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灵芝
“她听见我喊她娘后恼羞成怒，生生将自己给气厥过去了，我当时突然化形灵力早就消耗一空，哪有力气抬她回去，最后是她身上的剑将我们驮来了这里。”
凌安摆弄着瓷瓶里的黑鱼，美滋滋地思考着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鱼肉太腥，要不还是炖了吃吧！
方才思童召唤出鬼鸟迎战，差点儿把赢鱼怪撕成赢鱼条，还是凌安舍不得将灵气拱手让人，与思童说你家殿下将鱼养在瓷坛里定是另有安排，这才为自己争取到这唯一一条漏网之鱼。
“既然你可以化形，还是不要总以原身示人的好，殿下说岛上有许多厉害的妖怪，若是你的原身合它们的胃口那就糟了。”
这是什么奇葩理由？既然是大妖，在它们面前你就算化成灰也能一眼看穿你的原身吧？如此一来，化不化形又有什么意义？这种鬼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你这傻妖了。
望月如此小心谨慎，究竟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将我带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一边用桐香为我滋养身体，一边又留下花妖看守我，难道是等着养肥了再吃？且她真正的实力绝不只是表面上那样，单单一个看家护院的阵法都能达到那般可怕的境界，她到底什么来头？
最终，凌安还是没能吃上炖鱼。
阿蛮告诉他们今天是中元节，晚些时候岛上会举行祭月大典。
“我爹说，长老会今年新增了许多好东西，二长老还特意将自己培育的水灵芝拿了出来，那可是水灵芝啊！三百年才长一株，能解世间百毒。”
阿蛮是岛主最小的儿子，家里疼他得紧，岛上的好东西全被上供到了他爹那儿，他爹又全都拿去喂养了他，能让他垂涎的绝对是稀罕物。
见他来来回回总绕着水灵芝讲，凌安不耐烦道：“我说，你们这小地方难不成只有二长老会水培吗？”
阿蛮：“你才小地方！我们狱岛可是整个妖界最大的岛了，岛上生活自在悠闲，岛外还有上古神兽镇守，就是妖皇来了也要提前通知我爹才能上岸。我跟你们说，那神兽可厉害了，以前是什么……北冥大神，总之有它在，没人敢进犯狱岛，你们能在这里安居乐业，全都要感谢它。”
“嚯，这么大来头，你确定这是镇守不是看守？”
阿蛮急红了脸，“你，你休要胡言！”
凌安气定神闲道：“我怎么胡言了，是你自己说那东西潜藏在岛外，进出都要经它同意，这可不就是变相的□□么，跟凡人的牢狱差不多，难怪要叫狱岛了。”
眼看双方火气越来越大，思童赶紧出来充当和平使者。
“好了好了，不管是镇守还是看守，总归是为了保障这里的秩序，无人来犯难道不好吗？阿蛮说得不错，我们如今自在生活，确实应当感谢神兽照顾。”
阿蛮听了甚是满意，软声道：“好思童，还是你够意思！”
凌安翻了个白眼，“行，你们开心就好。你方才不是说长老会拿了许多好东西出来么，除了水灵芝就没有其它了？”
阿蛮：“好东西多了去了！只是水灵芝最罕见罢了。你不是嫌这里地方小吗，就你住的地方大！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法宝能拿出来交换啊。”
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居然发现了凌安在套话。他是被望月抓来的，来之前又没人告诉他还要交换法宝，他能拿出个锤子啊。
凌安看向思童，暗示道：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他为难我不就是为难你？你随便拿个东西出来，打发一下他呗。
