，纪风就拖着陷入癫狂状态的艾夏躲到了楼梯后侧，那里堆满了破桌子烂椅子之类的杂物。
晦暗状态下，路过的人发现不了里面藏着人，而透过桌椅的空隙，可以看清外面的局势。
逼仄空间里，纪风牢牢的抓着艾夏的肩，把她半压在自己怀里。
女孩身材单薄，蹲坐时占用面积极小，他一揽，像是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女孩因为兴奋而颤栗，又因为恐惧而压抑。
满心满耳都是砰砰砰的心跳。
好在形势紧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透过桌椅的空隙，他们数着几个女生下楼的数量，首先是跟班的三个女生，然后是程圆，最后是于蓝。
于蓝路过时多长了个心眼，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瞟到了被艾夏用钥匙戳了个洞的火警器。
她应该是立刻反应出什么，戒备的朝楼梯后侧扫了一眼。
弯下腰，大有过来检查的意思。
艾夏心头一紧，感觉纪风又把她往下压了压。
男孩的火气旺，身量已经有了男人的雏形，胸膛宽而结实，压下来时自带一股热气。
好在于蓝没走几步，就被等了半天没见人下来的程圆催促。
她应了一声，狐疑的往里瞅了一眼，想到随时可能上来的老师，皱着眉跑了下去。
她离开后，艾夏才松了口气。
这才反应到自己现下的状态。
纪风的呼吸打在她耳畔，温热中带着湿意，像极了某种暧昧的暗示，艾夏的耳朵一下子就绯红了。
脑子里像是灌入了浆糊，混混沌沌的做不出反应。
相比艾夏的紧张，纪风更加游刃有余。
他并不害怕被程圆她们发现，最多只是之后处理起来麻烦。
他之所以配合艾夏，只是觉得女孩的反应过于有趣了，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来，她这只小猫咪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只是为什么不怕我呢？明明我才是这里最可怕的啊。
纪风不太理解女孩的脑回路。
楼梯后侧的环境并不好，灰尘铺了厚厚的一层，稍微一动就漫天飞扬。
可就是这样的环境，莫名其妙的让他联想到偶尔瞟到的电视中偶像剧的情节。
只是偶像剧的女主永远清纯善良而美好。
无论是被车撞，被坏女人追，被继母坑……陷入何种困难的境地，脸上都维持着半永久妆容，精致到能够原地结婚。
而眼前的这位——
清纯善良，好像都对不上。
至于最后一个美好——
纪风凑近她的后脖颈嗅了嗅，皱起了鼻子。
她全身上下隐隐透着股不知上哪翻过垃圾的腐臭味。
他上身不觉往后仰了仰，试图拉开同女孩的距离，而就在这时，目光被女孩暴露在视线中的左耳吸引。
女孩的耳朵白皙小巧，和附中追求时尚的女孩子不一样，她竟然没有打耳洞。
耳朵绯红，却红不过耳廓处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朱砂痣鲜红欲滴，让他久久难以转移视线。
男孩的目光过于专注炙热，艾夏莫名感觉到危险。
耳朵的绯红迅速扩散到脸上，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
一双杏眼眼尾微挑，亮的出奇。
她挣扎了下。
抬着手肘往后推。
女孩的力气对他而言只能算是蚂蚁撼大树，不值一提。
倒是成功的勾起了他恶作剧的心思。
他没动，手腕使力，女孩重心不稳往后栽，直接撞了个满怀。
像极了欲拒还迎。
纪风手臂加大了力气，盯着艾夏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压着嗓子低笑。
“小仙女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手足无措间，“害羞”这个词汇像是她迷茫心境中忽然点亮的灯塔。
艾夏心道，原来这是害羞啊。
从小到大，尴尬、难堪、窘迫、恐惧、愤怒……都是家常便饭，如影随形。
只是害羞，太陌生了。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害羞呢？
还是对纪风这货？
混沌中，女孩眼睛转了个圈。
放屁，他丫骗我呢。
艾夏毫不客气的回头瞪了纪风一眼。
可惜她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下缓过来。
眼角眉梢都似乎含着万千风情。
看的纪风一愣，手臂放松了力气。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艾夏挣脱出来，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
弯腰出去前，回头盯了他一眼，话也不多说一句，伸手拽过他搭在肩膀上的校服外套。
“艹，你干什么？”纪风赶忙去夺，脸上一刹那的异样大有贞洁烈男的意思。
艾夏瞥了他一眼，“用一下你衣服。”
纪风这才表情稍霁，歪着嘴笑道，“用我的衣服你问我了吗？”
艾夏见不得他这副没点正经事的样子，当即手上一使劲，竟然把衣服从男生的手里扯了出来。
“不要意思，我衣服辣眼睛，您品味好。”
纪风：……
感觉这句话这么熟悉呢？
好在他记忆好，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初见时他曾经嘲讽过女孩一身a货，品位差，辣眼睛。
哎呦呦，还真不是一般的记仇。纪风在心里暗戳戳的想。