思童并没有看懂他隐晦的眼神，但见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心下有些不忍，于是将瓷坛递给阿蛮，说：“这条鱼目前归凌安养。”
凌安：“……”是否太随便了？
阿蛮吞了吞口水，乐道：“哈哈！就凭这条鱼？简直是笑话！”
门外传来响动，来人接话道：“赢鱼之翼水火不侵，是做战甲的完美材料，如何会是笑话？”
来人身形单薄赢弱，面容清冷疏离，正是望月。
“拜见六长老。”
“嗯，猫妖，最近西界频繁派人上岛，你爹公事繁忙，你更应小心谨慎，不要给他添麻烦才是。”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没说几句，便带着思童进了内室。
凌安拦住要走的阿蛮，“兄弟，不请我去你家坐坐？”说罢将爪子探进瓷坛搅水玩。
阿蛮双手插袖眼珠一转，“谁是你兄弟。”
“听说赢鱼是滋补佳品，它这般的肥嫩，拿来炖汤最合适不过了。”
夜里，望月已入睡，清净居漆黑一片。只听一点轻响，阿蛮化作九尾猫，悄无声息地跃进内室。他一口咬住赢鱼，蹑手蹑脚地带出门去。
门外是正在等他碰头的凌安。一出了庭园，他们便飞奔起来。
晚风轻拂，不时有妖怪乘着车从旁边飞驰而过，华美车帘被风掀开一道缝，车厢内人影曼妙暗香浮动。
“这些车都是去摘星阁的，看见那辆刻着莲花的没？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二长老，听说他前几日在家中闭关，没想到今日也来了。”
在清净居调养几日，凌安此刻灵力充沛，浑身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样，这叫他心情大好，“就是擅长水培的那位？”
“没错，”阿蛮叼着鱼瓮声瓮气道：“他不仅擅长培育灵植，还喜欢研究阵法，我爹说岛上的许多防御阵都出自他老人家之手。”
摘星阁内丝竹声声热闹非凡，是众妖正在举办祭月大典。
跑堂的下人见了阿蛮，客气地将他们引入二楼隔间。刚坐下，便听大堂传来喧闹，凌安探头望去，见众妖都在向一人身牛面的妖怪道贺，那妖怪手中捧着株灵植正笑得合不拢嘴。
阿蛮：“哦？你来晚啦，水灵芝被大黑牛得手了。”
那灵芝确实不一般，周身冰霜覆盖，他们离得这般远都能感受到它的寒意，“那就是水灵芝？二长老在寒潭里养大的吗？这般凉爽那牛怪也不嫌冻手。”
阿蛮舔着鱼哼哼道：“你懂什么，不凉怎么扛火啊，我爹说水灵芝厉害着呢，朱雀的炎火知道吧？沾上一点都能教你灰飞烟灭毛都不剩！那可比三昧真火霸道多了，唯有水灵芝可抵御炎火侵害，你说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凌安敷衍着，这种一次性消耗品看着就肉疼，不如将自身强化到水火不侵来得实在。
他们逗留许久，期间有不少凌安从没见过的法宝被拿来展示。神兵利器人人都爱，但凌安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他此刻修为尚浅，神兵在手也没能力催动。因此，他在意的是那些可以滋养自身的灵植。
奈何灵植是有，却灵气微弱如同被稀释过，一副二手货的廉价模样。
“还不如我在清净居吸桐香来得快呢。”他借助阿蛮的法力离开清净居，竟就是纯粹来放风的？这么一想顿时有些后悔，余光看向一旁吸溜着鱼汤的阿蛮。
阿蛮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给了他一爪子，“不行！说好了我带你来摘星阁，这条鱼就归我的。”
“你只有一张嘴一个肚子，哪里吃得下这么多！”说着便要去猫口夺鱼。
争闹见只听大堂又是一阵喧闹传来。
“别抢了你听外头！肯定是又有好东西！”
凌安充耳不闻，狼嘴张到最大，“嗷呜”一口撕下大半鱼肉，气得阿蛮四肢并用誓要将他踩死。
房门被人推开，有人高喊着：“不好了少爷！二长老不知是岁数大了不禁造还是什么别的，刚喝了几碗桃花酿，此刻酒意上头跟人打起来啦！”
阿蛮百忙之中冲他吼了一嗓子：“打就打了，让他自便，老子没空！”
“不行啊少爷，摘星阁都被他淹了大半啦，再打下去就要顶不住啦！”
“啥？”
空气中迅速弥漫起海潮的咸腥味，海浪拍岸声像是已漫到了门前，一股极具压迫感的威势袭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瑟缩向后。
大堂里乱成一团，是众妖在推搡着挣扎逃窜。好在摘星阁四面透风，非常方便逃离，几只风鸟最先反应过来，挥起翅膀向窗外奋力飞扑，不料却一头撞进了灭杀阵里，在一阵让人胆寒的碾磨声中被挤压成碎肉。
鱼骨“哒”的一声自阿蛮口中跌落，他目瞪口呆道：“这，二长老老糊涂了么，那可是御敌的阵法啊，他怎能……”
二长老此刻正盘在一楼石阶处，包裹着青黑鳞片的巨大身躯在水中缓慢划行，看上去既不像醉鬼也不像老糊涂，他转动着双眼四处扫视，倒像是在寻着什么。
一楼早已被海水淹没，见了风鸟的惨状无人再敢靠近窗口，众妖东奔西躲，苦不堪言。
凌安见了这一幕只觉不可思议，“想不到水灵芝那般亭亭玉立的灵物竟是被这么个玩意儿培育出来的，你们二长老粗中有细啊。”
阿蛮一脚踢在他肚皮，叫他少讲废话。但不知这平平无奇的一脚怎么就刺激了二长老，巨蛇猛地扭头看向他们这边，双眼猩红混沌，水纹波荡间竟是冲着隔间游了过来！
“这架势可不像是来寒暄的。”
阿蛮惊慌不已：“啰嗦什么，还不快跑！”
海蛇似是饿极了，向着凌安张开巨口，瞬间海水倒灌，欲要将他吸入蛇腹。
凌安一只陆地狼本就不擅游水，见海蛇一个劲儿追着他咬，只好不停在屋内椅凳间跳挪，他逃得胸中火起，心想：一只大长虫罢了，真当我怕你么！
在海蛇又一次龇牙追来时，凌安再也忍耐不住，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矛，死死咬在牙间，回身冲海蛇右眼扎去。
暗中观察的众妖被这一幕惊呆了，阿蛮惊恐道：“我靠！你找死么！”
长矛锋利尖锐，在巨兽的阴影下却不值一提，凌安的个头甚至还不到长矛一半，原本勇猛的回击在这惨烈对比下如同儿戏，他能看见海蛇阴狠的双眼里映出瘦小的自己。
你得意什么！
周围的空气有片刻凝结，凌安恍惚间以为是自己气出了幻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看见了清净居的火枫树，他连忙又将眼睛合上。
“还不醒吗。”
凌安试探地睁开一只眼，装出刚醒的样子揉了揉。他面条似的坐起身，双手撑地稳住平衡，一抬头露出两排小白牙，冲望月烂漫地笑。
望月眉稍微挑，饶有兴趣地看着狼妖，“过来。”
凌安内心警觉，面上却十足乖巧，他还是不大习惯人类的身体，走路总有些摇晃，索性趴在地上，像小动物一般爬向望月。
望月抬手将他发中一片落英摘去，从袖中取出干净帕子，给他擦干净嫩藕般的手脚，又解下披风裹住他，单手牵了，带着他步上石阶。
一靠近望月，他便察觉到有纯澈灵气源源不断将他笼罩，只是简单靠着便能得她灵气滋养，望月是什么大宝贝！他心里有个打算在逐渐成型，面上刻意装出阿蛮平日里撒娇卖萌的样子，将矫揉造作学了个七八分。
凌安是第一次用人身走路，新奇又兴奋。望月也顺着他，带他走过院中的每一处，末了将他抱到桌边。
卓上放着一只木盒，还没打开已能感到有丝丝寒气渗出，只听望月清冷的声音在暖风中缓缓道：
“你这小妖，贪婪又狡猾。不要以为修炼了几日便可以上天了，这岛上多得是深藏不露的大妖，你将别人视为腹中餐，又怎知别人不是同样以囊中物看你。”
凌安无辜地缩着手，一副畏惧的模样，“我只是待得无聊，想去外面逛逛罢了。”
望月拿起茶水润口，似是对他口中的“外面”兴趣寡淡，她与杯中倒影对视良久，喃喃道：“天地广袤，留在这里确实无益，”她抬眼看向凌安，“先去歇着吧，海蛇身上带有炎火，你将水灵芝服了自可化解。”