嘴上却是——“哎，记得洗干净后还给我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漫天的喧嚣中，孟雨衣不蔽体，头发上的水珠滴滴划落，悄无声息的划过柔弱的脖颈，钻进白色沾湿的衬衫。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反抗过于激烈，让那帮女生无处下手，没有拍到她脸的照片。
如果，万一再迟一秒，她就毁了。
这么一想，就止不住的后怕。
人在害怕时，五感异常灵敏，即便是喧嚣震耳。
孟雨依然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
难道是她们又回来了？
孟雨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双臂围着膝盖，像是穿山甲般把自己抱成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无坚不摧，不受到伤害。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蹲下，上身就被笼在了一片温热中。
“孟雨，是我。”艾夏轻声道。
生怕声音高一点惊扰到这个陷入恐惧的灵魂。
是艾夏。
孟雨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到女孩担心的面孔时，戒备完全解除，转身搂住艾夏大哭出来。
艾夏扶着孟雨跌跌撞撞的下楼，来到教学楼下的空地时，那里已经挤满了人。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表情各异，说着小话。
她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竟然没有看到纪风的身影。
也不晓得人跑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孟雨也在小心的观察四周，还好没有看到程圆那几个女生。
一路上她都在担心，艾夏和她在一起，若是被程圆她们看到了，会连累到她。
艾夏把事情的原委简要的给她说了下，让她不要担心。
“对不起，这衣服……”弄脏了。孟雨低着头看着领口，有点不好意思。
艾夏又把她裹得严实了点，“没事，弄脏了扔了就是。”
孟雨：……
纪风是在各班老师忙着清点人数时下来的。
看样子应该是想要混入人群，奈何声名在外，所到之处立刻空出一方以一米为半径的圆。
“夏夏，我找了你好久，你没事吧？”
任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还没等艾夏回话，先被罩上了一件嫩粉色，无光处也blingbling闪着光的外套。
说完，自己先后退了一步，上下扫了一眼，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漂亮。”
举止神态像极了夏霜。
艾夏有点哭笑不得的道谢。
孟雨低着头，往后错了一小步。
她其实长得漂亮，圆眼鹅蛋脸，樱桃小嘴一点点，是小家碧玉的那种美，只是平时不打扮，厚重的刘海挡着半张脸，还带着副黑框眼镜，人就不知不觉的土气了。
现在眼镜被打落，刘海因为倒在头上的水撇在一边，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
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笼在异常宽大的校服外套里，一侧面颊上还带着未消去的红肿，有种被凌虐的美。
若是平时，任璐绝对不会注意到她，然而现在——
任璐眼睛中闪着某种惊艳的光。
“咦，敢问这位妹妹是——”
艾夏差点顺着她嘴来一句，“这位是孟妹妹。”
她抛除掉脑中出现的不正常的想法，清了清嗓子。
“这是我们班的团支书，孟雨。”
然后给孟雨介绍了下任璐，以及随后跟过来的蒋茜。
蒋茜的目光在孟雨和艾夏身上转了一遭。
任璐没注意到忽然僵住的气氛和几个人的异常，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手指划过孟雨的脸，“哎呀呀，原来是孟妹妹啊，这是被人欺负了？这可怜见的。”
孟雨受不住，往艾夏身后缩。
“话说你们俩到底是被谁欺负了，怎么这么狼狈呀。别怕，大胆说出来，看老娘我不大嘴巴子抽他。”
任璐用的还是台湾腔，娇滴滴的，说起东北话骂起人来非常违和。
艾夏“噗嗤”笑了。
任璐嘟着嘴瞪了她一眼，“笑什么，不相信我呀。”
“没有没有，不相信谁都不会不相信璐璐呢。”艾夏说着把目光望向孟雨。
这件事是否告诉他人，又以怎样的方式告诉，艾夏觉得还是要孟雨自己决定。
孟雨小心的看了艾夏一眼，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欺负她的人是谁。
艾夏本来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跟着帮腔。
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纪风人长得高挑，气质特别，无论站在哪里都十分抓眼。
更可况周围1米1米的空地。
郑玉斌一眼就盯住了他。
经过老师们的排查，已经得知了引发火警的真实原因。
是有人恶作剧。
这个性质就很恶劣了。
几个老师凑在一起，正打算去保安室抽调录像，锁定人员，郑玉斌抬眼就看到了纪风。
那双手插兜，悠闲的模样，放在一众紧张表情的学生中，一看就有问题。
他快走几步，笔直的站在男生面前。
纪风看到一双擦得锃亮，但一看就穿了很久的老式男鞋，一抬头，就对上一张横眉冷对的脸。
“说，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